“十三名死者死法各异，但均为一击致命。从身份人际关系上看，没有任何关联。现场也没有任何反抗打斗痕迹，一夜之间杀掉这么多人，倒极有可能是妖做的。”萧铭宇将资料递给季越，道，“你什么看法？”

季越不紧不慢地翻看着：“上次傅弈整理的那些卷宗虽然来自各地，但特征也都是一击毙命，受害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凶手来去无踪。也许这次也同那水妖有关。”

璞云像是什么都清楚一样，道：“是不是去看了就知道了。”

那边李长生道：“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一夜之间连死十三人，官府虽然极力封锁消息避免恐慌，但京城三处伏妖堂齐齐出动，忙碌穿梭在各处的场景也是少见。一时间众说纷纭。

五队正好领了京郊猎户的案子。

去的路上，李长生傅弈坠在后头，听宋锦兴奋地讲着自己的奇遇。璞云一直神色烦忧，没一点往日游刃有余的温和模样，拂尘都似乎比平时毛燥了不少。

萧铭宇奇道：“你最近这是怎么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璞云抹了把脸，毫无一点形象可言：“查一些多年前的旧事，顺带帮你们解决一下眼下的困境。”

萧铭宇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璞云却道：“通天塔结界破损，跑了不少妖，不过玄阳观对外一直瞒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国师、长老以及重要弟子知晓，你们应该没听到任何消息。”

萧铭宇道：“我们干的？”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璞云幽怨道，“救人就救人，搞那么大动静做什么。通天塔塔底虚空之境据说已经坍塌了一半。每层塔楼法阵均受到波及，不少妖怪趁机冲破封印，里头还有两三只修为不低，嗜血虐杀的恶妖。”

原本萧铭宇就很奇怪，那日他们震天动地地打架搞破坏，回去后竟直接没了后续。虽然猜到了璞云会从中周旋，但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

他笑道：“多谢，改日请你吃饭。”

璞云冷笑一声，幽幽道：“玉满楼最贵的菜，吃一桌。”

萧铭宇：“没问题。”

璞云：“你上次那流云笔我也要了。”

流云笔，上古大妖脊骨为笔杆，引晚霞流云之气入笔头，画法阵符咒效果绝佳。

萧铭宇：“可以。”

璞云：“山河万里图！”

萧铭宇看在季越这件事上帮忙营救遮掩的份儿上，爽快点头：“可以。”

璞云道：“还有玲珑九星扇！”

都是些难得的上品法器。

这回轮到萧铭宇冷笑：“别得寸进尺。”

璞云见好就收，露出得逞的微笑：“我只是在争取利益最大化。”

璞云伸出三根手指：“不多要，就着三样。”

萧铭宇：“改天自己上我哪里拿。”

璞云嬉笑着道谢，仙风道骨的气质荡然无存。

他俩关系似乎很好，插科打诨开玩笑，与其说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更像是多年的知己好友。

季越落后他们半步微微出神。

璞云神秘兮兮道：“你绝对想不道最先冲破封印的是谁。”

萧铭宇眼神示意他别卖关子。

“是那群鲛人。”璞云道，“我暗中去通天塔查过，塔里封印虽然松动，但大多数妖物受塔里法阵罡风影响，妖丹受损，无力反抗。除了那群刚被关进去的鲛人，拼了命也要冲出去，我正好遇见，略施小计，助人为乐了那么一下。 ”

“本应该是关押作恶妖物的塔牢，却囚禁着万里之外来自深海的鲛人。”萧铭宇意味不明笑道，“有意思。”

璞云道： “至于小锦鲤遇到的这事儿，我只能说，因果循环，曾经经受了别人的恩，如今便是要还的。”

萧铭宇回头，宋锦还在乐呵呵地向李长生傅弈分享早晨给他买的糍粑，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璞云道：“所以你们也就少插手些。”

他真的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萧铭宇收回视线，淡淡道：“知道了。”

璞云使用的缩地符效果不是低阶符咒能媲美的，谈话间众人已经到达京郊树林。

地上随意散落着冰块，大多才刚开始融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旁比树还高的巨冰，像是巨浪拍下的瞬间被冻结成冰，散着肉眼可见的寒气。

冰块确实如萧铭宇所说，没有任何线索价值。猎户的房子在林子深处，四周全是挺拔高耸的大树，静的连鸟叫声都听不到。

萧铭宇手里痒痒，总想揉捏些什么，回头见季越在愣神，顺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季越不自在挣扎了一下。

萧铭宇搂的很亲密，季越几乎觉得自己和他贴着的时候紧密的没有缝隙。

季越道：“你有那么多东西兑现吗？”

璞云凑过去道：“季大夫，你还真不需要替他担心。你应该也见过他那堪称百宝库房的乾坤袋了吧，里头好东西可不少。”

萧铭宇没好气将他推开：“赶紧查案子去。”

四周水腥气混着血气，让人觉得呼吸都困难。一靠近房子，众人腰间的寻灵司南便起了反应，小珠子烫的人肉疼。

萧铭宇：“嚯，这妖气大的冲人，还真是只肆无忌惮的妖。

寻灵司南作为低阶法器，只能在妖物现行的时候起反应，反应程度根据妖怪煞气、血气的不同做出不一样的回应。此时仅仅是置身于妖气中就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可见这只妖有多凶。

猎户尸身还在原地，一夜过后血液并没有凝固，血泊里头有细碎的冰凌。

其余人熟练地散开，探查妖气，布阵追踪。

通往后院的门被暴力踹开，孤零零躺在地上。

季越淡淡收回目光，走进后院。

萧铭宇跟在他身后，道：“发现什么了没。”

“这里，有人闯入过。”

猎户捡的柴大多是林子里的树枝，带着干透的叶子，整齐蓬松的堆在一块儿，只是有一片地方明显被重物压过，还带着被扒拉过的痕迹，干枯的树叶掉了一地。

“我们进来的时候大门四敞，后院的门却是被人从里面踢开的，妖怪没有理由杀了人还特意踹开后门离开。屋子里虽然乱，但更多的是人为的凌乱，单纯的收视不好，并没有被翻找的迹象，可这堆柴却杂乱不堪。”季越指着柴堆道，“这里，刻意被人挪动过，看样子像是想要藏什么东西，看底下被压过的痕迹，也许的确藏了什么，只不过后来第二波人来将其带走了。当然，也有可能这一切都是那妖怪做的。”

萧铭宇上前拨开柴堆：“这里有血迹。”

血量很少，凝结在褐色的枯枝上，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喏，杀人者往西南方向找。”璞云递给他一个水晶球。巴掌大小，通体透明，里头雾蒙蒙的灰气不断变换着形状。无论水晶球朝哪个方向转，灰气只往西南面聚拢。

宋锦跟在璞云身后，满脸敬佩：“不愧是璞云仙长出手，捕灵这种法术竟能用出直接让亡灵怨气明确引出方向的效果。”

璞云揣着手高深莫测一笑，一派得道高人模样：“谬赞谬赞。”

萧铭宇上下抛着水晶球，嗤笑道：“虚伪的谦虚。”

捕灵是个比较难的法术，捕的是死者死时因心有不甘而产生的怨气以及还没散去的残魂。虽然好用，但得到的方向仅仅是凶手离开时的线索，之后再去哪里便不得而知。且常常因为捕捉到的残魂浑浑噩噩，指的方向并不一定准确。

去四周查探的李长生傅弈正好回来。

“附近没有异常，甚至没一户人家。” 傅弈道，“有什么发现吗？”

萧铭宇简单复述了一遍。

傅弈用剑拨开柴堆，剑鞘随意拨弄了几下：“我也认同季大夫的说法。血迹像是撒上去的，不是很陈旧。猎户没有理由在柴上撒点血再掩盖起来。”

至于被抓的是谁，便不得而知了。

众人又搜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萧铭宇道：“傅弈长生，你们两人等会儿查一下这家猎户的人际关系。”

李长生：“好。”

傅弈平时都是将长剑放在乾坤袋中，因着方才去林子里才拿出来防身，正打算收回去的时候，忽然剑光一闪，手掌猝不及防被划开。

傅弈闷哼一声，掌心顿时鲜血如注。

季越最先反应过来，从乾坤袋拿出绷带和止血药粉，混着灵力一块儿糊了上去。

傅弈握着长剑，一脸疑惑。

李长生也奇道：“不应该呀，你这剑不是只认你为主么，怎么今天忽然伤人。”

傅弈道：“我也不清楚。”

傅弈不记得这柄剑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怎样出现的了，就好似自己有记忆以来，它就一直陪伴在身边，连家里人都说不清楚。这把剑从剑刃、剑柄到剑鞘都透着股朴素的气息。剑身素白澄澈，平平无奇，却只有他能使用，对他温顺至极，是柄灵剑。

此时长剑握在手中微微发热，剑身轻微颤抖不断嗡鸣。

“你这把剑倒是奇特得很。”璞云笑道，“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它叫什么。”

傅弈道：“没有名字。”

这把剑虽然属于他，但傅弈潜意识中总觉得它有自己的名字。

璞云道：“能给我看看吗？”

傅弈欣然同意。

璞云抽剑出鞘，剑鸣清朗，澄澈的剑身倒映出他眼睛。他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很快将剑还给了傅弈：“此剑的确奇特，在我手中当真普普通通毫无灵气，和你使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最近有出现这样的状况吗？”

“偶尔出现过几次发热。”傅弈道，“它这是怎么了？”

璞云：“剑没什么问题，大概是剑灵感受到了什么。璞瑆善使剑，你可以问问他。对了，之前我让他给你和长生的修炼书册，给了吗？”

傅弈一愣：“给了。”

璞云笑道：“那就行，我亲自挑的，有空你们可以看看。”

傅弈：“好。”

季越盯着傅弈的剑出神。

萧铭宇走过去捏了捏他后颈：“也想要？”

季越眨眨眼，道：“不要。”

萧铭宇改摸他后脑：“改天也给你找一把。”

季越道：“不要太花里胡哨。”

萧铭宇轻笑一声，状似为难道：“怎样才算不花哨？”

季越认真提要求道：“唔，傅弈那样的就很好，不需要养出剑灵的，有我灵力加持足够了。”

萧铭宇道：“太素了吧，什么也没有，不好看。”

季越道：“我喜欢那样的。”

萧铭宇再也忍不住，朗声大笑，其余人都看过来。

季越面无表情在他腰侧顶了一手肘：“好笑吗？”

萧铭宇：“哈哈哈哈不好笑。”

季越：“……”

回去的时候璞云又急匆匆地走了，好像他来也只是抽空来传消息顺带帮个忙似的。李长生傅弈分头去周边打听猎户的事情，宋锦自然跟着萧铭宇。

宋锦道：“老大，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去？”

萧铭宇：“凑热闹。”

宋锦：“啊？”

“去打听最近受害者的情况。上次傅弈整理的受害者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均为抛妻弃子或是些衣冠禽兽之徒，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能确定这些人都是同一类人，那就更能确定妖怪的身份了。”

不过这样并不能完全确定杀人的妖是不是镜水湖里的那只水妖，也不能证明镜水湖的水妖是不是卷宗记录的那只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想。

京郊的林子很大，树木高松，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在地面投射出斑驳的影子。低矮的灌木丛晃动，发出窸窣声。

季越道：“什么人！”

他清俊的眉眼此时透着股锐利，萧铭宇很少见到这样的他。

灌木丛瞬间安静，好一会儿，蹦出一只像雪球一样圆润的兔子。

季越目光冷冷地看着兔子身旁的灌木。

灵力气势如虹，灌木带着草皮瞬间被掀翻，泥土草屑漫天飞舞。

兔子嘴里含着嫩草，咀嚼的动作凝固，表情呆滞。

一个娇小的人影闪过，往林子伸出去了。

宋锦眼尖，一下认了出来，激动道：“他就是我上次说的小乞丐！”

萧铭宇：“追！”

那人跑得飞快，眨眼就没了身影，只能看到灌木草叶无风晃动。

萧铭宇：“用缚妖网！”

乞丐莫名失踪一晚上，南知漓不放心，寻着留在他身上的标记找到树林，正好遇见还没离开的萧铭宇三人。

缚妖网凝的小珠子落在脚边，瞬间张成泛着红光的细网。南知漓一阵头皮发麻，这网太熟悉了，仿佛又回到血气飘满深海，充斥着绝望的海底。

南知漓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族人被巨网困住，血肉模糊，家园被毁的场景。只不过这网的威力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大。

就在她脑子飞速转动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用纯粹灵力织成网兜头盖下。

南知漓一惊，疯狂挣扎。网不断收紧，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同先前皮肉被勒紧的刺痛灼烧感不同，这次仿佛真的只是想要抓住自己一般。

南知漓警惕地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三人。

萧铭宇“啧”了声，道：“跑得还挺快，得亏我们季大夫出手迅速。”

他似笑非笑道：“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季越冷冷地盯着南知漓，南知漓被网束缚匍匐在地上同他对视。

宋锦友好一笑，下意识想要缓解气氛，试探问道：“你还记得我吗？你给我家送过鱼，不过你跑太快了，我没追上你，你当时为什么说谢谢我？”

南知漓五官精致俏丽，尽管脸上还有刻意抹上去的灰尘，干净的地方仍能够看出皮肤的细腻白皙。眉似柳叶，鼻若悬胆，朱唇皓齿，是比娅娅还好看的一张脸。

她是个女孩子。

这个念头一出，宋锦脑子灵光一闪，道：“你也是鲛人？”

在宋锦道出自己身份的瞬间，南知漓猛地出手。银光从她身上爆发，竟是比日光还要耀眼。

平底升起绯色的弧形屏障，那银光却根本不受阻拦，直接屏障。

在被银光吞没的前一刻，萧铭宇只来得及将季越搂在怀里。

飞鸟从树梢振翅而飞，带落一片绿叶，林子里再次恢复寂静。

兔子：梅开二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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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