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部看,通天塔有九层,但身处其中,便会发现那其实是一片混沌的虚空,法阵将里面分割为无数空间。之前璞瑆带萧铭宇去救人时,所说的第一层也只是最外层,仅仅是起到一个掩人耳目的作用。
因为法阵的缘故,通天塔内终日昏暗,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且里面罡风不断,压制着妖兽们的修为和妖丹,这种身心上的折磨很容易摧毁人的意志。关押的妖兽也全非善类,不见天日的囚禁往往更加刺激了他们骨子中的野蛮嗜血,互相厮杀是常有的事。
这是敖宽被扔进来的第三天,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究竟待了多长时间。他嫌恶地将身边正在缓慢消失化作黑雾的狼妖尸体踹开,捂着伤口继续寻找出口。
塔里的魑魅魍魉觊觎着他那一身的龙血龙肉,从被关进来开始,大大小小的偷袭不计其数。
敖宽作为龙族不受宠的公子,其实并未受到太多系统的教学,很多法阵心诀都一知半解,他只是凭借着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和一身蛮力,杀出一条血路。但也不是没有清净的时候,偶尔进入个聚集着妖力弱小的妖兽的空间时,里面的小妖们大多不敢招惹他。不过他不能逗留太长时间,即便是漫无目的,他也一定要找到出去的方法,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出神间,忽然脚下一空,敖宽猝不及防摔下去。在四面八方的法阵压制下,他不能及时调动灵力稳住身体。一阵眩晕和强烈的失重感后,敖宽重重跌落在地。喉间冒出血腥气,敖宽咬牙咽下去,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没有缓太长时间,敖宽翻身坐起,警惕地戒备着。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一片昏暗外别无他物,甚至黑暗处也能清楚感知到没有任何妖物存在。不远处,残余的法阵亮着暗紫色微光,敖宽走过去,惊喜地发现是松动的关押禁制。
这个禁制之前被人为破坏过,此时只是草草修补过,如果再次打破这个禁制,说不定能顺藤摸瓜逐个打破这个地方的关押法阵。只是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贸然动手会不会引起幕后者的注意。
四周是一团团的浓稠黑雾,若有实质一般,缓慢飘动着。
凝神沉思间,敖宽余光正好瞥见黑雾下一点微弱银光一闪而过。
地上有一块拇指盖大小的东西,形状精致小巧似扇面,边缘锋利,触手坚硬,上头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液。
是鲛人族的鳞片!
黑雾散开,暗处还有更多,地上零星留着大小不一的血块。
敖宽震惊之余,脑海中不禁想起之前青木偶然向他提起过关押鲛人族的地方,描述的便是里头法阵禁制不断交替,混乱阴暗。
抓走他的人和迫害鲛人族的是同一方人。
指尖拂过暗紫色的禁制法阵纹路,敖宽心下又凝重几分。能将鲛人整族逼到几近灭族的境地,幕后者想来也是他敌不过的。留在这里等死是死,冲破禁制被发现也是死,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些选后者,至少后者还有生还的余地。
敖宽眼底闪过决绝,掌心灵力注入禁制,两股力相较量,整个禁制隐隐颤动。
一柄长剑从斜后方飞来,敖宽心下一惊。
莫不是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他侧身躲开,素白长剑直奔地上禁制而去,入地三分,直接将缠住禁制的灵力震碎。
敖宽看向长剑来的方向,厉声道:“谁!出来!”
昏暗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轻盈落地,敖宽警惕地在掌心蓄满灵力。
那人道:“别动手,是我。”
面前是个面相平平无奇的男人,周身却萦绕着温润如玉的清朗气质。
敖宽戒备地看向他:“你是什么人。”
璞瑆甩了甩拂尘,微笑道:“是我,你认识的。”
单单是一柄拂尘证明不了什么,只是面前这个暖玉为柄,银莲为托,上头灵气环绕。虽然不是什么狠厉法器,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印象中,只在璞云手中见过。
但也说了,拂尘证明不了什么,这里关押妖怪无数,也不乏有擅长幻术的,敖宽丝毫没有因为见到熟人而心头松懈,他冷哼道:“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璞云挥手收掉拂尘,摸着下巴回忆一番,眼睛一亮,竖起食指道:“有一次你因为太专注于讽刺萧铭宇,被门槛绊住崴了脚,半个月都没好。”
敖宽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因此这事儿之后他更加不待见萧铭宇,那半个月中冯奇他们对萧铭宇一行人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能不提及便不提及。
只是此时敖宽阴沉沉的脸上莫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怎么是你?”
他同璞云不熟,因为和萧铭宇关系僵硬的缘故,他几乎和璞云没什么交集。
璞云好脾气道:“我是来救你的。”
敖宽神色更加一言难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璞云如实道:“萧铭宇给我带了话,说你可能遇到了危险。”
南知漓最终还是将敖宽是龙族九殿下的事情告诉了萧铭宇,不过不是想要分享八卦,而是因为敖宽帮助了他们,她担心敖宽因此惹火上身,她希望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萧铭宇能帮上一帮。这算是鲛人族欠的人情。
当时南知紧绷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认真地说出这些承诺时,萧铭宇只觉得好笑:“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
南知漓点头道:“你是好人,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萧铭宇只是耸肩笑了笑:“你这是在道德绑架。”
没有给南知漓任何正面回答,但在明锐哭着说“九殿下也不知所踪”后,在进入浮生镜前,萧铭宇还是给璞云传了信。
鲛人族被关押在通天塔,敖宽在这种情况下失踪,璞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他是也被同一批人抓走。白泯被敖宽重伤,因此在带人离开前不免粗心留下些许蛛丝马迹,璞云顺着查便轻松找到敖宽的踪迹。通天塔、玄阳观的事情他已经调查过很长时间,偷偷潜入通天塔也是熟门熟路,只是找人有些困难。现在能准确找到敖宽,还是因为他感受到了通天塔法阵禁止的异动。好在他来得及时,阻止敖宽,否则惊动幕后者,他俩都难逃一死。
只是璞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他在说完这句话后,敖宽眼底有一丝雀跃?
不待他细究,便见敖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快些走吧。”
他甚至没有多问萧铭宇是如何知道自己被关押在这里的。
璞云有些意外事情的顺利,但还是道:“跟我走,我知道怎么出去。”
*
摘星楼,揽月阁。
雕梁画栋的阁楼不算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但帷幔缠绕,廊桥横空,夜风里,人处其中,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飘然。
阁楼最顶层的八角亭,四面悬空,只有一层薄纱遮挡。
凫屠墨发披散,只着白色丝绸长衫,侧躺在美人榻上。白纱被风搅动,却始终触碰不到他分毫。月华星魄在亭子周围凝聚成一个个银白色的光球,三三两两落在凫屠发丝身上,将他姣好的面容衬得更像是不染尘埃的仙人。
白泯凝视着面前这幅沉静的画面,眼底不自觉柔软下来。好一会儿,他才走过去将手中的软毯盖在凫屠身上。
他的动作很轻,但凫屠还是醒了。
刚醒的凫屠眼神还不太清明,覆着层水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迷茫。
白泯在他身边蹲下,替他整理好毯子,月华星魄落了一地:“也不怕着凉。”
“不碍事。”半是关心半是责怪的语气让凫屠忍不住一笑,“最近胆子越发的大了,连我都敢教训。”
语气平和,甚至有些打趣的意味,白泯也跟着一笑,嘴上却干脆认错:“是徒儿僭越了。”
凫屠问:“伤好了吗?”
白泯:“已经痊愈了。”
“嗯。”凫屠任由他替自己整理,“你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泯道:“那小龙逃走了。”
“留不住他的。”凫屠闭着眼,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件事:“自己逃的?”
“是被人救走的。”白泯道,“灵力波动和前几次入侵通天塔之人一模一样。”
大约半年前,通天塔遭人入侵过一次,只是没造成任何损失,因此当时他们单纯地以为是什么不服朝廷管教,只想用这号称渝朝最坚固的法阵大牢证明自己能力的能人异士。一般这种情况凫屠是不会理会的,交给玄阳观解决即可。但是后来那人多次入侵,像是为了探寻什么。白泯接手这件事,只是每次都让那人逃掉,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凫屠懒洋洋道:“继续查。”
白泯:“是。”
犹豫片刻,白泯还是问:“师傅,伏妖堂那捕快真的是……那位?”
他用的称呼极其隐晦。
凫屠像是想到什么事情,轻笑出声,只是笑里更多的是讽刺:“是他,不过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泯眼底闪过杀意:“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一绝后患。”
凫屠警告道:“暂时不要动他。”
白泯:“为何?”
凫屠伸手,宽松的衣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臂,上头原本因为鲛珠已经淡化成粉色的痕迹又变成了血红的模样,在雪白的皮肤上看着扎眼至极。
白泯拧着眉替他将衣袖拉下:“天冷。”
凫屠笑了笑,将手缩回软毯中:“他将我害成这副模样,怎么能轻易放过他。至少,得让他将欠我的偿还清楚。”
恶毒的神色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快到白泯根本没有看到。
“那水璱……”白泯欲言又止。
“她的魂灯已经灭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打算救了。
白泯道了声“是。”
凫屠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竟没想到那小狐狸还有这能耐。”
白泯不清楚浮生镜发生的事情,诧异道:“水璱打不过那九尾狐?”
凫屠感叹道:“半路出家的怨鬼终究是比不上妖类得天独厚的族群身份。”
白泯垂眸道:“可惜了师傅给她的妖丹。”
凫屠不慎在意道:“没了再炼,不是什么大事。”
白泯道:“那鲛人?”
“叫守着的人回来吧,我们此次有些大张旗鼓了。鲛人对霁泽有恩,天道会将他牵扯进来,我暂时不想同他对上。”
白泯低低应了声,忽然走到榻尾,单膝跪地,从软毯中准确握住凫屠脚踝,轻柔地拿了出来。
白泯总爱时不时做出些亲密但合理的举动,凫屠已经习惯,但此时仍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白泯像是完全没看到一般,自顾自道:“您也太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竟然冒着危险用元神闯入浮生镜,若是稍有不慎……”
稍有不慎什么,白泯没有继续说下去,左不过是被人发现,留在镜中,落个元神散灭的下场。
“只是确认有没有认错人,况且只是一律意识,没那么夸张。”凫屠笑眯眯反驳,“当你师傅吃素的?”
“是是是,您最厉害了。”白泯满脸无奈,灵力从指尖溢出,丝丝缕缕缠绕上手中修长漂亮的小腿,叹息的语气藏不住关心,“小狐狸留下的伤口更严重了。”
包裹住小腿的灵力像温泉一样,从伤口浸入骨血,带来温温热热的触感,就像握住脚踝的那只手一样。
常年冰凉的肌肤陡然接触到温热,凫屠舒服的忍不住一颤。
两三个月华星魄凝成的小球气泡似的轻盈落在凫屠小腿上,融化成乳白色半透明水一样的精华,融入凫屠皮肤,只是上头开裂露出深红色血肉的伤口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白泯皱眉道:“效果太微弱了。”
“至少不疼了。”凫屠动了动,想要将脚从白泯手中抽出来,“你不需要这样,给我再多也是浪费。”
白泯垂眸像是没听见一般,沉默又固执:“我会找到彻底治好您的方法的。”
凫屠无奈一笑,随他去了。
说实话,当得知霁泽还活着的时候,凫屠并没有多惊讶,即便是当年他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儿自爆妖丹,也不足以杀死霁泽。他都能苟延残喘继续活下去,更何况是妖界龙族,还是修为地位属于龙族顶尖的灵龙,轻易死不了。
不过霁泽如今记忆全无,修为尽失是他没有料到的。
白泯道:“那位忽然出现,师傅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蜀州递来消息,说有村民挖到龙神墓。”凫屠眯眼看着面前的银钩弯月,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既然如此,就让他去吧。”
白泯不解道:“为何派他去?”
凫屠轻笑一声,道:“霁泽曾经游历人间,顺手帮了不少凡人,有人感念他的恩德,修建了神龙庙。”
陷入回忆的凫屠整个人都沉浸在轻松愉悦中,外人看了很难想象到他和霁泽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修建庙宇,也就意味着接受供奉,但与之相应的,便是被供奉着要庇护自己的信徒。这是功德,也是责任,只是霁泽并不想和凡人扯上太多的因果,多次劝说信徒无果后,他不得不选取最下策的方法脱身——死遁。
神明陨落,信徒失去庇护,便会选择其他更强大的存在,久而久之,记住霁泽的人便越来越少。愿力少了,因果联系便逐渐消亡。只是仍旧有一批对他感恩戴德凡人,自发寻了块风水宝地,为他修建神龙墓。据说里面金银珠宝无数,甚至还有长生秘籍。
银钱宝物到底有多少凫屠不知道,但他了解霁泽。妖界至尊是个面热心冷的人,冷漠的性格让他厌恶同外界弱小的存在有过多的牵扯,因为为了彻底甩脱这个神龙墓带来的因果,他曾在那墓中留下一缕妖力,若是为他修建墓穴的人有什么请求,那缕妖力会最大程度给予帮忙,算是一种对彼此的了结。
这事之后,霁泽便不再动不动去往人间,也许是怕再被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缠上。
那已经是千年前的是了,凫屠诧异自己竟然能记得如此清楚,甚至有些恍惚。
“霁泽的记忆和修为全被封印,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这是他通过深渊恶龙知道的,“神龙墓有他残留的一缕妖力,也许能起到些许作用。”
凫屠要报仇,但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的霁泽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他想要他的龙丹,那才是真正的天材地宝,是助长修为的良药。
“徒儿明白了。”白泯低头专注地替凫屠疗伤,过了会儿,才道,“那您说,入侵通天塔的人会和他有关联吗?”
“有关联又如何,一只小妖而已,掀不起什么波浪。”凫屠有些兴致缺缺,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玄阳观出了几只小跳蚤,让剩下三人注意些。”
白泯应下,往后两人静默下来,一时无话。
腿上持续传来的温热感让凫屠整个人昏昏欲睡,他半阖着眼,月色下,脸色苍白的吓人。
白泯忽然停下替他揉捏小腿的动作,将凫屠脚妥帖地放进软毯中。
热源骤然消失让凫屠不舒服地动了动,迷糊地看向白泯,哑声道:“好了?”
“好了。”白泯柔声道,“师傅,夜深露重,徒儿送您回去吧。”
凫屠懒懒的躺着,白泯无奈将人扶了起来。
*
萧家小院,二楼。
萧铭宇坐在窗边,眉间藏着担忧和淡淡的烦躁,他对进屋的萧芸道:“他都昏睡五天了,怎么还没醒。”
“琉璃珠寄居季大夫的身体,虽然时间不长,但其力量早在日积月累间流窜遍他全身经脉,潜移默化地同化着他自身的妖丹和灵力。浮生镜乍然抽取琉璃珠力量,同炼化他的妖丹没什么区别。不过琉璃珠强大,又认他为主,即便是往日压制着他的妖丹,关键时刻还是知道护主的。”萧芸将手中的药递给萧铭宇,“他昏睡那么长时间只是因为力竭,身体除了有些损耗过度外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他熬几贴药就好了。倒是你,真的没什么其他感觉了吗?”
“没事。”萧铭宇将药一饮而尽,把碗还给萧芸,“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睡醒了自然便醒了。”萧芸叹气道,“这几天你已经问了我不下百遍了,消停些吧。”
萧铭宇并没有因为萧芸的话减少心中的担忧,他回身握住季越手掌,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萧芸道:“你自己也注意些自己的身体吧。”
浮生镜中,萧铭宇在季越陷入危机时又恰好面对凫屠的恶意挑衅,情急之下爆发沉睡的妖力,情况同曾经通天塔内那次差不多,只不过因为前不久封印有些松动,他心头又急又怒,猛然爆发的灵力妖力过于汹涌,身体一时承受不住,因此才跟着一起昏了过去。但和季越不同的是,那些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因此除了疲累之外没有任何不适,只是醒了过后,先前澎湃有力的灵力全部消失,他好像又恢复成了以前普通人的状态。
萧芸道:“你这种情况,说实话,和那种妖丹受损,修为尽毁的妖情况很像,你还是重视一下比较好。”
“知道了,我会的。”
萧铭宇注意力一直在季越身上,萧芸觉得他大概根本没听清自己在说些什么,耸耸肩,打算离开时,萧铭宇忽然叫住她:“你知道,当年同我大战一场的那人是什么身份码?”
萧芸一怔,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我不清楚,在此之前我一直在闭关,等我出关后,已经距离你的事情将近五十年。”
这是萧芸第一次详细讲述关于萧铭宇的,且是她已知的所有事情:“妖界有很多传言。有说那是妖界最残忍的魔头,嗜杀成性滥杀无辜,天诛地灭都不为过,你是因为替天行道所以出手。也有人说他只是单纯嫉妒你在妖界的身份,想要杀之而取代。更过分的说法是你们曾经结契为伴侣,后来因爱生恨反目成仇。”
萧铭宇打断她道:“这些可以略过了。”
萧芸表情无辜:“我是在人界修炼成精的妖,你们妖界的事情我不清楚,这些谣言都是我后来去妖界听说的。”
萧铭宇拧眉疑惑:“我和他的真实关系就从没真正知晓过?”
萧芸道:“这的确很奇怪,但真的是众说纷纭,从没有谁能给出一个统一的说法。”
萧芸说,她在救下萧铭宇时,便发现他一直是沉睡的状态,直到二十二年前意外苏醒,只是醒来后完全他退化成新生婴儿的样子。萧芸是人界修炼的妖,修为地位在妖界完全没法儿比,若是贸然进入妖界,恐怕会被里头弱肉强食的法则蚕食得尸骨无存。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萧铭宇暂时待在人界。
萧芸:“你曾经名叫霁泽,乃妖界龙族,又是族群中地位能力最强大的灵龙一族。你修为高深法力强大,在妖界有很崇高的地位。虽然大家都说你为人古道热肠,正人君子,但我总觉得你那副正经嘴脸下是真正的冷漠无情。”
萧铭宇对她夹带私货的评价笑了笑:“也许你的认为是对的。”
萧芸哼笑两声,不置可否。
她说的全是关于自己的过往,可萧铭宇就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内心没有一丝共鸣,甚至掀不起一点波澜。他平静地听着,只在萧芸讲述结束后,忽然道:“捕杀鲛人的应该是他。”
萧芸一愣,脑子转的飞快:“你想起来了?”
萧铭宇摇了摇头,替季越整理着披散在枕头上的长发,顺滑的乌发像绸缎一般,从掌心划走的触感莫名的好。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萧芸惊讶道,“你见过他了?”
“见到他的一缕意识,不算是真正面对面。我也没有想起来什么,只是潜意识中觉得是他。”萧铭宇想到海底那黑衣人恶劣的挑衅态度,道“想来他应该也知道了我的存在,你最近小心些,不要被我牵连了。若是能躲便躲一阵子吧。”
萧芸道:“我对你们的事情其实不太了解。在妖界也是各种传闻,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人修为高深,非常人能比。你如今……”
萧芸话没说完,但萧铭宇懂他什么意思:“我知道,我打算找找有什么办法能找回记忆和修为。”
萧芸沉吟道:“你曾经多次游历人间,也许可以从你从前去过的地方试试。如果你要回到妖界,回去你的族群我也可以帮你,只是妖界多强者,我不一定能真正接触到龙族中人。”
“那就拜托你了。”
恰好此时季越被握住的手轻轻勾了勾萧铭宇手掌,萧铭宇回头,就见季越长睫轻轻颤抖,他话锋立转:“我没什么事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吧。。”
赶人的态度毫不敷衍。
“……”萧芸嘴角勾起一抹虚假的笑:“我可真是谢谢你体谅我。”
萧铭宇胡乱“嗯嗯”两声,整颗心都落到了季越身上。
萧芸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讨人嫌,又嘱咐了萧铭宇两句季越的身体情况才端着托盘出去。
全神贯注看着季越醒来的萧铭宇没有注意到她离开时眼神的异样。
季越刚睁眼时双眼还不能聚焦,床帐顶端的花纹在眼前时大时小,让他整个人脑子晕晕乎乎的。
萧铭宇蹲在床边,握着季越的手,此时心才算是真正落了回去:“感觉怎么样?喝水吗?”
季越侧过头同他对视,小声道:“你的身世还真是扑朔迷离。”
萧铭宇喉咙发出愉悦的笑声:“都听到了多少?”
“差不多全部吧。”长时间的昏睡让他嗓子听起来哑哑的。
萧铭宇曲起食指蹭了蹭季越侧脸:“喝水吗?”
季越点点头,萧铭宇便搂着他肩膀将人扶起靠在怀中,朝他嘴边递了杯温水。季越喝完第三杯才制止了他还想继续喂水的手。
水将他干燥的唇瓣染的有些晶莹,萧铭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季越始终靠在他怀中,身后是萧铭宇精壮的胸膛,耳边隐约能听到健壮有力的心跳,安心熟悉的环境让他一时间又有些昏昏欲睡。
终于,萧铭宇手指离开他嘴唇,下一刻,温热的吻便落在鬓角。
萧铭宇埋首在季越颈侧,吐出长长的一息,叹道:“你终于醒了。”
季越垂眸,半晌,侧过头,在萧铭宇耳廓落了一个若有若无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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