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韩沉奕出现在尚微淇家里。

淡淡月光照进窗，能看到一地狼藉，看来尚微淇今天发了不小的脾气。

他轻手轻脚收拾起来，抓着地上的熊猫玩偶捏了捏，掀开鼻头，把里面的芯片摘下重新替换。

五年来，这样的芯片他换过不知多少次了，尚微淇没有发现它。

她日日夜夜怀抱着这只玩偶的时候，大洋另一头的韩沉奕就更爱她。

你知道的吧，爱也需要养分。

有些人的爱需要温暖和快乐，另一些人的爱则需要圆满和顺遂。

我的爱……要的是你心里最压抑的**。

你的断不掉、离不开、舍不得成了我爱情最滋润的养分，它让我活得尽兴。

你越歇斯底里，越痛苦难过，我就越爱你。

韩沉奕把熊猫摆好，连上手机终端翻看今日的监控，进度条反复拉着，画面定在手机来电的瞬间，尚微淇站在原地看着破碎的手机屏幕不断擦泪。

韩沉奕第一次对一件事充满了迷茫。

想给尚微淇幸福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只知道自己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她。

惹她伤心真的不是他本意。

如果她也是一只玩偶就好了，给她满满的好就能时刻拥有她。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的爱情，他只要尚微淇把他刻进骨子里就好。

韩沉奕坐在床边看了会尚微淇，他想，如果真的有上帝，他会是尚微淇最虔诚的信徒。

“对不起。”他深深地贴着尚微淇，道歉的语气极尽缠绵。

尚微淇感觉呼吸有点不顺畅，一睁眼就意识到自己正被韩沉奕紧紧搂着。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尚微淇只是动了下韩沉奕就醒了，“再睡会。”

尚微淇挣开他，“我今天有委托。”

是了，从今天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她不再是尚微淇。

韩沉奕坐起身，慵懒地看她，“商商，昨晚是不是因为我难过了？”

尚微淇一双眼睛清冷冷的，“你有对不起我吗？”

韩沉奕有些哑然，怕她误会积深，忙说：“没有。那只是公事会面。”

“那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尚微淇拿走他的手机，“我手机摔坏了，今天借你手机用一下。”

韩沉奕的手机录过她的指纹，她轻车熟路地解锁然后登录自己的账号，韩沉奕没有异议。

他说：“今天是圣诞。”

“我知道。”尚微淇准备洗漱。

“你不跟我约会吗？”

尚微淇动作一顿，慢慢转身看他，韩沉奕笑着说：“两个小时，在你结束后的那两个小时让给我吧。”

韩沉奕期待地看着她，说出了她常说的那句梦话，“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尚微淇心软了。

她怎么会丢下韩沉奕，她死都要带走他。

尚微淇没有正经跟韩沉奕约过会，因此心里充满了期待。

韩沉奕带她去汽车影院，露天大荧幕在播放《罗马假日》，很老的电影了，但周围停了不少车，也有人燃着篝火坐在小马扎上烧烤，旁边扎着两顶帐篷。

尚微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总觉得来这里的人看电影仿佛是次要的。韩沉奕下车很长脸地弄来两瓶饮料，后边还有人跟着吹口哨。

韩沉奕说：“伦敦不下雨的日子我经常一个人出去看电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你电话。”韩沉奕说：“你总是下雨天给我打电话，天气晴朗的日子不会想起我。”

但不下雨的日子，我总是会更想你。

不管是他还是尚微淇，雷雨天气只是诉说思念的借口。

“说起来我们认识已经二十三年了，我也不再年少，在家里难免避不过个人感情的问题。”他趴在方向盘上看她，轻言细语地说：“商商，婚姻不是我的必需品，但你是。”

这迟来的解释让尚微淇立刻意识到，今夜是韩沉奕的坦白局。

“没有明小姐，还会有金小姐、尹小姐，我排第几位呢？”

“第一。”

尚微淇摇头，“撒谎，你的公事才是永远的第一位。”

韩沉奕没有辩解，这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野心。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挺神奇的，二十三年好似二十三分钟，连一场电影的开端都不能看完就已经料想了尚微淇的一辈子。

“韩沉奕，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让我觉得不爽，但你是例外。”她看着大荧幕上的黑白影像，眉头微皱，“我可以为了你去成为一个正常、有社交的人类，但你能为了我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吗？”

他笑着问：“爱上妹妹的异类吗？”

尚微淇不自觉握紧了双手，从始至终，她最怕韩沉奕的爱是异变，所以总是要试探，“哥。”

突然换了称呼韩沉奕有些愣，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故意：“沉奕哥。”

她要撒娇的时候就会这样喊他，韩沉奕根本无法抵挡，拿过她手里的饮料放在一旁，捏着她下巴吻了上去，贪婪地掠夺着。

尚微淇躲不开，但她觉得韩沉奕失控的样子很迷人。

下一秒韩沉奕整个歪倒在她怀里，急促的呼吸声跟心跳同频了。

尚微淇听见他说：“我已经是了。”

窗外偶尔有人走过，好奇的会往里面看一眼，因为防窥什么都看不见，但尚微淇能清楚看见外面的一举一动。

轰鸣的引擎声下听不到露天电影的一句台词，鲜红刺眼的尾灯在晃动，两两成对的人在外牵手散步拥吻……

幸福和爱的具象从来都是因为眼前人，爱情……对尚微淇来说，就是一个名字。

她说：“韩沉奕，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你要把我放在第一位我才敢爱你。”

敢？不是会？

原来她的顾虑仅此而已。

韩沉奕说：“大胆朝我走来吧。”

他微张着双手，尚微淇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

好像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和精神力在这一刻全部松懈，韩沉奕用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畔说：“不生气了，那就让我再靠靠你好吗？”

因为尚微淇在身边，他睡得很安心。

尚微淇一个人安静地看完《罗马假日》，他的手机偶尔亮屏都是工作邮件提示，尚微淇不小心长按了一下屏幕，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一点开竟然是实时监控，里面的画面实在太熟悉了，尚微淇都忘了思考，只是麻木的往下翻监控记录。

她看着熟睡的韩沉奕，脊柱骨发出颤栗的讯号，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时就要喷发。

原来她一直都活在韩沉奕的眼皮子底下，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她的感情，却眼睁睁看着她情绪崩溃。

为什么呢？

韩沉奕突然感受到一点温热，动了下就有水滴下滑，他睁开眼就看到尚微淇满眼泪花，“怎么哭了？”

尚微淇笑了起来，韩沉奕起身开灯，尚微淇那双哭红的眼就像蛇信子，危险得很。

她握着手机，页面展示的是尚微淇在家里的行动轨迹。

韩沉奕一下子有点慌，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听见尚微淇轻声开口：“韩沉奕，原来你跟我一样啊。”

是啊。

我们都是怪物。

怪物做什么都不需要被理解的。

韩沉奕从尚微淇的眼里看到了同样令人疯狂的病态占有欲，一直以来抑制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摘下眼镜，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微笑着邀请她与自己共舞，“糟糕，被你发现了。”

那一刻，他们都露出良善面具下的丑陋獠牙，想把对方剥皮拆骨吞进腹中，实现字面意义上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