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岙寂静,青松堆雪,长风穿庭而过,晴空一阵雪落。
周望舒踩在从青松间掉下来的雪,一蹦一跳的走着,也不怕会摔倒,反正陈迟俞牵着她。
她不仅蹦着跳着,手还一直来来回回地晃啊荡啊,光瞅她背影就能看出来她心情很好。
开心这种事好像是会传染的,看着她跟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陈迟俞眼底浮起疏淡的笑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陈迟俞总觉得她对他的喜欢是装出来的,但她此刻的开心却不像假的,他不知道她是喜欢雪,还是真的喜欢他,所以和他牵手才会这样开心。
和她牵手这件事,他并不抵触,如若感到不适,他不会妥协。
他不是拿她没办法,也没她想象得那么有道德感,他若想摆脱她的纠缠并不是件难事。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望舒转过头来看向他,并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他,“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陈迟俞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手一直这么晃,不冷吗?”
“不冷啊,”周望舒脑瓜一转,随后就来了句,“可能是你在我芳心纵火,烧得我全身都很hot。”
陈迟俞:“……”
说完骚话,周望舒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脑袋凑过来,“你冷啊?”
“不冷。”
周望舒看他里面还穿的来时的那套薄薄的西装,也不知想到什么,她抿嘴笑了起来。
陈迟俞一看她这笑容就知道她估计又要胡言乱语了。
果然,她冲他挑眉道:“你穿这么少都不冷,是我也在你芳心纵了把火?”
陈迟俞用“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笑了一声,只轻扯了下嘴角发出一阵气音的那种笑。
“你笑什么?”周望舒问。
“不说。”陈迟俞回。
周望舒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过了会儿,她也笑了声,“陈迟俞你这样我今晚可睡不着了。”
陈迟俞:“这就能让你睡不着?”
“当然,你那声笑跟调戏我有什么区别?”
闻言,陈迟俞眉尾稍稍往上扬了一分。
“哦,我知道了,”周望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这人,为了让我整夜都想你,来这招是吧。”
听完她这装疯卖傻且脑回路清奇的言论,陈迟俞又笑了一声。
“你这声笑又是什么意思?”
陈迟俞还是那两个字:“不说。”
周望舒简直无语凝噎,“今晚你是真不想让我睡了。”
陈迟俞抬头看向前方,淡淡道:“再不走,你今晚真不用睡了。”
好巧不巧,周望舒的肚子在这时候叫了一声,她揉揉肚子,赶忙拉着陈迟俞朝前走,“走走走,饿死我了。”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用餐地点有十分钟路程,因为看了会儿星星,周望舒又不好好走路,再加上站着说了那么久的话,他们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到雪地里的露天餐厅。
二十多分钟用来走这段不到一千米的距离算花的时间很长了,但对酒店工作人员来说,要在深更半夜布置好一场篝火晚餐,时间还是过于紧迫了,但这根本难不倒出色的打工人,他们到地方的时候,酒店经理以及几个服务生已经在布置好的场地旁候了挺长时间。
“陈总,周小姐。”酒店经理向他们微鞠了个躬。
陈迟俞在酒店经理面前停下来,随手从西装裤口袋里摸出一把什么东西放到他手里,“辛苦。”
“谢谢陈总!”
听酒店经理那欣喜的语气,原本看向篝火那边的周望舒将视线移过来,在看清酒店经理手里捧的东西后,她惊得眼睛瞬间瞪圆了。
那是一把金叶子,每片叶子起码有3克重,怪不得这酒店经理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加班人的怨气,加一晚上班就能有金叶子拿,说不定还是正常排的晚班,谁能不乐意?
“出手这么阔绰?”周望舒调侃他。
“几片叶子,算什么阔绰?”陈迟俞嗓音清落。
他松开她的手,往篝火那边走。
周望舒跟上,两只手背在身后,还是蹦蹦跳跳的,她蹦到他身旁,歪头看他,“陈总这么大方,那我想采访一下,如果陈总你要是有女朋友了,你送她什么?”
“没想过。”
“现在想想。”
陈迟俞沉吟半秒,“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周望舒觉得他是在敷衍,遂刁难道:“她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陈迟俞很快回道:“陨石还不好买?”
脑子转挺快啊。
周望舒想了想,又问:“那月亮呢?”
这下,陈迟俞没能秒回。
“不知道怎么办了吧,”周望舒得意地仰起下巴,“我知道。”
陈迟俞停下来,侧目瞥向她。
周望舒绕到他面前,“其实很简单。”
她没有立马说出答案,而是看着他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有种像小孩子般的烂漫,眼睛弯弯的,唇角梨涡淡淡。
星空下,燃烧的篝火照亮了这片雪夜。
她踮起脚,近距离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笑如晴光映雪般开口:“你亲我一下,月亮就归你了。”
望舒,是月亮的别称。
她想,他一定知道她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嗯,他知道。
所以,他才会垂眸失笑。
见他笑了,周望舒垫着脚又往他跟前凑了凑,“陈迟俞,你今天笑好多下了,你这个人不能多笑你知不知道?”
明知她又准备好了一些调戏人的话在前面等着他,但出于好奇,陈迟俞却还是装作没看穿般配合的问道:“为什么不能多笑?”
“容易让我小鹿乱跳,鬼迷心窍,大事不妙。”
陈迟俞再次失笑。
他轻笑也未能冲淡他身上的冷意,那种似远山般的疏离感仿佛是他与生俱来,而不是他刻意端着,但周望舒想,如果哪天他真正喜欢上她,那时他的笑一定比春光还明漾。
她等着那一天。
“被我调戏这么开心啊,那等我吃饱了继续。”她拍拍陈迟俞的肩膀,转身小跑到篝火旁坐下。
篝火烧得很旺,旁边有烧烤架,食材除了生的肉类与蔬菜,还有半成品的特制菜,拿到烧烤架上热热就能吃,离篝火稍远一些的地方放着果盘和甜点,酒水饮料也是一应俱全。
周望舒过去先拿了个甜点吃,然后开始烤地瓜。
陈迟俞没有吃东西的打算,就坐在她旁边陪她。
这里的夜晚除了风声,就只听得到眼前篝火燃烧时噼啪的轻响。
雪地、篝火、星空,这么浪漫的氛围,两个人就静静坐在一起烤火也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周望舒把地瓜放在火边后,转头看向旁边的陈迟俞,没有说话,就静静看着他,看火焰在他墨池般的瞳孔里燃烧,看火光在他脸上摇曳,他眼底似有不化的冰雪,烈火也无法消融。
她真的很想看一看,这样冷冰冰且成熟稳重的他,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会变得幼稚吗?会黏人吗?会为了爱不顾一切吗?
“你的地瓜要焦了。”
耳边传来陈迟俞低磁清冽的声音,周望舒回神,转过头去用火钳给地瓜翻了个面,然后继续盯着他看,不过这次她说话了:“陈迟俞,我想问你个问题,别人要是也用我的这些招数套路你,你也会上套吗?”
陈迟俞不假思索地说:“别人没这个胆子。”
周望舒表情一凛,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覃禾说过,勾搭他的人下场都很惨,有这种传闻,加上陈家在南城的地位,估计也确实就她敢这样套路陈迟俞。
既然说到了这儿,她当然要八卦八卦,“我听说勾搭你的人下场都挺惨的,怎么个惨法?”
“这你得问陈澈。”
周望舒表情一懵,“是他替你搞的人?”
陈迟俞反问她:“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
周望舒怔怔地眨了眨眼,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因为陈迟俞的这回答,一个念头此刻忽然正在她脑海里萌生……
“这样啊……”
她喃喃着将头转回去,盯着火堆继续琢磨刚刚她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
陈迟俞看得出来她在走神,但不清楚她为什么走神。
看她好像想什么想得很认真的样子,他没提醒她地瓜这一面也要焦了,默默拿过火钳给她的地瓜翻了个面。
又过了一会儿,地瓜几个面都烤成了黑色。
“你的地瓜应该熟了。”陈迟俞提醒还在走神的周望舒。
周望舒刚刚一直有些失焦的双眸重新聚焦,大概发完呆的人脑子还有点呆,她把地瓜从火堆旁夹出来后立马就上手去拿,陈迟俞想阻止都没来得及,然后就看她被烫得一边大叫一边疯狂甩手。
陈迟俞立马对几米外的酒店经理喊道:“去拿个冰袋来!”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周望舒一脸疼得快哭出来了的表情。
“我看看。”陈迟俞对她说。
周望舒强忍着疼把手递给他看。
陈迟俞很自然地握住她手腕,在火光下打量她被烫红的指尖。
“很疼吗?”他问。
“疼,可疼了。”她是真疼,但也有撒娇的成分,声音特娇。
陈迟俞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在跳跃的火光下,那双盈盈如水雾潋滟的眼底,好像有蝴蝶在月光下翩迁。
他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我让人送药上来,”他移开眼,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声音沉稳地开口,“找个烫伤领域的专家带到云川别舍来,越快越好。”
挂掉电话,酒店经理已经取来了冰袋。
陈迟俞接过冰袋,将周望舒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给她冷敷。
周望舒的细白的手指在他大手衬托下显得愈发纤细,而两个人都白,她指尖的那抹红便格外惹眼,看起来像真的烫得挺严重的。
“医生一时半会儿上不来吧?”周望舒提了一嘴这事儿,她不介意在这儿和他坐到天亮。
“嗯,”陈迟俞说,“所以你明天得早起,如果烫伤严重,在六到十二个小时内会起水泡,最好在起水泡前就涂上药。”
“还早起啥,我们直接在这儿坐到天亮呗。”
陈迟俞冷酷回绝:“不行。”
周望舒撇撇嘴,“没得商量?”
陈迟俞语气依旧冷酷,“没得商量。”
周望舒丧气地将眼皮耷拉了下来,目光落到那个把她烫伤的地瓜上。
“我想吃地瓜。”她说。
陈迟俞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地上的地瓜。
“有那么想吃?都烫成这样了。”
“都烫成这样了还没吃成,那我岂不是亏死!”
听她那咬牙切齿的语气,陈迟俞知道她今天不吃上这个地瓜是不会罢休了。
“自己敷。”他把冰袋塞到她手里,俯身去捡起地上的地瓜。
周望舒眼睛一亮,“你要喂我啊?”
“不然?”
现在她一手拿冰袋,一手被烫到,只有他喂她了。
他把地瓜掰开,还热腾腾的地瓜冒着热气,一时间香气四溢。
这地瓜本来就是事先煮好了的,只是烤过会更香,烤完皮儿也好剥,稍稍一用力整半边的皮就下来了。
他将这半边剥好的地瓜递到周望舒唇边,“吃吧。”
看着他那原本像从未沾过阳春水,现在却沾满黑灰的手指,周望舒扬了扬唇。
回想,他们一共也就只见了四次面,但他们的相处已经完全像即将迈入热恋的暧昧期男女,这一切的进展好像有些太快了,又好像一点儿都不快,有些人,相处三百天也暧昧不起来,而有些人,三天就够了。
她笑着朝地瓜咬下去。
这个地瓜又软又糯,特别甜。
满口的香甜让本就笑着的她,眼底笑意愈浓。
陈迟俞要喂她吃地瓜,自然要看着她。
他的目光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情绪,可或许是此时夜色正浓,银河在天穹流转,而对面的她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蕴着漫天的星光,将整个画面都衬得烂漫,于是,燃烧的篝火似乎熨热了他的视线。
她眼底含笑,目不转睛,而他也不退不避。
两个人就这样在星空下对望,温暖的火光在一旁静静的跃动,雪地映着他们的影子,一切都符合浪漫的具象化。
这一次对视,先移开眼的竟是周望舒。
她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酒水饮料,说:“我想喝点儿酒。”
“你都烫伤了,还喝什么酒?”
“方便酒后乱性啊。”
陈迟俞:……这张嘴,有时候真的想用什么给她堵住。
周望舒看他表情沉了沉,乐得哈哈大笑了两声。
“逗你的,”她又说,“喝了好睡觉,已经过了困的点儿了,不喝点酒真睡不着。”
陈迟俞沉吟两秒,“想喝什么?”
“随便来罐啤的就行。”
陈迟俞起身走到摆放酒水的架子旁,先洗了洗手,然后拿起每一罐啤酒看了度数,最后选了罐度数最低的果啤。
走回去后,他将啤酒罐上的拉环拉开了再递给的周望舒。
“谢谢。”
周望舒就这么一口小酒配地瓜,再看着陈迟俞那张帅脸,吃得津津有味。
她吃东西一点儿没有名媛的矜持优雅,有种绿林好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放,但吃相竟也一点儿不难看,大概就像她说的,她周望舒从小到大就没难看过,这张脸确实做什么表情都难看不起来。
这罐啤酒喝到底的时候,周望舒刚好把地瓜也吃完,陈迟俞起身去洗喂她吃地瓜弄得黢黑的两只手,他那双像白玉扇骨般的手这辈子都没这么黑过。
回来看到她把啤酒罐子精准的扔进垃圾桶,陈迟俞问她:“还吃吗?”
“不吃了。”
“手指还疼吗?”
“疼。”
“那就赶紧回去睡觉,明早让医生看看。”
周望舒朝他伸出手,“你拉我起来。”
陈迟俞没惯着她,“自己起来。”
周望舒撇撇嘴,耷拉着眼睛把手收回去,自个儿撑着凳子站起来,然后再相当自然地一个趔趄,精准朝陈迟俞怀里撞去,俨然想借没站稳来个投怀送抱,奈何陈迟俞没让她得逞,伸手握住了她的肩。
陈迟俞也不戳穿她,只说:“站稳。”
语气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周望舒仰头冲他笑笑,“好像喝多了,站不稳。”
“你觉得我信?”
“真的,”她软声请求,“抱我回去好不好?”
陈迟俞垂眸看着她,瞳孔一片漆黑,看不出情绪。
半晌,他沉声,“周望舒,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周望舒有恃无恐般开口,“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吗?还是你要一路拎着我让冷风钻进斗篷里冻死我?”
这回,陈迟俞连眼神都没给她,他漠然抬眸,转头望向酒店经理,冷声喊道:“拿个担架过来,找两个人把她抬回去。”
周望舒:“???”
接着,陈迟俞冷冽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中:
“等会儿担架抬过来,你要么自个儿坐上去,要么我让他们再拿根绳子来把你捆上去。”
闻言,周望舒却突然兴奋,“这就要跟我玩儿上捆绑play了?”
陈迟俞:……她也是个淫才。
陈迟俞以为周望舒的内心想法:这几天的亲亲和抱抱终究是错付了。
实际周望舒的内心想法:捆绑play!刺激!
周望舒:可爱是装的,姐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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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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