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和梁帆约的吃完午饭后看电影,很普通的约会流程,就像朋友一样,余音很满意。
吃饭的地方是梁帆定的,是个私厨,在一个安静的小区居民楼里。
余音跟着梁帆上了这私厨小楼的二层。店里是法式风格的装修,很精致。临窗有一桌客人,似乎已经吃了一阵子。交谈的声音隐隐传来。没有觥筹交错的喧嚣,比商场里的店显得安静多了。
店面不大,他们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落座。服务员递给他们一人一本菜单。
“之前和同事来这家店吃过饭,师傅说是南方来的,做融合菜系,我觉得倒挺符合我们那边饮食习惯的。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梁帆给余音介绍这家店,没动菜单。
余音对吃的没什么太挑剔的点,就点了首页推荐的一道翡翠芥香虾,一道干煎杏鲍菇,一道甜点。这家店的菜分量比较小,梁帆跟着又加了几样,显然对这家店很熟悉。
菜上的很快,味道也都不错。最让余音惊艳的就是那道干煎杏鲍菇了。一般杏鲍菇无外乎是加盐或孜然之类的调料煎、炸、炒,或者做成酱,总之都是咸的,有杏鲍菇独有的湿乎乎的菌类气味。
这家店的杏鲍菇却是甜的,甜而不腻,切了花刀的杏鲍菇厚片均匀地裹着褐色的酱汁,躺在白色的瓷盘上,最上面点缀着几颗红色的樱桃。这个精致的摆盘使得杏鲍菇的身价涨了十几倍这件事情显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这个甜口的杏鲍菇怪不得能放首页推荐,味道的确很奇妙。”余音忍不住赞叹道。
“这道菜是用特制的黑糖做的酱,之前我有尝试复刻过,以后有机会可以尝尝我的手艺。”梁帆眼神亮亮地盯着余音,像个自卖自夸的厨子。
“你会做饭?”倒也不是说余音质疑别人的厨艺,只是这种类似相亲约会的场合,极少会听到男生炫耀自己有一手好厨艺。
“会啊,一开始做的不好,这么多年,练出来了。”莫名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成就感。
余音承认自己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她人生梦想之一就是找到一个热爱做饭的另一半,来解放自己恨不能只做生命体征维持餐的厨艺啊!
如果这个人不是她的老同学,她没准儿就下手了。
可惜。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吃完饭正好续上看电影。
一部喜剧爱情电影。电影院上座率不是很高,零零散散地坐了十几个人。
他们选的是靠后排的座位,落座后灯光很快暗下来了,屏幕上开始放广告。
黑暗中,人的嗅觉会被放大。余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像是酒精裹着玫瑰花香的气味。
余音对气味很敏感,上一次闻到这种香味大概是高中。
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这是梁帆身上的香水味,很淡,离的近才能闻到。
所以,这个习惯是从高中保留到现在了?
是的,梁帆高中时就开始喷香水了。
一开始,余音也不知道,只是每天早上,梁帆从前门进来,路过她位置时,余音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很淡,一阵风就过去了。
后来,有一次梁帆不在班里。余音恰好听到他室友在那儿揭他老底:“受不了梁帆这男的了,天天早上喷香水,出门前还要对着镜子整下发型。”
余音工作之后才开始对香水有了解。上班最常用的是阿玛尼的玉龙茶香,她不喜欢太冲或者甜腻的要命的香水。
梁帆身上的香味意外地和高中差不多,酒精裹着玫瑰花香,又有一种沉稳包容的感觉,应该是某款木质调花香香水。
闻起来很柔和。这个人品味倒是十年如一日。
有机会找他问问牌子?
余音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无辜瞪回去:“老看我干嘛,看电影啊。”
“你刚刚在走神,想什么呢?”梁帆收回过于炽热的眼神,低声问道。
想什么,想你,想你高中比女生还精致。余音知道这话肯定不能说。于是转移话题:“这广告怎么还不结束啊。”
话音刚落,电影就开始了。
以余音多年观影经验,从片头就能看出这是个烂片了,烂到她可以嘎嘎吃爆米花。
梁帆注意力也没多少在电影上,他转动眼眸,只看一眼余音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电影无感。她专注的时候,表情不是这样的。
电影演了大概十分钟,余音听到梁帆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人好像老邪。”
老邪是他们班主任。班主任其实姓黄,因为治班严厉,阴晴不定,被大家戏称黄老邪,私下聊起他都叫老邪。
幕布上是一个满脸严肃的男演员,余音不解:“哪里像了?”
“骂人时候的神情很像”回答的声音好像更近了,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呢喃。
太近了,梁帆靠的太近了,肩膀几乎要碰到余音的肩膀。余光里,余音能看到梁帆长长的睫毛。
那股香味更浓了,让人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余音微微往旁边动了下。
梁帆很快坐正回去接着看电影。
没过多久,身子又歪向余音:“以前……”
余音立马竖起食指,在嘴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冲着梁帆:“看电影,不要说话。”
两人安静看完后半程。
看全整部电影,余音可以负责任地说,的确是个烂片,烂到她都懒得吐槽了,免得梁帆又说她讲话难听。
梁帆问她:“电影好看吗?”
余音装傻:“里面的金毛演技挺好的,有机会要养条狗。”
从电影院出来,今天约会的行程就该结束了。梁帆竟然还提议要陪余音逛街,让余音倍感压力。
见电影院对面就是个电玩城,余音灵光一现:“来,带你抓娃娃去!”今天吃饭看电影都是梁帆付钱,礼尚往来嘛。
电玩城里热闹非凡,余音穿过人群去前台买游戏币。
周末的电玩城挤满了年轻男女。余音和洛佳颖之前也来过很所次,刚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来电玩城框框砸篮球、拿机枪突突扫射敌人、最后再抓几个毛茸茸的可爱小玩偶回去,成了排解压力的一个有效方法。
“夹娃娃你会吗?”余音大声地问。电玩城里实在是太吵了。
梁帆微微俯身,不好意思地回:“我很少玩这个。”
“其实夹娃娃就是个概率问题,”余音向他解释,“那个抓夹的抓力是设置好的,一般二十多次能出一个娃娃。所以,那种刚出过娃娃的机器最好就不要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扫视电玩城里的娃娃机。
一队情侣懊恼地离开娃娃机,他们已经投了好多次币也没有抓上来一个娃娃。
余音眼睛一亮,捡漏就是现在!拉着梁帆就来到了他们离开的机器前。
粉红色的星星玩偶小包紧挨挨地堆在玻璃柜里。
余音信心满满地表示:“这台机器肯定能抓上来!”
投币,晃动摇杆,点击按钮。银色的抓夹慢悠悠地下降,套住粉色玩偶的身子,抓紧,再慢慢上升,刚向出口移动一下,爪子就剧烈晃动,娃娃倏忽掉下来。
啊,余音失望之情全写在脸上。
盯着玻璃柜里的玩偶,不甘心,又投币,重复之前的操作,这次娃娃掉在出口栏杆上,又弹了回去。
这也行?
“越来越近了,再来一次应该就能出来了。我们再试一次。”梁帆轻声安慰。
又投币,晃动摇杆,点击按钮。余音全神贯注盯着移动的抓夹,下降,上升,移动,爪子始终牢牢套着娃娃。
“咚”的一声,娃娃安稳落在出洞口。余音兴奋地握紧拳头,蹦跳起来,拿着掉出来的玩偶,对着梁帆像个孩子炫耀般:“看,我抓到的娃娃!”
梁帆哑然失笑,拿出手机:“来,给你和它拍张合照。”眼里是不自觉的宠溺。
余音沉浸在抓到娃娃的兴奋里,把玩偶摆在脸旁,做了个很可爱的姿势,没有意识到那是梁帆的手机。
等到冷静下来后,才觉得刚刚的表现似乎过于激动了。
“你也试试吧,”余音不好意思地说,又真诚表示,“抓不中也没关系的,我们有好多币的。”
梁帆深深地看了余音一眼,问:“你喜欢哪个玩偶?”
“都可以,”余音看了看周围,“那个小兔子?”
梁帆从盒子里抓了五个币投进去,修长的手指操纵着摇杆上下左右地摇晃着,神情认真地盯着玻璃柜里,抓夹听话地勾住小兔子,甩进了出物口。
余音目瞪口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刚竟然在名牌大学数学系毕业的人面前说“概率”,简直是班门弄斧啊!
最后回去,梁帆依旧是送到小区门口,小兔子玩偶也跟着余音回来了。
也许最近见高中同学频率太高,余音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久没有做过的梦。
梦里是高中的时候,考完试的班级,座位随便摆放着,同学们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对答案。余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模糊的人群里,梁帆独自坐着,没有出声。
梦里面人声鼎沸,只有他们两个静默着。梦里的余音看着那个远远的身影,内心酸涩而惆怅,她想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不说话?那心情甚至近乎怨恨。
然后,余音就被惊醒,心脏碰碰跳,呼吸好一阵才平缓过来。
她一看时间,周日早上六点。
回忆刚刚的梦境,余音慢慢想起来这种梦她以前有段时间是常做的。
那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她总是梦到高考,梦里卷子总是写不完,一觉醒来,只觉又做了场噩梦。奇异的是梦的最后总会看到梁帆那远远的不言不语的身影。
绝交了之后,她座位往前挪,到班长后面了,梁帆往后,总坐在靠窗的后排。两人的距离愈发远了。就像梦里的距离。
余音认真思考了一下梁帆出现在梦里的原因,觉得是自己怨气未消。
梁帆坐她后面快四个月,班里每次月考完都调座位,她同桌都换了三个,梁帆没动。
第一个月的时候,余音对这个后桌没什么印象,耐不住后面老是有个人轻轻拿笔敲她肩膀,态度很好地问一些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又不像其他同学怎么讲都不懂,梁帆一点就通。
而且梁帆又总是跟她聊天,两人对对方的请求也是有求必应。慢热的余音终于觉得自己要交到了高中的第一个好朋友了。
她生气的时候,还很傲娇地想着,梁帆要是跟她道歉的话,她就会大度地原谅他,继续给他讲题。
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也没等到。
余音逐渐感到一种自作多情的难堪。她算什么朋友啊?她要逃离,她不想呆在这儿了。
于是在下一次调座位时火速搬离。把所有不冷静的情绪都深埋心底了。
强烈被压制的感情在陌生的新环境以梦境的形式被展示,余音感到一丝惆怅。
刚熟悉起来的新室友看不惯她这愁眉苦脸的样,激励她:“大学是什么地方,是燃烧青春激情的地方!我们都苦学了三年了,大学谁还学习?我们得谈恋爱了,美少女们!忘掉旧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是时间和新欢!”新室友上大学一个月就和高中男朋友分手了。
于是余音也谈恋爱了。社团认识的一个同届,谈了三个月后,余音实在受不了男生喊她“宝宝”,嫌恶心,提了分手。
这个原因说给室友们听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痛心疾首地表示你这样会注孤生的。
还真让舍友们一语成谶。后面忙着跨专业,实习,工作,的确没工夫谈恋爱了。但也不再做那种梦了。
没想到多年后,只是见几次面,梦境又去而复返。余音只觉满心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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