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江火怕是做梦也梦不到，自己把书交给狐妖是要让他好好学学，以后不要再影响他们交流的。

结果狐妖竟然老老实实地顶着书跪了一晚上，咋，是等着知识自己流到他脑袋里吗？

真是啼笑皆非。

起来看到苏余音的令狐江火只觉得天塌了。

狐妖跪的笔直，大大的狐耳耷拉着，尽力不影响到书本在脑壳上的位置，低眉垂目，很弱小的样子，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像是生怕自己被罚一样。

令狐江火微微叹了口气，真害怕自己被气到吐血，也是得亏他心里承受能力强，抬眼看乖巧跪在地上的狐妖，无奈开口：“你起来。”

这句话苏余音是听得懂的，他雪白的狐耳当即竖立了起来，脑壳上的书本一滑就掉了下去。

苏余音狭长的狐眼微睁，害怕自己又被打，连忙伸手接住书本。

正要再顶头上去，就听到了令狐江火的轻笑声。

少年君王勾唇轻笑，唇角那样温柔：“真是笨。”

这就颇有些笑骂的意味了。

苏余音狐耳动了动，软弹的耳朵泛起圈圈涟漪，也知道那是不好的话，张嘴咬了一下嘴唇，双手把书本举过头顶：“是余音的错，求您责罚。”

令狐江火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严重怀疑自己把这狐妖留在自己身边会影响智商。

话本中说狐狸魅惑机敏，为什么这狐妖笨到这种地步。

眼不见心不烦，令狐江火没有理跪在那里的苏余音，站起身来开口：“来人。”

交流实在太困难了，他的一切指令狐妖都不懂，很难有效告诉狐妖需要做什么。

守在外面的宫人快步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床边的苏余音，神色不免有些嘲讽，就说了，一个娼妓而已，就算跟了圣人也只有挨打的份。

跪下行礼：“圣人有何吩咐？”

“找一个会……”令狐江火本来要说找个会妖族语言的人，突然感觉那想法实在太不现实了，只能临时改口，“手语的人过来。”

但愿狐妖能看懂吧，实在不懂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大不了多费点劲。

宫人再拜开口：“是。”

这下房间里又剩下他和苏余音了。

令狐江火的头都要裂开，用力呼吸了一口气，肺部充满空气，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过来，伸手从苏余音手中拿过书本，开口：“起来，站着。”

“是。”这样简单的指令苏余音是听得懂的，默默站起身来，垂手站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那么大一只妖，令狐江火就是瞎子也能撞上去。

在能进行有效交流之前令狐江火选择拒绝交流。

省心。

坐回去接着批奏折，昨晚上一直跟苏余音折腾，也是没心情看，再不批完今天又会堆一大堆。

翻开第一本第一句：圣人最近身体如何，睡得好不好，吃不吃得惯？

嘴角抽了抽，令狐江火只想把奏折撕了扔出去，提笔回复：孤一切皆好，多谢爱卿挂怀，孤喜不自胜。

看奏章看得更是心烦，抬眼寻找苏余音的身影。

狐妖虽然不太能听懂话，但好歹是个活人，不比那死气沉沉的奏折好。

找了一圈，终于在自己床前发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狐妖。

狐妖大大的耳朵都耷拉着，垂手站立，总是这样的动作，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怎么样能减少挨打，又像是在发呆打发时间一样。

“余音？你过来。”令狐江火记得苏余音是这样自称的，应该不会叫错。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余音狐耳当即竖立了起来，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声音的源头。

像是得到特赦的死刑犯一样快步走了过来。

双膝跪到令狐江火的面前，垂眸开口：“圣人有何吩咐？”长长的睫毛轻颤着，那样柔弱。

“这些话倒是学得快。”令狐江火唇角不自觉地端起一抹笑意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笨，“能摸你的耳朵吗？”

那狐耳跟狐狸尾巴都是又大又惹眼，他早盯了好久了。

这个时候的令狐江火确实还是个小孩，也才十二岁，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

只是别的孩子还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的时候，他已经登上帝位，开始决定一个国家的盛衰。

感觉自己终于成功被翻了牌子，苏余音狭长的狐眼撩起一抹好看的红晕，乖巧点头。

一般说出这样的话就是要摸自己耳朵的意思，苏余音听得懂。

令狐江火伸手摸那狐狸耳朵，手都还没来得及碰到，房门就被敲响了。

动作一滞，对上狐妖那期待的双眼竟然感觉自己像是不对人家负责的人一样，伸手缓缓抚摸了一下狐妖的头，那头发丝滑，整整齐齐地一泻而下，那样柔顺。

喉结上下滚动，真是会让人上瘾的程度。

苏余音伸手攀上令狐江火的手腕，这是他做过无数次的动作，非常熟练，微微笑着，笑得那样温和：“喜欢吗？”

那笑容似乎是他的面具。

令狐江火实诚地点头，下意识和那双紫色的眼眸对视，狐眼狭长，眼尾上扬，眼角似乎总是有那几分薄红，红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妖艳，少一分又过分寡淡，真是双好看的眼。

只是可惜……怎么……是从醉仙楼出来的。

“圣人，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令狐江火开口：“稍等片刻。”

他现在就穿一件乱七八糟的内衬在这里晃悠，要是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令狐江火转身过去穿衣服。

跪在地下的苏余音微微歪头，狐耳轻动，努力地理解令狐江火是要做什么，还以为下一步就是侍寝了……

是在穿衣服吗？

苏余音自动站起身来，过去帮着令狐江火穿衣。

是因为白天不方便吧……苏余音的思维固定在了侍寝，不管发生什么都在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想。

“这事情你倒是聪明。”令狐江火勾唇一笑。

这狐妖也没有笨到一点用处没有。

听语气像是在夸自己的，苏余音暗自思索。

收拾好了自己，令狐江火喊人进来，面向苏余音轻抬下巴：“跟他说我把他从醉仙楼里买走了，以后不用再做那种事情。”

那人点点头，抬手指令狐江火，双手平伸，手心向上，一手在另一手掌心上拍打一下，然后向里移。

随后再指苏余音，一手五指微曲，在腰部向身后搧动几下，一手伸直，左右摆动几下，一手向前伸出小臂，五指先张开，然后从前向后微移，并收拢五指。

一手食指伸出，拇、中指先相捏，然后向一侧挥动时张开，双手握拳，上拳打下拳，双手五指伸开，手掌相合，一手不动，一手向下搓动。

【他买走你了，以后不用再做那种事情。】

苏余音看得懂，紫色的眼眸中不自觉浸上了泪水，眼眶通红，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

两手颤抖着回复。

一手食指指自己，一手五指撮合，向上作弧形移动，同时张开五指，一手从另一手背上划过。

一手伸出拇指，弯曲两下。

【我明白，谢谢。】

那人翻译：“圣人，他说知道了，感谢您。”

令狐江火偏头看向苏余音，狐妖的耳尖在不停颤抖，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是因为感动终于能交流了吗？

“你再跟他说，以后跟着我学习人族文字，给他的那本书内容很全，好好学。”

那人点头。

一手五指微曲，在腰部向身后搧动几下，双手拇、小指伸直，一前一后往前移，抬手指令狐江火。

双手放于面前，如读书状，一手在空中划字，一手五指虚握，掌心向上，向外伸出，张开手掌。

抬手再指苏余音，双手掌心相合，再打开来，如翻书本状，一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做了两次，一手五指撮合，按于前额。

【以后跟他学字，给你书，好好学。】

苏余音点头，开口回复：“谢谢。”

令狐江火欣慰点头，总算是步入正轨了。

苏余音一点也不笨，只是在醉仙楼数百年的经历，长期处在应激状态下，脑子转不过弯来，懂了令狐江火的意思之后就每天都认真地学习。

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已经可以正常交流，虽然有些发音还很生疏，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看得出来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那本书都被他翻到边角泛黄。

一个个稚嫩的字苏余音渐渐都认识了，大致也知道是面前的君王救他出来，彻底改变了他。

这样的恩情，他这一生都报不了。

哪怕是让他死，也不会犹豫。

“余音，帮我倒杯水过来。”令狐江火也是相当欣慰。

狐妖很聪明，所有的东西教一遍下来就会了，半点也不费力。

“是。”苏余音乖巧跪到令狐江火的身侧，帮着圣人倒水。

如雪的白色衣袍铺散开来，像是一朵洁白的鲜花。

知道需要让他感觉有些凉的温度就是人类最适合的温度，苏余音有很认真地记住。

接过水来，令狐江火的眼睛不自觉地盯上了苏余音的耳朵，上次要摸，还没来得及摸到就被人打断了。

这下手瘾又上来了。

喉结上下滚动：“余音，我可以摸你的耳朵吗？”

苏余音乖巧点头，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晃动，主动往令狐江火那边挪了挪，垂眸等待。

说是要摸耳朵，可是那白瓷一样干净的面庞实在是好看，手伸出去，落到了脸上，手感细腻顺滑，稍稍有些冰凉：“余音生得真好看。”

令狐江火依旧觉得可惜，如果不是醉仙楼的话……说不定收到后宫里面，做个男妾什么的，都是不错的。

苏余音雪白的狐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样当即竖立了起来，狐眼微睁，不免有些震惊。

又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圣人不好，复垂下眼睑来，长长的睫毛雪白的蝴蝶一样轻颤，伸手握住圣人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偏头在那手心轻吻了一下，嘴唇柔软湿润：“圣人喜欢便好。”

猜猜狐妖为什么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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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案前灯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