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绕人都还没醒就被人水灵灵地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偏偏这个时候他还是以一种八爪鱼的姿势捆在苏余音身上的，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呢喃着：“要抱抱~”

梁父扯人的时候更是气得脸都绿了：“孽种！”

耳边传来暴喝声，梁绕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看到自己父亲那怒目圆睁的脸更是连忙道歉：“爹，你要打打我，不要打他。”

“我当然打你！”梁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扬起手来就要给这家伙一巴掌，真恨不得把着崽子塞回他母亲肚子里回炉重造！

一边的苏余音也只是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

似乎是感觉自己这样躺着不太礼貌，默默换成跪着的动作，低眉垂手，连大大的狐狸耳朵也耷拉了下去，像是刻意在降低自己存在感那样，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梁绕也学着苏余音的样子乖乖跪到地上去，他可就没有苏余音那么幸运了，当然是遭受了一场可以说是惨绝人寰的毒打，被人架着拖了回去。

思前想后也都是孽缘，怎么偏偏梁绕就非要翻苏余音的牌子，怎么偏偏那天刚好赶上苏余音休息，怎么那天梁绕的身上偏偏带了足够让醉仙楼破戒的钱。

都是上天注定的啊！

苏余音默声不语，弯腰拖着尸体离开。

只留梁绕一个人看着，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到一起。

是啊……那是妖，是曾经横居一方的妖族帝皇，只是被人类戴上了镣铐，这才会乖顺听话。

但帝皇永远不会屈服，妖族永不为奴。

回去之后简单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那伤深入骨髓，上面道法的痕迹还残留着，用普通办法很难快速恢复。

要是从前，他根本不会把这点小伤看在眼里，但没有妖丹，恢复起来艰难异常。

快速处理干净，苏余音换了一身衣服快步前去朝堂。

算着时间，人来得应该都差不多了。

高坐明堂之上的圣人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身影，眉眼中的冰雪瞬间就被烫化，那样炙热的，毫不掩饰的深情。

苏余音快步走上去，洁白的衣袍随着移动而轻轻舞动着。

他走得端庄，上半身丝毫不晃，每一步都有着无尽的自信。

半跪到一侧，置手于胸口，轻声开口：“抱歉圣人，今早出了些事情，余音险些迟了早朝，还望圣人责罚。”

他低眉的样子实在太有迷惑性了，那样柔弱无助的样子，就是谁看到也不忍心责骂。

令狐江火哪里会真的责怪什么的，赶快伸手扶人：“音音真是见外了，那些大臣不都还没来嘛~哪里迟了？”圣人的声音低沉温和，具有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魅力。

“快快平身。”

苏余音微微垂首：“谢过圣人。”

说罢就自动站起身来，丝毫不敢给圣人施加半点力量。

“音音受伤了吗？身上血腥味这么重。”令狐江火语气中的担忧不像是作假。

听到这话，苏余音轻轻摇头：“小伤，圣人不必担忧。”

这次时间紧急，他没来得及处理都算是失礼了。

照常来说，是不允许有人身上带血面见圣人的。

“下朝后我差人给你送伤药。”令狐江火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抚摸苏余音的白发，那头发丝绸一般顺滑，真是让人上瘾，圣人的眼中更是温柔无限，“跟我还客气什么？”

苏余音这便又再次半跪下，置手于胸口，低声开口：“谢过圣人。”

令狐江火早便知道苏余音是这样冷漠的妖，也谈不上失望不失望的，伸手再次把人扶了起来：“音音想过要爱上什么人吗？”

如果情况合适，他真的很想立这只狐妖为后，他就是想要占有这狐妖，就想让他只是自己的。

就想昭告天下，谁也不许碰他。

苏余音站起身来，缓缓摇头：“余音早已没有了爱人的能力。”依旧垂眸，那声音淡淡，含带着无名的忧伤。

抬眼看着圣人眼里的火一点点熄灭，意识到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改口：“不过，假如圣人要给余音赐婚，余音也喜不自胜。”

把你赐婚给我怎么样。

这些话令狐江火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早该知道狐妖不愿意的。

他伸手，双手捧着苏余音的脸，分明是个男人，但那脸也总是冰凉的，手也是，似乎浑身都是冰凉的：“那音音一直留着侍奉我怎么样？”

苏余音唇角荡开温柔的笑意，这是他能给出的最温柔的笑了：“好。”

得了这样的承诺，令狐江火激动得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了，笑着向下握住狐妖冰凉的手：“天冷了穿厚些，棉衣不够我叫人再添，身上怎么总是这么冷……”

苏余音狭长的狐妖撩起一抹好看的红晕，勾唇轻笑：“圣人这样温暖，余音很快就会回温。”

这样表白一样的话让令狐江火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呼之欲出的表白又给他吞了回去。

不行，不能着急。

稳住，慢慢来，很快就能真的在一起了。

“音音今天笑了两次，真好看。”令狐江火双手握住苏余音的一只手，凑到自己唇边，低眉轻吻了一下，“我喜欢看音音笑。”

苏余音丝毫不反抗，人都会本能地向着火焰靠拢，妖更是。

时间也差不多了，令狐江火就让到了的朝臣都进来了，苏余音站到令狐江火的一侧随侍。

首先当然是梁绕汇报战况，武将地位低不假，但梁绕和苏余音这十年的努力总还是让武将有了一席之地。

梁绕的脸色很差，像是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口那样。

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东一句西一句，颇有些不知所云的意味。

“启禀圣人，与妖族之战十年之久，将士们奋力抵抗，企图收复失地。”

稍微停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随后接着说：“妖族强横，凶悍持久，我军伤亡惨重。”

“如今求和之法已发放下去，谈判非常成功，此后千百万年，人妖两族都当和谐。”

梁绕后悔啊，他后悔得要死。

满脑子都是苏余音离开时那个冷漠的背影，似乎这样离开就再也不打算回头了那样绝然。

他真想让时光倒流回去丢自己几巴掌。

苏余音是妖，跟他的价值观本来就不一样，他怎么就不能体谅人家一下。

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人家，另一边又责备人家……这算什么……

他真是后悔得要死。

苏余音就站在他面前的台阶上，他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见，真的脑袋都要这样炸开了。

就算是低着头，那洁白的衣摆不要命地往他视线里面闯，怎么也忽视不了。

上面听梁绕汇报的令狐江火也是一头雾水，明明每一个字都是他听得懂的人话，怎么组到一起就听不懂了？

目光不自觉地移向苏余音。

狐妖乖巧地站到一旁，立的笔挺，像是站军姿那样，半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微微叹了口气，真怀疑这两个看上去半点也不熟的人是怎么一起相处十年的，偏偏就是这么不熟都还捷报频回。

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令狐江火默默叹息，开口道：“爱卿所言孤已知晓，做得非常好，先请退下吧。”

顿了顿，看着梁绕站了回去，这才接着说：“其他爱卿有没有要说的？”

一人几步上前来：“臣有事启禀。”

“请讲。”令狐江火微微颔首，眼皮突突跳着，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昨晚城中数人死亡，清晨发现尸体时精血被全部吸光。”这么说着，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来，“圣人明察，妖族这才进到城中一日便出了这种事情，显然没有合作的诚意。”

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苏余音，和那狐妖对视了，狐妖紫色的眼眸中仿佛融进了冰雪，丝毫温度都没有。

接着说：“有野兽在身侧，百姓如何能睡得安稳？”

苏余音双手握拳，骨节咔咔作响。

他的妖丹离他很近，只要他想，瞬间就能把这人的心脏掏出来踩到地上。

人妖好不容易结束战争，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如今的安宁，这人现在又要挑起争端来，简直该死！

令狐江火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看向苏余音，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狐妖的背影，那样孤高，似乎半分也不在乎他们在聊什么。

会很心凉吧？

令狐江火这样想着，沉声开口：“人妖和平不易，你说的事情孤知道了，下去叫司法查查，莫要冤枉了妖族才好。”

顿了顿，接着说：“如果确有其事，当与妖族首领商量，约法三章。”

“是。”那人得了这样的承诺。也不好接着咄咄逼人，只能默默退下。

后面又商谈了几句，也都是一些小事，不值一提。

转眼到了退朝的时候，众人退下，梁绕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跟发呆一样。

令狐江火微微蹙眉，开口道：“爱卿还有什么事情吗？”

梁绕立刻半跪下行礼：“回禀圣人，臣有些话想要跟余音聊几句，不知圣人是否应允。”

他也看得出来苏余音回来之后打算像之前那样当令狐江火的侍郎，既然是圣人的妖，他就是聊句话也需要提前禀报才好。

胸口无端刺痛。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谁都看得出来圣人看向狐妖时那样灼热认真的神色。

他又有什么资格跟圣人争……

令狐江火看向一旁的苏余音，轻声开口：“全听音音的。”

梁绕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苏余音，眼中的期待都要溢出去了。

求求了，千万不要拒绝。

苏余音撩起眼帘来和梁绕对视了，眸中总是那样没有温度：“没有什么好聊的。”

他不会给梁绕面子，不论是私底下还是当着圣人的面。

梁绕双眼燃烧的火焰当即熄了下去，点点星光闪烁着，眼眶通红：“阿音，我为今早的事情道歉，对不起……我冲动了……”

苏余音抿唇不语，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梁绕。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狐妖对他总是这样残忍……

圣人蹙眉，联想到闻到的苏余音身上的血腥味，可以想象到绝对发生了什么冲突。

他半点也舍不得强硬的狐狸因为别人而受了伤，换谁谁不气！

梁绕当然把圣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只好低头再拜：“冒犯了圣人，臣有罪。”

“退下吧。”令狐江火现在只想赶快把人打发了，看看伤得重不重。

一想到狐妖对别人竟然这么冷漠，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赚到了很多。

“是，臣告退。”梁绕默默起身，目光却是片刻也不曾从苏余音的身上离开。

苏余音也在看他，似乎又没在看他。

眼中早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大门刚刚闭上，令狐江火刚刚的气势荡然无存，连忙站起身来走到苏余音身边，握住他的手，声音无尽温柔：“是他伤到你了吗？”

梁绕都要哭出来了……

苏余音内心：是你说我做错了的，道什么歉？有做表面功夫的时间还不如帮着百信提桶水。

梁绕：阿音，你听我解释啊！

苏余音：不听，听不到。

令狐江火：啊哈哈哈哈哈……小狐狸是我的了！其他人都滚一边去！

苏余音：全听圣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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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咫尺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