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心脏重重一跳。
她诧异地再度看向那只猫包,这回终于看清楚了。
透过通风透气的纱网往里瞧,依稀能看见一小撮长长的橘色猫毛。
她和陆观阳当年捡到的那只小笨崽......也是一只长毛橘猫。
宋莺下意识想要问点什么,张口却又哑然。
如果要问这到底是不是那只笨崽,那就不可避免地要提到七年前的事。
可自从和陆观阳重逢以来,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那段过往。
仿佛只要不提,不说,不问,就可以当做七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宋莺犹豫着,与此同时,一道温温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陆观阳:“要一起去宠物医院吗?”
宋莺:“我去做什么?”
“笨崽它平时很乖,不怎么叫的,”陆观阳说,“兴许是碰见你,它很高兴。”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这就是七年前的那只笨蛋小橘猫。
——也打破了两人一直以来维持的默契。
一想到七年前陆观阳一声不吭地就将笨崽给接走,宋莺没忍住,冷声反问。
“你觉得它还会记得我?”
话落,过道倏地陷入沉默。
陆观阳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
突兀的静谧令宋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里下意识就带了刺。
她别开视线,生硬地扯开话题:“它怎么了?”
“这几天没什么精神,吃得也少。”陆观阳回答。
“你知道的,笨崽身体一向不好。”
像是为了应证陆观阳的话,猫包里的笨崽轻轻叫了一声。
圆润的脸贴着纱网,湿漉漉的棕瞳盯着宋莺看,无辜至极。
宋莺记得,她最后见到笨崽的时候,它也是这样乖乖待在猫笼里,小爪子扒拉着她的指尖,圆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仿佛是在眼巴巴地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就带它回家。
宋莺的心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我回去拿个手机。”
陆观阳颔首应好。
-
坐进副驾驶,宋莺接过猫包搁在腿上。
猫包沉甸甸的,笨崽在里面拱个不停。
宋莺问:“我能拉开拉链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为防笨崽从里面钻出来,宋莺只将拉链拉开了一半。
长毛橘猫立马就探了个头出来,主动用毛绒绒的大脑袋去蹭宋莺的手。
毛色光泽,手感顺滑,还是实心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主人养得极好。
宋莺忍不住多挠了几下笨崽的下巴:“它现在不像没精神的样子。”
陆观阳:“所以我才说,它很高兴见到你。”
又是这样的话。
宋莺低下头认真撸猫,不吭声了。
据她所知,猫不像狗,不是什么多长情的动物。
杨甜艺以前有个朋友生病住院,将养了一年多的猫托给杨甜艺照顾,一两个月后出院来接,那只猫就对那位朋友爱搭不理了,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主人一样。
一年多的感情尚且如此,更何况宋莺和笨崽满打满算相处下来,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其中有大半还是笨崽独自在宠物医院里度过的。
宋莺并不认为笨崽会因此记得她七年。
很快抵达宠物医院。
医生给笨崽做了细致的检查,又问了陆观阳一些和笨崽有关的问题。
最后的结论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笨崽身子弱,娇气得很,跟着陆观阳驾车从禾岛到怀南,在车上闷了十来个小时,这才导致它精神不振,没什么胃口,吃点药就行。
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过段时间再送来医院复查。
陆观阳跟着医生去拿药,宋莺则留在原地陪笨崽。
拿药的间隙,医生看了眼正低头认真给橘猫顺毛的宋莺,又看向面前一移不移盯着宋莺看的陆观阳。
医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笑道:“您和您未婚妻将猫养得真好,感情也好。”
反正她是没见过像陆观阳这样的。
连这点时间都舍不得把视线从自己未婚妻身上挪开,生怕一个没看住,人就跑了一样。
腻歪死谁了。
闻言,陆观阳终于收回目光:“...未婚妻?”
“对啊。”医生看了看他左手中指上的银戒。
戒指都戴上了,不是未婚妻还能是什么。
“而且呀,您和您未婚妻真有夫妻相,一看就知道是一对,郎才女貌的。”
“是么?”陆观阳抬起拇指,来回摩挲着那枚银戒,没再说话。
提着开好的药往宋莺方向去的时候,宋莺正好接到来自杨甜艺的电话:“宋宋,你现在在哪儿呢?”
宋莺老实回答:“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杨甜艺疑惑不解,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咋咋呼呼地大叫出一声来。
“等等,你该不会是撸猫不成反被抓了吧?!”
不等宋莺解释,杨甜艺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说话的人就换成了于薇冉。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去宠物医院干什么。”
也不怪杨甜艺和于薇冉一听到宋莺在宠物医院就跟猫炸了毛一样。
毕竟她们每次跟宋莺出去吃饭逛街,只要在路边看到猫,宋莺必定会停下来狂撸一把。
性格好的暂且不说,偏偏有的猫脾性野,对人的警惕心强。
每每这个时候,杨甜艺和于薇冉总会担心那猫会不会给宋莺来上一爪。
“我没被猫抓。”
笨崽乖乖躺倒,任由宋莺对它毛绒绒暖乎乎的肚皮上下其手,享受的呼噜声不止。
宋莺暗自在心里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修猫,余光窥见陆观阳一步步向她走近,顺口就说了实话。
“是陆观阳的猫生病了。”
话落,电话这头和那头的人同时陷入沉默。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宋莺恨不得穿越时空,给三秒前的自己一巴掌,同时极有远见地将手机稍稍拿离了耳朵。
果不其然,于薇冉的音量骤然高了几分。
“陆观阳?他的猫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们什么时候——”
一道不冷不热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下,陆观阳在宋莺面前站定。
恍惚间,宋莺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清淡好闻的冷香,跟猫咪的猫薄荷没什么两样。
......他肯定听到了。
宋莺闭了闭眼,欲盖弥彰地微侧过身,欲言又止。
要怎么解释呢。
说笨崽以前也是她的猫?她之所以会跟着陆观阳来医院,单纯只是因为笨崽而已。
至于她和陆观阳之间,压根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陆观阳本人现在就在她身边,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宋莺总觉得有一丝莫名的微妙。
“你俩现在在一块儿?等我回去了再给你们打电话吧。”
杨甜艺主动凑到电话边:“宋宋,我和薇冉就在你家门口呢。”
这两人经常不打招呼就上门来找她是常有的事,宋莺已经见怪不怪:“那你们等等,我现在就回去。”
见她挂了电话,陆观阳才出声:“回去了?”
宋莺:“嗯。”
“那走吧。”陆观阳将笨崽放回猫包,拎起就往外走。
宋莺几步跟上,盯着猫包欲言又止:“我——”
她想说,她想来提猫包。
毕竟说到底,笨崽现在是陆观阳一个人的猫,今天过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笨崽都说不定。
“不急,到车上再给你。”像是知道宋莺在想些什么,陆观阳低眸瞧她,磁沉嗓音里含着清浅笑意。
“不嫌拎着重啊?”
回想起刚才笨崽压在腿上时沉甸甸的感觉,宋莺反驳无门。
怎么说呢。
笨崽它,确实,挺,重的。
真不愧是胖橘。
可这怎么能怪到修猫头上?
宋莺轻瞪他一眼:“...还不是你养出来的。”
话刚出口,她便陡然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带了点撒娇的嗔味。
像极以前小夜莺会对陆观阳说的话。
可经由现在的她说出来,简直太奇怪了。
神色微妙一变,宋莺故作镇定地将话题转到她在网上看到过的科普知识上。
“而且,猫太重了也不好。”
陆观阳多看了她一眼:“嗯,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放低声音,轻得连走在他身边的宋莺都没听见:“我就是想对它好点。”
毕竟,当初要是他没有接走笨崽的话,笨崽就不用跟着他过那一段苦日子了。
所以现在才不想饿着它一分一毫,也担心它会在托运时受罪,一旦发现有哪里不对劲,更会刻不容缓地立马将它送来宠物医院。
回到车里,陆观阳把猫包交给宋莺。
他系上安全带,状似随意地提了句:“以后你要是想笨崽的话,可以直接来我家,反正离得很近。”
“...那还是算了。”空调的凉气消去暑热,宋莺低下头。
“这不合适。”
即使她和陆观阳之间没有那段过往,以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身份独自去陆观阳家里撸猫,那也不像话。
“也是,抱歉,”陆观阳发动车辆,语气里充满温和有礼的歉意,“这点是我考虑不周。”
他让宋莺摊开手,往她手心上放了颗小巧的薄荷糖。
日光在他眉目间洒下一片金辉,陆观阳眼眸清亮。
“那等到笨崽复查的时候,还要一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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