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玄关处的门再度被人叩响。
这次来开门的人换成了杨甜艺,一见到于薇冉就如同见到在世活菩萨般,直接扑上去连声叫“亲亲宝贝你终于到了!”
“杨甜艺,”于薇冉没好气地将还冒着冷气的冰水贴上杨甜艺左半边脸颊,“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杨甜艺边说边“吨吨吨”喝下小半瓶水,活了过来:“话说回来,我还以为刚刚那人就是你呢。”
于薇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刚刚?”
“是啊。”杨甜艺回到客厅,将水一一分发给其他人。
趁着打牌的间隙,将刚才有陌生人敲门的事简短告诉给了于薇冉听。
联想到刚在电梯口见过的人,于薇冉心里已然有了猜测,下意识转头望向宋莺。
打牌的人数从四变成了三,宋莺独自坐在沙发边沿,长发被金属鲨鱼夹慵懒盘在脑后,一声不吭地在玩手机。
“莺宝。”于薇冉叫她。
宋莺有些心不在焉,于薇冉连着叫了她两三声她才抬起头,眨眼问:“怎么了?”
于薇冉:“我多给你买了点东西囤着,你看看怎么放,放哪里。”
“噢,好。”宋莺收起手机。
跟进厨房,于薇冉靠在流理台边沿,看着宋莺往冰箱里一瓶瓶放饮料。
话在嘴边转了几转,还是委婉地开了口:“他敲的?”
闻言,宋莺动作一停,继而默不作声地转头看向于薇冉。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于薇冉主动坦白:“我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碰到的。”
宋莺满不在意地点点头,应了声“噢”便没再吭声。
她继续往冰箱里放东西,思绪却莫名奇妙飘回到了七年前,她和陆观阳分手那天——
正好是那一年的跨年之夜。
她带着她赶制的新年礼物来到约定的餐厅,陆观阳耐心帮她捂热手,她则欢喜愉悦地在旁边讲东讲西。
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猜陆观阳肯定会喜欢她准备的礼物,夸陆观阳选的这间餐厅环境氛围真真不错。
一餐结束,就在她准备问要去哪里数秒跨年的时候,陆观阳坐在她的对面,向她提出了分手。
起初宋莺还以为是周围太吵她听岔了,或者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陆观阳说得那么平静,那双平日里只会对她流露出温柔神色的漆黑眼瞳里无波无澜。
陆观阳说。
“小夜莺。”
“我们该有各自的新生活了。”
宋莺反应了好久好久,灌满浆糊的脑袋艰难运转着,努力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良久,她喉咙干涩,声音很轻地问:“那,观阳哥的新生活里是没有我了吗?”
“是。”
“小夜莺。”
“我们翻篇了。”
... ...
“莺宝?莺宝。”
宋莺在于薇冉的呼唤声中抽回思绪:“...怎么了?”
于薇冉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轻扬下巴:“地方放错了。”
宋莺抬眼,发现她在走神期间将咖啡罐误放到了果蔬的位置上:“噢。”
她这反应不能说没有事,只能说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于薇冉有些后悔,她果然就不该在宋莺面前提那傻x东西。
为了照顾宋莺的情绪,她索性直接转移话题:“对了,明天关洁结婚,你车不是坏了吗,用不用我来接你?”
这周五,也就是昨天下班的时候,宋莺的车被新手司机撞了下,万幸两人都没大碍,只是宋莺车的车后灯被撞凹了进去。
那名新手司机当场就把车送去了修车行,到现在还没修好。
“不用了。”宋莺关上冰箱门,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你从你那边过来得绕路,我到时候打个车过去就好。”
知道宋莺不乐意麻烦人,于薇冉也没强求。
“行吧,听你的。”
-
505房间。
工作地点从禾岛市变成了怀南,陆观阳没带多少行李,连一个24寸的行李箱都没装满。
将行李箱和猫都带回家之后,陆观阳暂时没着急用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来填充这个房子,好让其看起来稍微有那么点家的味道。
行李箱被孤零零搁放在客厅中央。
陆观阳独自坐在沙发上,浓睫微垂,神色极淡,长指漫不经心顺着卧在他大腿上的猫咪背部光洁柔滑的绒毛。
小家伙......准确来说,这只今年就满八岁的胖橘已经是只成熟的大家伙了。
初到新环境极为听话,不吵也不闹,乖乖用脑袋蹭着陆观阳的手背,喉咙不停发出享受的呼噜声,一看就知道是被主人养得极好。
好友段旭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幸灾乐祸地传来。
“陆观阳,一个人重返故乡的滋味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空虚寂寞冷,听到小爷我的声音有没有感觉到一丝丝安慰?”
陆观阳嘴里含着颗糖,薄荷的清凉气息在舌尖上缓缓化开。
他轻扯唇角,不疾不徐地回答:“还好。”
“少装了你。”段旭则的语气颇为欠打。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就是房子没找到,人也没见着嘛,跟兄弟我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兄弟又不会嘲笑你。”
闻言,陆观阳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难得配合了一次段旭则。
“那抱歉,可能要让兄弟失望了。”
段旭则愣住:“什么意思?”
“房子租到了。”说到这里,陆观阳一顿,想起下午见到的那张脸,眉眼柔和下来。
“人,也见到了。”
比起他上次见她的时候,宋莺现在瘦了一点,和七年前相比更是瘦得多。
褪去了大学时的稚气,小夜莺出落得更加标致,唇红齿白,五官勾人,即使是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居服,往门那儿一站,也漂亮得足以让人挪不开眼。
段旭则没忍住,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不是,你这什么情况啊?”
据他所知,陆观阳今天才刚到怀南市,能把自己安顿好就算很不错的了。
结果这人倒好,租到了房子不说,居然连宋莺人都见到了。
陆观阳轻轻挠着橘猫的下巴,言简意赅。
“凑巧。”
是真的很凑巧。
和宋莺还有来往的段旭则只知道她住在靖荣苑这栋小区,却不知道具体是几单元几户,而刘婶也不是这栋小区里唯一要出租房屋的人家。
陆观阳起初打算的是,先随便找个酒店住上一段时间,期间慢慢选择租房,如果能偶遇到宋莺那就最好。
没想到——
段旭则的八卦之心不由得熊熊燃烧:“那情况怎么样?”
陆观阳:“什么怎么样。”
段旭则啧声:“你少跟兄弟装蒜啊,在我面前还装?有意思没意思啊。”
陆观阳笑了下,只是听不出什么笑意。
他反问:“你觉得呢?”
明明什么都没说,段旭则却懂了。
那就是不怎么样。
当年宋莺和陆观阳分手的事他算是知情人之一,真要说起来,两人能够相识相知相恋,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那时候段旭则跟大学室友闹了矛盾,就在校外租了个房子,正好租在宋莺家隔壁。
宋爸爸心善,格外关照他,段旭则自然也将宋莺当成自己的半个妹妹来看待。
所以当知道宋莺和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了之后,他也百般放心。
毫不夸张地说,全天下谁和宋莺谈恋爱段旭则心里都不踏实,除了陆观阳。
毕竟他是真找不出比他这位好兄弟人品还要好的人了。
以至于段旭则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哪天来喝喜酒当伴郎。
谁知道两人毫无预兆地突然分开,提出分手的人还是陆观阳。
段旭则记得自己当时就气冲冲地找到陆观阳家,想跟他打一架来帮宋莺出气。
可在成为唯二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之后,他挥到陆观阳脸颊边的拳头硬是没能揍下去。
那是陆观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他。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跌坐在脏地板上的模样像极一条丧家之犬,眼眶通红,满身傲骨碎得稀巴烂。
“段旭则,这些事情我就跟你说过,所以我求你。”
“我求你,你别让小夜莺知道。”
... ...
自然而然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宋莺怎么可能会给陆观阳好脸色看。
段旭则咬咬牙,没忍住说了句气话:“你活该。”
陆观阳舌尖抵着糖,闻言低声又笑了:“是。”
“我活该。”
“......行了行了。”段旭则最听不得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说这些了。”
“话说回来,你现在在怀南,明天刘康跟关洁结婚你应该会去捧场吧?到时候给小爷开个视频通话,让我跟着凑凑热闹呗?”
陆观阳想了想:“还真不一定。”
真要说起来,他和刘康的交情并不深。
之所以会和刘康认识,还是因为刘康在大一时参加了市级的某个项目,作为同专业的学长前辈,他的女友关洁又是宋莺的大学室友,陆观阳稍微帮了点忙,于是因此相识。
段旭则乐了:“成,那你可千万别去。”
听出段旭则语气里藏着的那点幸灾乐祸,陆观阳眉眼一顿:“笑什么。”
“笑你蠢呗。”段旭则说。
“关洁会邀请谁你不会猜不出来吧?不会吧不会吧?”
陆观阳沉默片刻,被段旭则用这样难听的字眼骂了也不生气。
“兄弟。”
他笑,今晚第一次真诚说出这两个字,“明天可以稍微让你凑会儿热闹。”
偌大的客厅只开了沙发顶部的吊灯。
结束了和段旭则的通话后,躺在陆观阳大腿上的橘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雪白的肚皮对准了他。
头顶昏黄灯光忽明忽暗,映清陆观阳温淡的眉眼。
在低眸看向猫时,陆观阳漆黑如砚的瞳仁里蕴着清浅的笑意。
“笨崽,”他抬手,修长食指轻轻戳一戳正在给自己舔毛的大猫的脑袋,轻缓启唇,“你想不想妈妈?”
“爸爸今天见到妈妈了。”
“......”
“爸爸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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