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达成一致

鲁大满口答应后,捧着手里满满的卤肉油纸包,深一脚浅一脚梦游般,从宋莲的马车处飘回了自己人身边。

竹筹在盯着人彻底远离,才将满是困惑与隐隐不满的目光,投向宋莲。

“三小姐,鲁大这种人即没骨气又没操守,听来好似连吃饭的看家本领都不怎么行。您怎么……”

还用他?

且不只是用。套出鲁大隐瞒的真相后,竟不减酬劳,不提免除奖励,甚至还承诺事后要送他家公子存了多年的好酒?

但这话实在有些冒昧。且涉及他家公子的私藏,一个没表述好,很可能要在听的人心里留根刺儿。

他如今才回来不久,与三小姐的接触还不够,并不能很确定对方的脾性与儿时比,究竟有多大的变化。

加之这一趟差事,公子耳提面命最重要之事就是照看三小姐的安危。所以对鲁大这人的不信任,才让心思细腻的竹筹深觉不安,并本能的警惕。

不过,话却不好这般直问。

一来不知三小姐如何看到如他这般的人,直言提出建议,会不会觉得他托大,甚至奴大欺主,接着大公子管束她;

二来,若这才出发没多久,就闹僵了,或留下些什么芥蒂或不快。以至日后两人交流不畅,进而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出了岔子。到时让他如何回府交差?如何面对公子的失望?

且几乎自看到宋莲的另一面起,他就一直在惊愕,呆滞与惊艳中循环往复。

期间,他无数次边听着两人有来有往的缠斗,微微愣着神边忍不住频频暗叹。

就凭三小姐这一手拿捏人的本事,即能瞬间看穿人心的眼力,自家公子怕真是杞人忧天了。

这哪儿是需要他教世事艰险,人心险恶的娇弱闺秀?这根本就是他想拜师,还找不到门路的江湖大佬啊!

再一次深深自我怀疑,并连带着又怀疑了一遍人生的竹筹,口中边说,边忍不住默默思考着:

以他直到此刻的观察来看,三小姐不像是会对潜藏危险无动于衷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这般折腾鲁大,逼问其隐瞒的真相了。

所以,他除了自身职责之外,也不得不承认,私心里他也很想听听宋莲的真实想法与考量。

竹筹话说一半儿,突然停住并思考该如何正确说出心中所想时,宋莲已十分自然的递来一张,她亲手裹了卤肉的饼,并随口解释道:

“鲁大的确没大本事且为人过于钻营怯懦,但好在他并不算太蠢。甚至有时为了自身会比咱们以为的更聪明些,消息也够灵通。且在我看来最好的一点是性格,不会刚愎自用。”

若是少与镖师打交道的人,也许听到会一头雾水。性格刚愎自用又如何?都是雇来干活儿的,难道还敢给雇主使脸色吗?

竹筹却是一听就懂。

他因常年在外替宋府办货及其他杂事儿,说来与各地的镖局并镖师都有往来。所以无论是这行的规矩,还是与他们打交道的说道都可谓有些了解。

镖师虽也是收钱办事,但无论是护人还是护物,雇主在交完银子提出约定目的后,几乎就再无可置喙的余地。

若是承平年景,也许镖局镖师还会顾忌一二。但眼下这许多年连着天灾**,世道越发乱了时,雇主为了保命或保财可是不敢多话。

一来二去,这一行如今刚愎自用的人,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少。更不用说,雇主不是男子的情况下了。

只是心里虽明白话中关窍,也理解了三小姐想坚持用鲁大的缘由。可却也挡住不他心底的惊诧与随着而来的困惑。这感觉好似又循环了一遍,刚鲁大还在时的那种“轮回”。

但这两句话说完,他倒也有所收获——已敏锐的察觉到,三小姐是真不将他的质疑当失礼或僭越。

如此一来,竹筹也再无顾忌,直接就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甚至都没费劲儿去斟酌一下措辞。

“只是这样的人虽好用,但也不是没有。且回峡州城只要使够银子想找一个武艺上说得过去的更是不难,您这又何苦?”

他不解的皱着眉,边问边又扫了眼回去后的鲁大,也不知他究竟和手底下的人都说了什么?此时那边一片人声鼎沸的热闹,若不是十分清楚且一直没错眼的看着,他简直要怀疑这帮人喝了酒,正耍酒疯呢!

尤其是鲁大眼角眉梢那得意畅快得意的劲儿,真是多看一眼就让他心里发堵,没吃都觉得撑了。

可谁知,他话音才落地,刚转回头就见身边人正咬着手里的卤肉大饼吃的香甜,半分没有他这般折磨纠结!

宋莲原本不想在这事儿上纠缠太久,但才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就撞上一双困惑又幽怨哎略带不满的眼,也不由得一愣。

这,看样子她要随口敷衍,只怕会给日后的自己挖坑啊。

心中苦笑,宋莲面上却已端起认真严肃来。

“且我不打算换人,最关键的还是因为大哥。”

竹筹听到这话,立时更加困惑了,甚至都顾不上不满,追问也是解释道:

“此话怎讲?这次出门,公子一再嘱咐一切以三小姐的安危为重。眼下即已认定鲁大不靠谱,队伍里又有不知来历的人。若大公子在,怕立刻就转身带你回城找新镖局换人了。”

宋莲闻言一笑,“可就是我大哥不在啊。”

“啊?”

宋莲玩笑一句后,也不再跟竹筹打什么哑谜了。

“这次出门,大哥是故意支开我吧?虽说,退婚要他帮忙的事是我先提出来的,但这般明显且片刻都等不了的将我赶走。怕不是大哥背后瞒了我什么大事儿?”

一瞬锐利起来的审视目光,让竹筹霎时浑身一僵,额际也隐隐有汗珠冒出,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刚鲁大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定了定神好,苦笑着摆了摆手。

“三小姐饶了我吧。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且就这般,出发前还被公子连吓带唬严令不得多嘴。”

宋莲一瞬被竹筹委屈又无奈的语气逗笑。

她原也没打算从他口中撬出什么关键,且也觉得不太可能——以他大哥的谨慎,若他想瞒着她,别说不会告知与她同行的竹筹,怕是早算好日子,要在她返程前处理好一切。

所以,她耗不起哪怕一丁点儿。甚至连和鲁大周旋,除了要弄清队伍里不确定的危险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敲山震虎,让鲁大在这一趟行程里继续发扬他的“优点”,最好是能超常发挥。

也因此,在笑过后,宋莲也不再玩笑,直言道:

“知道你委屈。且就算有所了解,怕也只是捕风捉影的细枝末节。与其在这儿继续难为你,还不如我快马加鞭立刻将眼前的事处理干净,立刻返程。”

反正只要速度快,她不信抓不住她大哥的小尾巴!

就算最后抓住的不是整个儿,也要薅下来两三捋毛儿做撬开大哥嘴的支点。

竹筹一瞬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最终只能冲宋莲抱拳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不过,既然捅破最后一层窗纸,宋莲也就不在乎说的更细更多,也算互通有无,为日后的行动增添默契。

她略整理了一下思路,坦率的继续道:

“还有那两个不知底细的人,依我看来应有七八成是冲着福威镖局来的。这次的事即使于他们来说很意外,但大概会被看作正式进入福威的一个跳板或契机?”

宋莲边说,边笑着耸耸肩。

“但无论怎么看,这件事于我们来说应是利大于弊的。起码,其中一人的身手比鲁大好了太多。”

“一击制敌,且让人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武艺高手就算放眼峡州全境,怕都找不出几个吧?所以,咱们何苦费力再赶回城换一个?”

竹筹几乎已被说服,只是最后仍有一点担忧。

“三小姐,您怎么确定那两人就不会居心叵测?”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正目的就是潜入福威镖局好了。可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心性究竟如何?万一中途见财起意或因听说了宋家在峡州城的地位,而对您起了歹心……”

竹筹越说越觉得留不得两人,哪怕会出力不讨好,甚至让三小姐觉得他小题大做,进而心存芥蒂也无所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宋莲却从始至终都没露出不耐或没任何不快的表情,只在他即将拿出决断时,先一步开口,温和笑着道:

“我知你的担忧与立场,不过那两人怕是与你想的十分不同……”宋莲思考了一瞬该怎么妥当告知其中不同,但最终却发现,支撑她如此决断的理由,说了还不如不说。

总不能直接告诉竹筹,她认出其中那个头戴幕篱的男子腰间佩的宝剑,曾是她大哥锁在库中不肯让她沾手甚至多看一眼的那一把了吧?

彼时,她大哥为打开北方局面,撬开踏入商会的豁口,特意搜罗来的一众宝物中最特殊的几件之一。

据说其是上古名剑七星龙渊,又被称为龙渊剑——剑成之日俯视剑身如登高望渊,缥缈朦胧间仿若隐见巨龙盘卧。

当时她见大哥忙的焦头烂额又对这批东西严防死守,生怕出了差池。虽不甚明白大哥为何突然急躁,她也不忍让他因自己一时好奇而多操心,便自己偷溜进库房去大饱眼福了。

其实,最初她还真没留意这一把龙渊剑,甚至一度错将其当成“废铜烂铁”。只因其过于平凡,甚至可以说是质朴拙简的外表,开盒的一瞬间让人感觉都其都比不上盛它的锦盒值钱。

按宋莲当时的眼界,觉得说是宝剑就该是那种镶金带银,收在嵌满宝石的耀眼剑鞘中的样子货了。甚至第一眼的对比落差,让她觉得这龙渊剑比之街边铁匠铺中普通的货还不如。

但这印象只持续到她因太过好奇而拔剑出鞘的那一刻——

铮鸣声中显于眼前的白练般剑刃,即使在昏暗的库内依然夺目,精钢炼成的剑身仿佛散发着凛然寒气。只用目看,依然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宋莲被那“寒气”所慑,一时愣神差点儿一个没拿稳让剑跌落地面。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抱住半出鞘的龙渊剑,避免了发出声响后可能引来一连串儿的麻烦。

但下一瞬,还不等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她就发现衣袖和肩膀等曾接触或飘过剑刃的布料都“身首异处”了!

宋莲即使并不懂行,但看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也因此,她对这龙渊剑的印象深刻到此时再见,只靠近靠了一眼剑柄,剑鞘就立即认了出来。

且不说她当时听说大哥送出手后,这柄龙渊剑立刻被收礼的人当成镇店之宝,摆进了京中的总店。

想也知道,能买得起这种宝剑的人大概必是非富即贵的了。哪里会看得上宋家那一点家财与在峡州的地位?

且看那两人一路上行止有度,甚至在休息时,她派发卤肉大饼靠近观察后,立时就看出其一路下来体力和精神头甚至比鲁大带的福威镖局老镖师们更富富有余。

这样的本事与身家,虽不知为何盯上了峡州城中都不算顶尖的福威镖局,但绝对于她是无关且无害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这其中的关窍怕告诉竹筹后,她回家又要被大哥念,所以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宋莲只略顿了一瞬后,也不再纠结该如何向竹筹解释,只笑着道:

“他们最开始就盯准了福威镖局的,只要咱们财不露白,我的身份除了鲁大和咱们的自己人外也无旁人知晓。一路快去快回,且劳你多费心留意看顾,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竹筹还不等提出异议呢,宋莲又紧跟了一句。

“快吃,这卤肉本就是凉的,再被风吹久只怕要干柴。且饭后还要劳你去叮嘱咱们自己人千万别说漏了咱们的身份呢。”

竹筹张嘴闭嘴半晌,但看宋莲打定主意的模样,心知自己是再劝不动了。

转念一想,自己带出来的人不算吴勇一行,也几乎与鲁大带的人相当。其实,只要他够警惕,若那俩不明身份之人真起了邪念,只凭自己人好像也不是不能压制或击退他们!

宋府里可不用草包或酒囊饭袋,哪里会像鲁大那么没用?

一念及此,竹筹顿觉自己之前还真有些杞人忧天了。不过,大概也是关心则乱,外加鲁大那草包虽本事不行,一张嘴却着实了得,险些连他给几次被唬住了!

竹筹安心后,总算能吃得下东西。

避过一听就纨绔气十足的“宋三少”,他直接呼了宋莲一声“小少爷”。

“您放心,我必不负重托。这一趟,势要护你毫发无损的回峡州!”

宋莲心底虽觉得竹筹这番表态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却到底没开口揶揄半句,只笑着点头应和:“好,那就有劳竹管事多费心。且等我回府,必也送你件心仪许久的“谢礼”哦。”

对不住大家,最近两天家里有事儿,之后今天之后就能恢复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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