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斋饭

待在寺中也有些时日了,顾亦安有些能够体会许安的感受了。

没有哪个闲云野鹤会一直吃素面和白馒头还有大白菜的。

刚开始还可以,可顿顿吃是不是太……

他可以接受不吃荤腥,可也不能顿顿饭菜都一般无二啊。

顾亦安不禁担忧起了临安寺,已经落寞成这个样子了吗?

正当顾亦安想着要给寺院捐多少香油钱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他没多在意,只说了一句“进”

来人是收拾碗筷的小僧,他同顾亦安问了声好,便要收拾残羹冷炙了。

“是饭菜不和胃口吗,施主?”

这会顾亦安才发觉自己面前的食物一口未动。

顾亦安面露尴尬,他不好意思道:“僧人们同我们也吃得一样吗?”

一样天天吃素面和白面馒头。

不过僧人貌似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义正言辞道:“寺里绝不会苛待任何一位施主。”

顾亦安轻叹了声气,无奈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僧人点点头,解释道:“院里负责饮食的僧人脾气并不好,只愿煮一样饭菜,大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实在是吃不惯他们就会搭伙自己做,如果施主觉得吃得烦腻了,也可以自行下厨,不过施主在寺中也只能吃斋,膳房在寺院的最后边 。”

说道自行下厨时,僧人顿了顿,似乎不太相信顾亦安这些人能应付得了膳房。

那日在所有人的面前慈悯道破了他的身份,不过在寺中的这些日子里没有任何人再唤他皇储,只是叫着施主和顾公子。

这不禁让顾亦安放下心来。

他同僧人道了声谢。

僧人跟顾亦安鞠了鞠,拿起那一口未动的饭菜就要走。

“等等……”顾亦安突然开口。

“施主还有什么事吗?”僧人回头看他。

“还是别白费了那位师傅的气力了,我正好也饿了。”当然不是真心话,早膳吃的大白面馒头给顾亦安噎的不行,喝了三杯水才缓过来,现在还是撑的……

僧人还是接着往门口走去,留下一句:“施主放心这份饭菜自有去处。”

这话实在奇怪,当然顾亦安也没有闲心去深究这句话。

正午了,大家伙都醒吧。

顾亦安从不设规矩,即便是他早已醒了其他人还睡着,他也不会怪罪。

他吃早膳时,众人都还没有来,想来都还是在睡着。

他不知的是,其他人之所以起的那么晚的缘由是昨夜许安三更半夜趁他熟睡时,将清和隐带出去开了小灶。

清,隐自然是不愿的,在许安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没有用时,他丢下了一句:“爱去不去!”

隐真的想把许安打昏让他安分些,他看着许安走的方向同清商量道:“要不要告诉主子?”

清看了眼主子的厢房,摇了摇头:“你跟着就行。”

隐头疼得厉害,想起上回扛着许安上山,他不愿道:“为什么是我?”

清当然更不清愿,“那打一架?”

两人最后这架当然还是没有打成的,要真动起手分出个胜负,天该亮了,主子也醒了,许安要出事也真的出了。

两人沉着张脸,追上了许安。

许安正如何想着如何不丢脸面的回去,两人就来到他跟前,他此时开心得不行,搂这两人的肩道:“我保你们这次同我出来不会后悔。”

两人抱着剑在心中想:迈出第一步时就后悔了。

白云山今夜的月亮特别的亮,方便了许安行事。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弹弓,小巧得同孩童玩具一般,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许安得意洋洋晃晃手中的弹弓,“我自己做的厉害吧。”

两人别开眼去,他们不得不承认许安在摸蛋打鸟这方面有一种别人难以比拟的天赋。

可器具是有了,本事还得磨一磨,两人见许安好不容易见到一只鸟,他悄悄瞄准松手石子还没碰到猎物已然落了下来。

许安不信邪,又连发了几颗石子,结果不是越过了鸟儿就是要击中时落了下来。

更令许安气愤的是他都已经打了好几回,鸟儿好像视而不见一般继续在枝头欢快地跳来跳去,还叽叽喳喳的像在讥讽许安。

失了面自然要找理由给不回来,刚刚还在炫耀的弹弓这时在许安嘴里就成了替罪羊:“这玩意用得不顺手。”

清,隐:“……”

清实在看不下去,他不想同许安耗到天亮,他悠悠道:“我来吧。”

许安自然地把弹弓递给他,清没要只是捡起一颗较大的石子颠了一颠,刹那用了些气力地朝一个方向掷去,不一会就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草丛还一动一动的像似在挣扎。

许安悄悄走过去,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这里有了只兔子,雪白的皮毛染上了血红色,还真是被清给打伤的。

许安高兴坏了,他还担心要打好多只鸟才够大家分,会武功也太厉害了吧,他也要学!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兔子啊?”许安轻声问道。

“在你发现那只鸟的时候。”回答的不是清而是隐,然后他看似随意的指了两个地方,“哪里也有。”

因为隐说起来太过轻松,许安将信将疑。

清只想把许安这个麻烦鬼给赶紧带回去休息了,催促道:“猎到了就快些杀了吃。”

许安点点头,轻松地揪着兔子耳朵将战利品提起往河边走去。

隐看着许安的背影,不禁起了个念头,他会烤兔子吗?

好歹也是太子伴读,虽说不知道进宫前许安家境如何,但这些年到底活得同他们这些暗卫不同,不谈锦衣玉食那也是没做过粗活累活的,这样的人给他们烤肉吃?

许安并不知晓隐的心思,只是高高兴兴地想着可以饱餐一顿了,在寺待的这些日子他别说是碰了见都没见过半点油腥子,那么多年过来什么时候过过这种日子,才同主子逃出来多久,那以后可怎么过!

他向清借了他的佩剑,清也没犹豫地递给了他,剑罢了杀什么不是杀。

许安看起来清瘦可动起手来那叫一个手起刀落,许安懂事地将剑上的血渍清洗干净还给了清。

不一会许安便将兔子处理好了,二人都吃惊许安的速度,但也没多问。

火光同月光一块落在众人的脸上,木材燃烧响起此起彼伏的呲呲声,没一会便飘起阵阵香气,许安从身上掏出细盐,轻轻的往肉上撒,一边撒还一边同两人教诲道:“吃肉不加盐,香味少一半。”

许安看着这两人不理会自己,突然起了个念头莫名其妙的,他问众人:“我在山上杀了生,佛祖会怪罪我吗?”

隐根本不想搭理他,当清却答道:“山上也有不少的野兽,它们为了饱腹也日日杀生,你见过佛祖怪罪他们吗?”

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

他们之中没有一人是信佛的,拜佛便可饱腹活命了吗,那么人人都去拜佛好了,世间便没了饥饿与痛苦。

嘴上虽是答着许安的,可清心里同默不作声的隐一样都希望这事精能赶紧吃饱了同他们回去,好作交代。

提道野兽许安看着滋滋冒油的烤肉,又忍不住好奇道:“不是说这山上有猛兽吗,出来好一会都没见到。”

这话从许安嘴中说出,给两人一种这位巴不得自己出事的感觉。

想想自己身边二人都是暗卫,他道:“要是遇到了老虎你们打得过吗?”

清,隐:“……”

许安实在聒噪,可不理他他也不气馁,似越挫越勇。

“怎么不说话,打不过就打不过嘛。又不是武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许安安慰他们道。

不知为什么,隐感到许安好像在呛他们,可神情又没点戏弄,眼睛还亮亮的。

两人没打过老虎,倒是打过狼,五只。

不知比不比得上老虎,可这些自是不用同许安讲。

说了这么好些多,许安才将目的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清,隐,你们要是平时没事可以教我习武吗?”

从许安叫他们的名字开始两人就愣了愣,许安不知为什么在宫里时便不给他们好脸色瞧,唤他们也是那个,这个,喂……

语气从来不客气,就算唤名也多次将他们两人弄错。

清就知道今晚出门准没好事,他赶紧称赞隐生怕这“美”差事落在自己头上,“隐武功比我好得多,更合适教你。”

隐没清那么多的心眼,眼睁睁地看着清把活揽给自己,他给了清一计眼刀。

清装作看不见,走近火堆将烤肉翻了个面。

隐懒得多言,只是淡淡一句“主子答应,便命清教你他耐心好,方才他谦虚了。”

听闻此言,清皮笑肉不笑,隐也没多分给他一个眼色。

两人竟被许安逼得开始奉承起来。

可不曾料想他们谁都逃不过,只听许安笑眯眯地道:“你们可以一块教我啊。”

他是谁都不想放过啊。

两人巴不得当着许安的面就打一场,谁人落了败谁便得心甘情愿地收了许安这麻烦精当徒儿。

三人相对无言,此时烤肉也可以吃了,许安像献殷勤似的,先将兔子的两只前腿分给了清与隐。

隐自觉受之有愧,刚要拒绝就听到清的道谢,见清如此从容隐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他也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许安看他们各自都尝了口,期待地问道:“味道如何?”

隐尝不吃什么味道来,反正入得了口,反倒是清微微颔首,“味道不错。”

见到众人满意,他笑笑将两只前后腿放好,想来是给顾亦安的。

其他不说,清是看出来许安在寺中待的这些日子过得苦了,一只肥硕的兔子除了四肢剩下的半数竟全进了许安的肚。

隐本想开口提醒,可又见许安吃得大快朵颐,他欲言又止。

此次出来,除了沾了许安的光尝到了些荤腥,他们还发现虽然许安平日里是个麻烦精但在吃食等方面他却是出人意料的利索。

总算了却了许安的心愿,许安终于回去也是了却了他们二人的心愿。

再回去的路上许安欢快得不行,得意忘形总是要出事的,这不许安舍不得吃留给顾亦安的两只前后腿被许安马虎大意的落在了地上。

许安反应迅速可是还是没能阻止他的兔腿掉在泥土地的结果。

他欲哭无泪,如此一来这腿是定不能让顾亦安入了口,可他又心疼得不行,不顾众人的目光拿着衣袖擦了擦。

清微微蹙眉,他与隐自然过过连土都吃的日子,可许安可同他们不一样,不谈许安多久没碰过荤腥了,可刚刚吃得那一餐就可以使许安不用如此怜惜沾了尘土的食物。

“你还要吃?”他开口询问。

许安很平静地答道“自然,多浪费啊。”

他神色认真半分掺不了假。

如此清也不便多言,只是看许安的眼神变了。

他们并未离了寺院多远,不一会就到了,许安也是有些累了沾了床便熟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

醒了过来许安翻了个身,想着不用吃早膳边继续睡过去,可日光使得许安睡不着,他只好认命起了身离了床。

待许安收拾好后去寻顾亦安,正巧顾亦安也在寻他。

顾亦安开口道:“醒了吧,同我去膳房。”

许安还没弄清楚主子想要干什么,就已被拉到了膳房与之同行的还有清,隐二人。

许安看着忙手忙脚的顾亦安,凑过去问两人:“少爷想干嘛?”

两人均是摇头,许安知晓指望他们也是毫无用处,他又凑到顾亦安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你在干嘛啊。”

顾亦安不明白这火该怎么生,折腾半天也没见弄出过火星子来,正心烦着许安便凑过来,他敷衍道:“生火。”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安偏偏不认为自家少爷是在干这个。

他又不紧不慢道:“生火干嘛?”

这回顾亦安不搭理他了,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在膳房生火能是干嘛?

顾亦安对做饭还是颇为好奇的,或者是说他对所有这是十六年来没经历所体会到的事物所感到好奇。

膳房实在算不上干净,更不谈日日烧饭煮菜的灶口,不一会顾亦安便灰头土脸的,“咳咳咳咳……”

许安见不得自家少爷这么个模样,他将顾亦安拉了起来对他说道:“先回屋换身衣裳。”

顾亦安紧皱眉头看着冒着烟却不见起火的灶口摇了摇头,哪有饭煮着煮着人去更衣的。

许安接着劝道:“火我让清,隐烧着,你更衣回来火就烧好了。”

清,隐一直在一旁站着,想要帮忙却不见顾亦安发话,只好定定站着。

不等顾亦安接着拒绝,许安就已经把他给赶出去了,“行啦,别跟我犟了。”

于是乎顾亦安不得不回去了,还有就是身上都是灰他确实也都挺难受的。

隐见顾亦安出了门去便要开始干活,却不想许安比他快一步熟练地开始煮起饭来。

怎么命令的是他们,自己却干起火来。

清,隐相互看了一样,弄不懂许安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顾亦安回来时,便见白粥在锅上煮着了,还加了些胡萝卜丝土豆丝和素豆子,好不丰盛。

明明都是许安自己做的,可见顾亦安回来许安却道:“明明只安排他们烧火,不知怎么就煮了起来。”

清,隐还是冷着张脸,不明白许安什么意图也不加以辩解。

顾亦安没多说什么,许安却看出来他有些不满了,可是他自个也没有办法,他见不得自家主子干这种粗活。

许安连忙给他盛好一碗好粥还加了些许盐递给顾亦安,同时也给了另外两人盛了,不过许安起了坏心眼给他们加了糖。

两人尝了尝味道有些奇怪,但也不是难以下咽,两人都不是什么嗜甜之人。

饭后顾亦安提议大家去院中下棋打发时间,许安在宫中就下不过顾亦安,有时顾亦安特地让他胜了一场,他开心得不行还要更顾亦安讨赏。

这些日子许安的棋艺进步飞速,能够同顾亦安打得有来有回了,可要提胜过他还为之尚早。

在许安不服输地同顾亦安提议在来一场时,顾亦安却谈定将白子一枚一枚地放回罐中,同他说:“急于求成不是什么好事,歇息吧。”

夕阳落山,美景在前,顾亦安突然想考一考自己的小伴读。

他也知晓许安的好吃懒做,懈怠学业,只让他吟出一句夕阳的诗句,许安没想到顾亦安会考他便想着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顾亦安自然也不是好糊弄的,略带威胁道:“快些。”

在顾亦安的注视下,他吞吞吐吐半天才道:“日薄西山?”

此句一出,顾亦安没忍住敲了敲许安的脑袋,不禁感叹道:“我看你也不要同我装什么书童了,白白污了其他书童的名。”

许安撇了撇嘴,没忍住道:“也不是我要演这书童的角的啊。”

顾亦安听出来了许安不满中的其他意味,循循善诱道:“哦,你还想演了什么角?”

许安小声道:“演护卫就很不错啊。”

仔细听到了许安在说些什么后,顾亦安没忍被许安乐得开怀大笑。

许安脸有些热,有些气到问顾亦安,“有什么好笑的?”

顾亦安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不过顾亦安确实没笑错,许安要不是同顾亦安站在一起,旁人会觉许安才是那个主子,当书童都有些勉强了,哪里会有养得如此金贵的书童和侍卫?

顾亦安拍了拍许安的肩,“没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你还笑,许安在心中如此想。

话已至此,许安便也懒得在藏着掖着了,直言道:“主子,我想要习武,你让清,隐教教我呗!”

此话一出让顾亦安愣了愣,也让在一旁吃着果子的清和在擦拭着剑的隐齐齐看了过来,顾亦安也感到了他们的目光。

他有些为难道:“习武并不好玩,况且也要看他们二人愿不愿意才是,我虽是他们的主子但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为难他们二人,不知许安是没听出来还是装作不知,蹦起来便是一句“谢谢主子!”

顾亦安心慌极了,不明许安为何要向他道谢,他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安同清和隐弄得鸡飞狗跳继续劝说:“要是你真的想学武,下了山我找家武馆让你学,现在的话寺里也有武僧,你每日早些起同他们一起练,我想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像怕许安不放弃这个念头,他加上一句:“清,隐所学的门法不适合你。”

这话没有假,他们二人所习的门法是绝对不合适许安的。

顾亦安大可以自己教许安,可要许安真心想学,他还不清楚许安吗?他无非是见识到了清,隐武功的厉害,兴致一来便喊着要学,可真体会到其中的苦与累又会喊着说不要学了。

顾亦安未尝不明白有一计傍身不是什么坏处,但他不愿自己像旁人逼着自己一样去逼着许安。

许安奄奄点点头。

习武一事被顾亦安给揭了过去,他喊着清,隐过来同自己下棋。

他们二人不会,顾亦安便慢慢教着他们,这时的许安完全没了方才被拒绝的沮丧,“哎呀,你应该下这一步!”

许安没同几个人下过棋,完全不懂什么叫做观棋不语,顾亦安缓缓落下一子,警告道:“闭嘴。”

许安蹲下不语了,眼神直视着棋局。

此日过后,顾亦安就没在吃过那位脾气大的僧人所做的饭食,开始了自食其力起来。

谈自食其力也不妥当,毕竟每每等他动手都没有机会了,其他人懂得了寺中可以在膳房自己下厨后,每当要用膳时饭菜早已给顾亦安放好在饭桌上。

顾亦安对此是不满的,可得到的回答只有:“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他们起得早闲得没有事做嘛。”

话虽如此,可没一日是改过来的,久而久之顾亦安也不再多说什么。

众人的厨艺总要比他的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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