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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狂风呼啸,屋外垃圾桶盖被吹得哐哐作响。闪电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将天空撕裂,惨白的光亮映在窗帘上。
许星辰柔顺的长发随意地绑在身后,几缕发丝散落在脸侧。明亮灯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使她显得格外动人。
她跪在顶天立地书柜前松软的地毯上,将纸箱内一本又一本的课外书规整到柜子里。
搬家后,许多原本分好类的书籍都被打乱了顺序。
雨势减弱,雷公电母似乎也在这场漫长的喧嚣中感到了倦意,于远方的天际渐渐隐退。
许星辰站立在梯子上,把几本心理学的书稳稳放到顶层。
正当她准备从梯子上下来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骤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许星辰的目光落在地毯上正在闪烁震动着的手机上,视线有些模糊。她走下梯子,伸手将手机拿起。
屏幕上显示是一个来自陵城的陌生号码。
这个时间点,想必不会是推销电话。
她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喂,您好?”
“我是林遇,今天跳河那位。”对面的声音传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述可能存在歧义,又补充道:“救人的那个。”
“我记得。”许星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但还是凭借着良好的修养忍住了,“有什么事吗?”
“你的运动手表忘拿了。”
“是吗?那我可能没注意。”许星辰低头看了看空荡的手腕,手心微微收紧,“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找你取。”
林遇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明天下午三点,陵西路的有间茶馆。”
“好的。”许星辰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拿起笔快速记录下林遇的名字和地址。随后,她看似随意地问道:“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他应该不是找那个警察要的,毕竟这种是违规的事情。
“你说的时候我记住了。”
记忆力这么强?
没记错的话,她报电话给警察的时候只说了一遍。
许星辰轻笑后赞叹道:“厉害。”
林遇淡淡嗯了一声。
许星辰握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好。”
许星辰放下电话,仰躺在地毯上,闭上眼睛,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二日,雨过的午后,骄阳似火,每一寸空气都在高温的炙烤下发生扭曲。
夏日的热风将许星辰身上的水蓝长裙卷起,三千墨丝潇洒地搭于身侧,随着她的步伐悠悠晃动。
她的凤眼微挑,带着东方独特的媚色,小麦色的皮肤衬得她的五官英气逼人。
许星辰顺着导航的指引走到一个安静的小巷里。
巷子两边是斑驳的白色墙壁,上面攀满了翠绿的爬山虎,岁月和风雨让头顶檐角损了当年有的精致。
拐过弯,有间茶馆映入眼帘。
黑色牌匾悬挂着大门上方,字体苍劲有力。门两侧,摆放着几盆精心修剪的绿植。绽放的花朵藏在绿叶间,娇艳欲滴。
窗户上点缀着红色剪纸,图案轻巧细致,透露出一种雅致的氛围。
林遇身穿白短袖配黑色直筒裤,正坐在茶台前,神情专注地泡着茶。
他先用开水冲洗茶具,随后将废水倒掉,接着把取出的茶叶放入茶壶中,往茶壶中注入热水,倾倒,再次冲泡。
茶叶在水中翻滚、舒展……
一套动作娴熟优雅,和他本人形成巨大反差。
林遇拎着茶壶的手突然一顿,敏锐地朝许星辰的方向看过去。
许星辰朝他微微一笑,抬步走了进去。
裙摆轻轻擦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林遇起身,绅士地为许星辰拉开椅子,“请坐。”
“谢谢。”许星辰微微颔首。
林遇随后也坐下,拿起一盏精致的茶杯。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杯身,将其检查清洗了一番。
细腻的瓷质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爱好?”许星辰问道。
“不算。”林遇将泡好的茶递到许星辰面前,“只是偶尔为之。”
“茶馆是你家人经营的吗?”许星辰端起茶,吹了吹。
“我父亲的遗产,平日没人来。”林遇的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抱歉。”许星辰下意识抬头观察林遇的神情,却发现他的脸上并无半分伤怀之色。
林遇挑挑眉,抱胸靠在椅子上,“无事。”
许星辰低下头,抿了一口茶,将话题引向了正题,“你今日叫我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还我东西吧。”
如果只是换东西这么简单,林遇完全可以在那日就将东西给警察,再让警察给她打电话去公安局取。
既然他没采取这一个方法,就说明他有别的事情要和她说。
林遇没有直接回答,他弯腰从柜子下面取出运动手表和新买的粉色运动毛巾,递过去说道:“我之前见过你。”
许星辰看着两样东西,接了过去。
这块运动毛巾的价格不便宜,不知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你太客气了。”她抬头看着林遇,主动提起上次见面,“嗯,你见到我那次应该是在城西公安局。”
当时正值傍晚,天渐渐变为深邃的黑蓝色。
林遇站在城西公安局的门口,和几个负责郑竹一案的警察低声交谈着。
他们的对话中透露出一些外界难以知晓的案发细节,而林遇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为郑竹案提出了几种可能的推测。
就在这时,她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试图不引起注意地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然而,他们察觉到她的靠近后便停止交谈了。
但幸运的是,她听力过人,早就将他们的低语听到了个七七八八。
她匆匆一瞥,仅能捕捉到林遇一个轮廓模糊的侧脸,当时她以为林遇是公安局特意请来的大师顾问。
直到后来……直到现在……
“你是郑竹案的报案人。”林遇食指轻敲几下,似是在回忆郑竹案的资料。
郑竹案是一起发生在去年年底的碎尸案,尸体正是许星辰发现的。迄今为止,案件悬而未决,凶手仍逍遥法外。
这个案件也是许星辰搬家转学的原因。
许星辰带手表的动作慢了一下,眼也不抬地回答道:“是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林遇给许星辰续了杯茶。
他竟知道……不,这是试探。
“啊?让你做什么?”许星辰指腹不断捻着左腕上的串珠,“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日发现郑竹尸体的画面在眼前翻涌着。
红色的行李箱,流动的鲜血,破碎的尸块……
林遇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说:“郑竹案我很早就没有跟进了,实话和你说,我现在对案件的最新进展也是一无所知。”
“是吗?这样啊……”许星辰垂下眼帘,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和身体的不适。她快速饮尽杯中的茶,说道:“出来有些时候了,我要先回去了。”
林遇点点头后,许星辰起身离开。
蓝色裙角摇曳,消失在眼前巷口的转弯处……
许星辰无力地扶着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汹涌袭来。她紧闭双眼,蹲下身子,手中拿着的东西也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
再度睁开双眼之际,林遇已然蹲在跟前,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查郑竹案,对吗?”
许星辰看着他不说话,腹腔的恶心感让她眼眶湿润润的。
“你昨天其实是特意来找我的,对吗?”林遇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张纸。看许星辰没有反应,接着问道,“你从哪里打听到我在公园的?”
他远比想象中厉害。
“你怎么知道我是特意找你的?”许星辰声音有些沙哑,刻意掠过打听的话题。
“初次见面,大部分人在看到陌生人投来的视线时,都会下意识地回避。”林遇似乎并不在意她对后面问题的转移,目光紧紧锁住许星辰那双漂亮的眼睛,“你昨天不是这样,你一直盯着我看,即使我回看你的时候,你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挪开。”
“你怎么确定我不是那小部分人的。”
“今天对话时,你虽然看着我,但会下意识地搓手、抖腿。我猜你在经历郑竹案后应当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陌生人了,就算是面对有些熟人,你恐怕都会下意识地回避视线。”林遇的语气十分肯定,“但你却一直盯着我,这足以表明,你肯定是想从我这里获取些什么。”
“运动手表也是你故意落下的。我猜你原本的安排中没想到会有人跳河,计划被打乱后,你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林遇目光犀利,仿佛能看穿一切,“说吧,郑竹案,除了他的尸体,你还看到了什么?”
许星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开合,胸口闷痛得说不出话。
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闪过,她用力闭了闭眼,选择了沉默。
林遇也不逼她,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许星辰搭着他的手站稳,慢慢缓过劲儿来。
“想说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吧。”林遇的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
许星辰慢慢收紧他的手,感受着冰润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林遇看着她的手,“嗯?”
“没事。”许星辰收回自己的手,踉跄了一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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