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更

“银安,避一避吧。”

那人的目光并未在宋声的面上多做停留,不过一扫而过。他的眸光柔和而疏离,就仿若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一般。宋声袖中的柔夷捏紧了拳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便是呼吸一窒——

陆庸……竟没认出自己吗?

算起来自搬入冷宫,自己与陆庸也已有近一载未见了吧?如今她不施粉黛,换下了锦衣华服改穿简陋的布衣,也不再梳华贵的云鬓,只用红绳将一头乌发随意的绑起。许是……许是如此,陆庸一时没将自己认出,也未可知?

宋声只感觉到自个儿的一颗心都像是被捏紧了似的,满心还留存着一丝侥幸。可她分明瞧见陆庸重新放下帘子时的前一刻,嘴角扬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宋声再熟悉不过,她从前便瞧见过许多次,陆大总管惯爱这般笑。

当真没认出来?可能吗?

直到陆庸的车驾避到一旁继而缓缓向前行驶出许远,宋声仍旧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可心中那个问题的答案却越来越清晰。阔别一载,她尚且只消一眼便认出了陆庸。此时的陆庸也早就褪下了宦官的服饰,一身华服通身都淌着贵气,可她仍只需一眼便将其认出。

而那个做了五年御前总管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文武百官都能分辨的清清楚楚的陆公公,真的只一载便将其忘在了脑后吗?怎么可能!

陆庸方才唇边的那抹笑意便是最好的印证,他定然,也是认出了自己的。

可若是真的认出了自己,又为何……不为所动呢?

……

宋声为此事心神不宁了好几日,却一直没等到官府的人上门来,心头那块大石头便始终也搁不下来。食肆的铺面倒是找到了,在县镇一个人流量还算不错的位置。铺面不算太大,能摆上五六张桌椅,对宋声而言倒也尽够用了。不过因为地段好,一年的租金也不少。

宋声问过那种巷中的铺子,莫约只有一方摆摊的地儿,只能在外头摆上二三张桌椅的铺子,一年也要一两多的租子。这种铺子临街的也有,地段好些的就要翻个一番甚至两番。宋声看好的那家铺子又比这种铺子大上许多,这就比后者那种还要贵上许多。

刘翠花倒是很支持宋声的事业,大手一挥索性付了两年的租,合起来也要近十几二十两银子。

崔大的木工活在村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少人家的柜子桌椅床之类的都来找他做。他虽腿脚不利索,可干起活来却十分利索,又快又好,收的工费也不高。时间一长,也算是攒下了些名气。

“届时你铺子里的一应桌椅都交给你叔去做,婶儿虽没什么大本事,做点儿手工缝补的活计倒也不难。届时桌椅打好,在铺上一层桌布,瞧上去定是干净又整洁。”刘翠花毕竟是妇人,心思就是要比大老爷们儿的要缜密一些。近几日宋声总是心不在焉的,她也具是看在眼里。

因着素日里刘翠花和崔大要忙着田地里的事,俊哥儿又得读书,故而从来都是马夫周诚跟着宋声进进出出的。刘翠花也悄悄探了马夫的口风,不过也没探出什么来。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直接向宋声开了口。

说起心事,宋声的心事自然也就只有那么一桩。她之前在宫里的事儿自是不会跟崔氏夫妇交代,就连她的亲弟弟她也没想过要坦白。这事儿实在不是寻常百姓可听的,贸然提起来她也怕吓着这三人。他们都只当宋声是做过几年大户人家的宫女,宋声便也默认了下来。

故而刘翠花问起宋声心事的时候,宋声实在是不好说。

“无碍,只是这些日子满县城的转人有些疲累,等食肆开起来届时至多也就是两头跑,到时便好了。”

刘翠花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只好不再追问,反倒是讲起另一桩事来:“今儿村里的那位老秀才同我说,俊哥儿聪慧,在他跟前学了这几年,该教的东西他都学的差不多了。那老先生道他虽图有个秀才之名,但不过是最末等的附生,一辈子也没能往上进一步,许多东西他自个儿也是一知半解的。俊哥儿是个好苗子,他怕自个儿再没什么可教的了。”

本朝的科举制度可以说是相当的完善,光是一个秀才,也分三六九等。成绩最好的那一批称作禀生,吃的是朝廷供给的粮食,而后两等则没有这个待遇。而要想成为秀才,须得先过府试成为童生。

童生试由州县衙门举办,三年举办两次。下一次,要等到明年二月,距今还有近一年的时间。

“我和你叔商量,与其荒废这一年的光阴,倒不如将俊哥儿送到县里的私塾再温习一年,来年应试也好更有成算一些。县里的私塾束脩钱自是要贵一些,便想着来问问你的意思。”

如今家中虽有富裕的钱财,宋声将那二百两银子交给了刘翠花,可到底这钱还是宋声的钱。虽说俊哥儿是宋声的亲弟弟,但无论如何这一家子还是要以宋声的意见为主。刘翠花和崔大都是这样的想的,虽有打算将宋俊送去县里读书,但主要还是看宋声的意见。

宋声却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事儿自是十分妥当的,家里要用钱的事儿您和崔叔拿主意便是了,拿钱既拿出来了,便是咱们家**同的财产。您和崔叔是长辈,自是要比我们这些小辈目光长远的多。您二老若是跟我还这般见外,岂不是不将我当做一家人看待?”

这话说得刘翠花十分受用,连连夸了好几句好孩子。

崔大和刘翠花虽说让宋声安心住下,可到底俊哥儿是他们一手拉扯大的,宋声却是半道出现的。且这位闺女儿不仅不需要他二人照顾,还一来就拿了一大笔银子。刘翠花就算再怎么喜欢宋声,和她总归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如今听她这样说,感动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二者又更亲近了些许。

宋声好言相劝让刘翠花宽心:“银子总归是要花的,放在那儿也生不出小银子来。依我看,如今是安康之年,咱们手中有好歹有些银子,何不将那些钱拿去换些田地?除去日常花销,好歹还有一百五十两是能动用的,莫约也能买五六十亩田。您和崔叔二人顾不过来也不妨事,大不了就放出去吃租子钱。一年到头也有不少进项。”

便是每亩地只收一二成的租子,也尽够一家子的吃用了。

不仅是刘翠花手中的银子不该闲置,宋声自个儿还揣着二千余两银子,与其放着,倒还真不如去囤些良田。不过这事儿急不得,她如今涉世未深,轻易不敢胡乱做些太明目张胆的举措来惹人耳目。

再加上,江州地界上,还有陆庸这个心腹大患在。

自那日与陆庸遇见了之后,宋声的行事便格外谨慎起来。帷帽在寻常百姓堆里总显得格格不入,她便日日以纱遮面。做生意到底是件招摇的事儿,保不准哪天又会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是?

食肆很快便开了起来,宋俊也如愿前往县镇的私塾读书备考。因着陆庸一直未曾发难,宋声的日子虽过得提心吊胆,但时间一长,便也就有些随遇而安了。宋声也不知道那位陆公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者也为从容却手中收到的那条红盖头而纳闷。

毕竟——

就算陆庸如今成了开国公,归根结底本质还是个阉人不是?从前阖宫上下仰慕这位光风霁月的陆公公的宫女儿也不在少数,可满宫上下真愿意嫁给一个太监的,就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人人都在惋惜陆庸谪仙一般的人物沦落成了太监,可又各个都对阉人嗤之以鼻。在世人眼中,太监既不是男人,更不是女人,大多时候便是连人都不是,又有谁真心愿意给一个太监做老婆?

饶是陆庸这样风光的太监,背地里仍旧是受尽了编排的。

宋声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看法,她只是好奇,她同陆庸的交情也算不上又多深厚,为什么那位公爷夫人会要将自个儿大婚的盖头烧给自己?莫非,那位夫人是从前自个儿在宫里头相熟的人?

……

某处府邸——

“可瞧见了那画上的女子?”

一华服女子急切的问道,她的手边,正安静的摆着一副画像。那画像上的女子身着浅色宫装,眉眼柔和娇媚,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那画上的女子容貌生的极美,美的似而有些不真实,让人不禁犹疑,这世间哪儿会有如此貌美之人,便是说是仙女,也不过如此。画卷的角落还题了一首词,写词人笔锋苍劲有力,隐隐透着一股子锋利的味道。末尾的位置还赫然盖了不知是什么人的私印——

“小的去瞧了,那食肆老板娘的眉眼确实如画上如出一辙。只是她终日戴着面纱示人,瞧不起具体样貌,小的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与不是。”

那女子闻言,却难掩激动的神情,扑倒另一位女子的怀中啜泣起来。

“阿姐,定是她了,她当真还活着……”

呜呜呜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小宋声一个人在外地搞事业太难了 得给小宋安排一个靠山抱一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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