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夜将明,玉碎当归

冬末,皇帝将萧斩的职提了一级,做了一个正四品随军统领,被派去支援边境战事。说是战事,但其实也就是个流寇扰乱,算不得什么。临行前的城门,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萧斩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有人在期盼着他回来。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眉眼,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带着无限眷恋和温柔。

“贺大人这次怎么不跟我同去了?”

贺璧书一笑,微微仰头迎上他的目光。

“这一次又不是什么险事,再说,我相信萧将军的本事。”

“官身时随征,到了平白之身,贺大人倒是换了主意。”萧斩笑道。

“左右你也不会去很久,若你上元节前回京,我便为萧将军准备一份大礼可好?”贺璧书温和一笑,带着她身上独有的干净柔和。

“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

大凉王朝五十一年春,贺璧书第三次拜访大理寺卿的私人府邸,这一次她没有过多的问什么,好像只是闲谈。贺璧书心里明白的,像大理寺卿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即便真的有什么,他也不会就这样交给自己的,毕竟这可不是小事,这可是陛下降旨的定论。他不肯说,贺璧书也是理解的,所以这次她也没指望能在这里得到什么,倒还真的是闲聊。只是这次临别前,大理寺卿叫住了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贺大人还在查那件事吗?”贺璧书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随即一笑,点了点头:“心之所向,虽远必往。”大理寺卿叹息,随即正色轻声道:“奉劝贺大人一句,不要再管了,此事涉及皇位,言尽于此。”说完,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入了内间。贺璧书微怔,随后冲着大堂内恭恭敬敬躬身一拜:“多谢。”

另一边,萧斩随新任的长官将军奔赴边疆处理流寇,事务倒是不难,却在行进途中遭遇截杀,对方目标明确,直指萧斩,萧斩飞身闪避过了暗箭,那匹枣红色的马却没能幸免,脖颈中箭,不治而亡。萧斩尚未来得及悲伤,就发觉马颈上的箭头与上次偷袭自己的那支是同一规制,

这是大凉皇家御制的箭。

不日,春雪刚消。

天不亮,贺璧书就一身素衣立于宫门前,安静等着宫门大开。前来参与朝会的大臣们都陆陆续续聚集在宫门前,见到贺璧书都十分惊讶。

“贺大人?这是……?”

贺璧书温然一笑:“几位大人客气了,贺某恰巧有事想找几位聊一聊。”

皇宫内,皇帝像往常一样来到金銮殿,却并没有见到等候在阶下的群臣。

“怎么回事?”

“回…回禀陛下,有人在宫门前拦下百官入宫,请见陛下……”

“是谁?”

“……前谏院之首上卿贺璧书。”

“……准。”

…………

文武百官涌入殿内,贺璧书进门前被收了剑,一人独行在最后。再次踏入这金碧辉煌的金銮议事大殿,贺璧书目不斜视,阔步向前,路过身旁的百官,路过自己曾经站的那个位置,最后定定立于中央殿阶前,抬眸最后看了一眼上悬的横匾,随后微微欠身拱手行礼:

“草民贺璧书,拜见陛下。”

“贺爱卿,你也曾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必如此拘于礼数,有何事?”皇帝虽然面色不虞,口中话语却是客气得很。

“既然陛下这样说,那草民便还自认为是陛下的臣子,臣此来是为诉一桩冤情。”

“什么冤情?”

“臣要诉大凉王朝四十八年雍城夜焚,大冤!”

四下一片沉寂。贺璧书继续道:

“除此之外,臣还要斥诉当朝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以权谋位构陷忠良!德不配位,该檄!”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哗然。

“贺大人,你疯了?那可是太子殿下!!”

有人出言试图制止,贺璧书却并不领情,依旧正视前方,朗声道:

“大凉律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下无人敢言了。

“陛下明鉴,当时萧将军连写了三份请诏书递回京,无一得到回应,事态紧急,这才不得不自做决断。至于那三封请诏书在递至陛下案前便被得知偶然消息的太子殿下扣下,正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用自己的势力换下萧家军的兵权。”一字一句,冷静陈述,但每个字都听得叫人心惊。

百官之中有大臣出声对峙:“大胆贺璧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污蔑太子!污蔑储君!!”

贺璧书轻轻一笑,毫不示弱:“臣只知天理,不知君王!国之非国,君且非君,有何可畏?!”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进殿不跪,陛下已赦免了你,你倒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出来!”

“臣只跪王权不跪君!”声音清冷,却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你!你这是死罪!!!”

“死臣一人,不足为惧!”贺璧书抬眼看向高坐明堂之上的皇帝,浩然肃立,“臣有证物,可证萧将军清白,证殿下大罪!现已呈至官衙府巷,家家户户的大门上!”

“你想怎样?”皇帝紧皱眉头思索再三,终于发话。

贺璧书这才一撩前袍拜道:

“臣请将真相布告天下,还萧将军清白之名!另,臣请废太子!殿下失德,理应让贤。”

“但他毕竟是朕的儿子……”

“一朝失德,万人同罪!”

“……好,朕知道了。”

皇帝并未当庭给出答案,匆匆宣布退朝。

贺璧书行在宫道上,此来危机重重,她是知晓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因为这是她的选择。按照律例,任何人入宫门不得携带兵武,因此贺璧书的佩剑解存在了宫门守卫处。

天边将晓,宫墙的阴影缓缓偏移,脚下的青石板上投射出一道宫墙上张弓搭箭的影子。贺璧书猛然回头遥望,只见太子手搭长弓站在那里,面目憎恶,身后是一脸冷相的皇帝。他是默许的。

这一刻,贺璧书忽然明白了,不是太子想打压萧斩,而是皇上要削萧家的兵权。

太子所为,不过是皇帝陛下借刀达成自己所愿罢了。

天边的光泄得更多了,黎明,就要来了。贺璧书歪头看向破晓的云霞边际散出红光,昭示着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太阳要出来了,她可能看不到了,但有人能。

太子立于宫墙檐角倾泄的阴影之下,绷紧弓弦,咬牙切齿:“贺璧书!这是你自找的!”

贺璧书扬起头,站在光下,一明一暗,遥相呼应,她忽然笑了,字字铿锵:“贺某今日所为,无愧于心!”说完,便奋力向着前方仅有几步之遥的宫门跑去。

太子的箭锋对准了她背后的心口,弓弦脱手,箭矢飞离,破空而出。剧痛袭来,贺璧书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被这力道带的向前扑倒。鲜红的血花绽放在胸口背心,氤氲在宫墙下的青石板上。阳光倾洒下来,暖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天亮了。

直白透亮的阳光敲开了京城中每一家每一户的大门,人们在朝阳中惊奇地打量着门扉上于黑夜时张贴的告示,墨水凝结成的文字精炼简明,工工整整一板一眼地写着:

檄太子文。

呼吸渐平,疼痛将息。恍惚间,贺璧书仿佛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轻的笑意,是幻觉么……?可惜,无论是真是假,她都无法再回应了。

宫门外,萧斩匆匆办完差事来不及等待大部队,便骑跨着并不熟悉的战马疾驰回京,听到府内侍从回禀说贺璧书大清早入了宫愈发急切,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到达宫门前的那一刻简直是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的,他看向面前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黑影,心脏一颤,一路跌跌撞撞飞扑过去:

“贺璧书!贺璧书!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萧斩!我是萧斩……!”

他扶起她的身子轻轻摇晃,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瘫软。他一下子慌了神,定定地盯着她背上支起的箭羽,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手鲜血……

“贺璧书……!你看看我……我是萧斩……”

声音略带嘶哑,他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庞。可惜怀中之人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萧斩抱着贺璧书浸血的身子,侧脸紧贴在她被风微微吹乱的额角上轻轻蹭抚,顺着远处的宫墙抬眸,遥望那上面站立的橙黄身影,勾出极尽冷意的一个轻笑:“呵呵……太子殿下好箭法……这一箭,我记下了。”

说完,他抱起她已然开始失温的身体,默然离去。

啪!

一记耳光打在太子脸上,太子捂着脸,有些震惊。

“父…父皇……”

“因为你的过失,朕损失了一个人。”甚至可能是两个。

“可您不是说……他们都是棋子,不用那么在乎……”

“废物!”皇帝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棋子当然还是活着的更有用!你竟如此儿戏……往后如何继承大业?!”

“是……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受教。”

“你若不是朕的儿子……早已被剐了千次万次了!”

“……”

“你这把刀到底何时才能堪用啊!”

萧斩怀抱着贺璧书的身体踏出宫门走在街上,步履缓慢,一步一步向着自己的府邸走过去。街边两侧已从檄文中的真相幡然醒悟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无言静立目送,他们从未在这位阎罗脸上见到过如此悲戚麻木的神情,他的表情好似冻结了一般,毫无变化,就连行走的躯体看起来竟也像是僵硬的公式化,只有怀中那抹白色云朵随着步伐飘动,一步一晃,胸前绽放着刺目的血花。

“萧将军……”

沿街的百姓似要上前却又退却,脸上皆是同情,愧疚和惋惜。

“萧将军……”

他们这样喊着他,从前只有一人这样叫他。她总是爱这样唤他,就好像这样他就一直会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将军。千万人称他萧将军,仿佛是她借千万人之口穿过时光向他悠悠告白。这一刻,她成了千万人。

而他毕生所求,不过是想再听那人的一句“萧将军”。

萧斩将贺璧书当街带回了府上,温柔地安置在床铺上,小心翼翼地为她调整着姿势。他环着她一同坐在床榻边,手臂穿过腋下,她的脸埋在他的颈弯,好冷……好冷……他伸手,轻轻向后摸索,覆上了那支箭杆,死死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掌轻扶住她的脑后,猛地用力拔出了那支带走了她的命的利箭,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萧斩的衣袖和掌纹,温热的触感与怀中人的冰冷截然不同,那是她心口的温度。箭矢连心,拔出便带着血肉,怀中人却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仅余身体本能下的微弱抽动。萧斩中过箭,自然知道这有多痛,一时间,往昔过往的伤口似乎在他身上聚集在胸口一点,一齐痛了起来。萧斩的呼吸乱了节奏,手脚利落地解开衣扣褪下衣衫,动作轻柔又熟练地处理狰狞撕裂的伤口止血,这样的事,他早已做过千百次。他为她仔细包好伤口,知道她不喜欢脏,特意为她换了干净整洁的新衣裙。然后出门寻了块石头,进了屋,直接坐在床榻旁的地上,抽出匕首,一笔一画地镌刻:

贺……、璧……、书……。

固执地重复描摹着每一道笔画,一笔笔加深,再深,再深……

没有表情,没有悲伤,唯余静默无言。

他的一生似乎总是在失去和告别,少时丧父,再逢母逝,雍城送友,后来失马,如今别妻。

守灵三日,他就一直冷冷地跪坐在木棺旁,无人搭话,也无人敢上前搭话。只有墙外路人低声相语传入他的耳朵。

“听说了么?贺娘子死在宫墙下了,一箭穿心。”

“一箭穿心?那得多疼啊……”

…………

出殡那一日,全城百姓自发配白,夹道目送。萧斩一滴泪也没有掉,他那副冷峻如霜的面容似乎更加死板,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后来京城百姓记忆里总共记得两件同等程度惊动全京的大事:红布迎亲,白绸送灵。漫天遍地的场景,声势浩大,偏偏为首之人恣意张扬,未像队伍中其他人一样披麻戴白,反而一身艳艳红袍,浑身金线盘踞环绕,看起来不是送灵而像是来参加什么宴会。萧斩就这样屏绝了周围一切的目光和耳语,手执引魂灵幡走在队伍最前面,亲自为贺璧书抬棺。漫天飞舞的白花花的纸钱,洋洋洒洒飘落至他的肩头,衬得那身红装更加鲜艳。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例行公事做这些而已。送灵的队伍吹吹打打,恍惚间,那荡气回肠的唢呐曲调似乎与当初迎亲时的喜乐如出一辙,一路送到了青桓山……

她最喜欢的青桓山。

一旬后,萧斩接到了四皇子的密信约见,意图拉拢他成为四皇子一党。萧斩嗤笑:“我知道那天是你把消息透露给太子的。”

所谓“偶然”不过是有意为之。

“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扳倒太子,我不在乎这个,在我看来,大凉由你做皇帝确实要比太子要好上许多,只有你和那个老狐狸才是最相像的。”说到这,萧斩又笑了一声,“老东西真是选错了人。”

四皇子也笑了,既然对方如此直白地点出他,那他也不必再隐藏什么了。

“我是老头子的弃子,不过是他为太子殿下选的磨刀石罢了……不过我倒要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磨刀石。”四皇子的谋略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了,边城战事,时疫,都不过是他达成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他知道皇帝瞧不上他,但他偏偏要证明给皇帝看,自己才是那个最适合登上帝位的人。无人知晓,那位养在别院,深居简出,饱受冷落的私生子,在无人的角落里谋划了多久。他要一步一步,毁掉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形象,用各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其他继承人,让自己成为绝对的唯一人选。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步棋。

萧斩抬眼看向面前瘦弱却蕴含着强势能力的男子:“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在我逼宫之日退守玄门,不要出战。”四皇子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诡辩,“待我登基后,便还你镇北大将军之职。”

萧斩低声开口:“我不需要,但我会答应你,我只要一件。”

“萧大人请讲。”

“我要他。”

朔日.逼宫,四皇子的部下几乎兵不血刃地夺下了皇位,老皇帝当日驾崩,四皇子入主皇宫,满殿上下宫内宫外却不见萧斩的影子。三日后,新皇即位,废黜前太子为庶人,驱逐出宫。昔日太子自知弟弟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步死棋,慌忙逃出城去,却在城门口看见了那个骑在马上一身红袍的身影,惊得瞪大了双眼。

“萧……萧斩……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子!我是太子!!”

萧斩冷面如常,并未理会他的控诉,等候已久,只挥手一套,一只麻绳便落入太子颈项之间,另一头则紧紧拴在马鞍上。只听萧斩扬鞭打马,那马儿便开始疾驰,从城门口向着城内奔去,顿时惨叫阵阵,无人关息。沿街百姓见证了这一幕,纷纷驻足观看。萧斩驾马,马后坠着太子的身体,当街一路拖行至青桓山。待到停下来时,太子的背后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萧斩下马,一手抓起太子散乱的髻发将其按在那一方朴素的石碑前,上面是萧斩亲手一笔一笔刻上的名字:爱妻贺璧书之墓。

太子这下惊恐更甚,萧斩并未理会这位前朝太子会作何反应,回身在马鞍一侧取下长弓,张弓搭箭,站在太子身后,面对着贺璧书的墓碑,箭锋指向他的后背。伏于泥土上的太子呼吸急促,抬眼看见了那石碑上的名字,心跳停了一瞬,如阎罗审判般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上方传来,咬字极重,字字铿锵:

“太子殿下,这一箭,还给你。”

话音未落,便接羽声,随着太子的惨叫,飞矢刺入皮肉,距离之近,力道之大,直接生生穿透了他的身躯,钉入泥土中。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直至再无惨叫声撕破宁静。

萧斩蹲下身,伸出左手,轻抚着冰冷的石碑上刺目的字迹,他亲手一笔一划刻下的字迹。

天地之间,唯余静默。

…………

第二年春,萧斩在家中整理旧物,忽然发现一张旧时未寄出的信件夹在那些他很少开启的书本里。

「夫君亲启,今年元夕,我想与你一起去看花灯。」

…………

“哈……”看着眼前熟悉的陈旧字迹,萧斩忽然笑了。

是什么时候写下的呢?她写下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

萧斩捏着那张字条走出府门,不知不觉来到了城边的流江边,今天是上元佳节,街上人流匆匆,多如新蚁,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身边不再隔空着那十几尺的空气,路过的百姓见了是他,纷纷笑着与他打着招呼。他看着这万家星火,江边河灯,还有百姓对他释放的敬重和笑颜。她的确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承载了生命,他要用余生好好地受着。

突然,一个欢快的童音打破了他的思绪:“萧将军也来放河灯吗?”

萧斩垂下眼眸看向那孩童,倏地笑了,并未作答。孩童见萧斩未答,神色又有些凄然,扬起天真的脸庞:“萧将军在想贺娘子么?”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萧斩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抖,笑中半是释怀半是无奈:“是啊,我很想她。”孩童的眼眸亮晶晶的,突然塞进他手里一盏未题签的河灯。

“萧将军若是想念贺娘子了,就放一盏河灯吧。我娘说,这灯可灵啦!只要把想说的话写在上面,河水就会帮我们把它带到思念的人那里。”

萧斩低头盯着手里的莲花灯半晌,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漫天水色的莲塘水乡的轻舟之上,忽的一笑,颔首:“好。”

此后每年上元节,城中百姓都会看到那个一袭红衣的孤寂身影立于江边放灯,一岁一年,从不间断。

「吾妻挚爱,今夜月儿甚圆,不知那边能窥见否?吾甚想念,愿汝安好」……

「吾妻璧书,今岁元夕下了雪,照得京城亮堂堂的,天寒添衣,望自珍重」……

「亲亲吾妻,近年边境无战事,百姓皆安乐,汝可放心。若挂怀,愿汝肯允吾一霎梦中相会」……

完结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暗夜将明,玉碎当归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