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山林深处,景色变得愈加诡异。郁郁葱葱的树林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奇形怪状的诡异枯木,迷雾四起,不时传来乌鸦凄厉的嗥叫。
白锦彦猛然想起母后讲过的故事:白羽之境有四大贵族,分别是凤凰族、鹤族、孔雀族、白鸽族,还有一个被人们所遗忘的“堕落贵族”——鸦族。
传闻鸦族自从被白鸽族灭族之后,残留的余党对白羽鸟类怀恨在心,若有白毛鸟擅闯了他们的地盘…格杀勿论!
而他们的地盘,恰恰是此处荒山!
白锦彦打了一个寒噤。他害怕了,毕竟只是个半大少年。
因为身旁的江瑜比他年长两岁,所以有了冒险的勇气。
但白锦彦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灭口,心底的恐惧就不住地发酵,蔓延。
“瑜,要不我们回去吧?”白锦彦拉拉江瑜的衣袖。
“嗯?为什么?我们期待了许久啊!”江瑜偏过头来,满腹狐疑地看着忐忑不安的白锦彦。
白锦彦飞快地思考应对之策,这次寻宝确实是他们期盼已久的,怎能因为害怕鸦族的报复而临阵退缩?
白锦彦转念一想,灵光乍现:“威斯利老师留的作业我还没完成,今晚就要交了!”白锦彦装出一副焦虑的样子,暗示江瑜离开此地。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扶上白锦彦肩头,“嘿!那有什么难的,回去我教你啊。”江瑜全然没有理解他的暗示。
也许说出真相他也不会信。白锦彦只能无奈地叹气。
那好歹也得伪装一下吧。白锦彦小声念了一串咒语,将自己的白色小西装变成米色。
白羽之境的生灵们大多以毛色作为衣服的颜色,偶尔也会有人更换衣服颜色,光看外表分辨不出。
但是,贵族具有一眼识破别人伪装的异能②,白锦彦疏忽了。
一路前行,循着藏宝图的指引,穿过重重迷雾,兄弟二人来到了一座略显破败的…宫殿。
与其说是破败,不如说是阴森:高高矗立的宫殿,昔日的金碧辉煌褪了色,四周环绕着枯木,偶尔有些白色的细草点缀其间,地上白骨隐约可见。
异香缥缈,一切都在如血的月色下酝酿着阴谋。
这便是鸦族栖息的地方。
白锦彦捏着藏宝图,眯起眼睛认真地看。
“没路了?”白锦彦小声嘀咕着,银白色的眼睛紧盯着藏宝图,恨不得盯出花来。
花没盯出来,倒是浮现了一行鲜红的字:走进去!沉夜府的大门将为你打开!
“走….走进去?”白锦彦有些迟疑。
“走就走呗!还怕它不成?”江瑜似乎对探险有着不可磨灭的热忱,白锦彦拦不住,唯有随他去了。
况且,他是黑天鹅,不会有事吧。
白锦彦思索着,还是开口阻止道:“未经允许,擅自进入他人住宅,好像不太礼貌……”
走在前面的江瑜长发一甩,回眸笑道:“彦,别怕,要是出了什么事,哥会保护你的。”
江瑜走近,揉了揉白锦彦的银白色短发,随即牵起他的手,在掌心画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玩意。
算了,就当去长长见识吧,白锦彦如此想。
走近宫殿,发现门口并没有守卫,古铜色的门华丽异常,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江瑜正想敲门,大门却不推自开。
古铜色的沉重大门犹如帷幕徐徐拉开,显露出宫殿内部的模样。
整体呈阴郁的哥特风,正对着大门的是铺着红色波斯地毯的阶梯,以及阶梯旁的王座,花纹繁复的墙上挂着两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并无表面那般破败。
只是殿内空无一人,窗外偶尔会有乌鸦掠过。
“瑜,你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吗?”白锦彦莫名吓得背后生寒。
“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更像是……”江瑜有意无意地顿了一下。
“鬼屋!”爱闹的少年做了个鬼脸,吓得伙伴尖叫一声。
下一秒,恶作剧的人如同恶作剧般消失了。
“瑜?瑜!江瑜!别吓我…”声声呼唤,却没有任何回应,白锦彦惊慌失措。
或许是惊动了这里的主人。楼上传来脚步声,慵懒而清脆,一声声地踏在白锦彦心上。
白锦彦的失措转为惊喜:“瑜!是你吗?”
回应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何人扰我清净?”
那声音如同浸在冰水里的匕首,寒冷且带有锐气,但也夹杂着少年人特有的音色。
难道是黑羽王的后裔?
或者是江瑜的升级恶作剧?
来不及多想,那声音的主人已出现。
眼前身影,却是同江瑜一般年纪的少年。鸦青色长发垂在肩上,眉眼精致凌厉,血红色双瞳,眉宇间充斥着戾气。
若不是少年杀气逼人,恐怕白锦彦就把他当成小姐了。
细看,少年肩上挂着披风,左肩缀着鸦羽,白衬衫,黑裤,长靴,居高临下的高傲目光,骨节分明的指间戴着黑色的戒指,如同吸血鬼伯爵一般,优雅而霸道。
在白锦彦打量他的同时,少年血红色的瞳仁也在盯着他。
闪着红光的双瞳骤然收缩,少年皱起眉头,抽下墙上的剑向白锦彦劈去。
白锦彦下意识要躲,少年持剑步步紧逼。
这怎么一上来就砍人啊,难道是我太不礼貌了?
稍一分神,少年的利剑便抵上咽喉:“小东西,服饰骗的了人,发色可骗不了人。”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地响起,一阵怪异的香气扑鼻而来。
白锦彦心想:你不也是小东西。
糟了!他是鸦族的!而自己不正是他们所憎恨的白羽鸟类?
少年利索地牵制住白锦彦的手脚。喉间冰冷的触觉越来越真实。
眼看自己就要被割喉,已无还手的余地,白锦彦绝望地想。
皮肉被利器撕裂,温热的血在颈间晕开。
忽然,手心迸发出一道紫光,弹开了少年手中的长剑。
长剑擦过少年的脸颊,留下一抹血迹。 他没有为此迟疑,拾起长剑继续砍人。
白锦彦只能四处逃窜。
哎?忘了黑白天鹅之间有心灵感应③!被扔进森林的江瑜才想起这事,火速奔回宫殿。
眼前景象让他震惊,白锦彦无助地缩在角落,脖子上有一道血口,一个陌生的少年手执淌血的剑。
江瑜二话不说,抽出腰间长剑与少年血拼,两人从地上打到天花板上,甚至打出了宫殿之外,实力相当,不分上下。
躲在一旁的白锦彦抬起手,银白色的光在伤口处缭绕。
“还好不致死,就是…嘶!难搞!”白锦彦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材质的剑留下的伤比较难治愈,留下的疤也无法祛除。
白锦彦竭力治疗着,殷红的血流回原处,撕裂的皮肉也在慢慢缝合。
这怪香,似曾相识…
是尸骨草!答案在白锦彦脑中浮现。
所谓尸骨草,即是生长在累累白骨之上的草,只出现在鸦族的领地。
据说是黑羽王的诅咒。
而且这种白色的草有剧毒,对鸟类来说,是致死的!
白锦彦庆幸伤得不深,及时阻止了毒液扩散。
耳畔传来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刚才打上天的两人又打回宫殿来。
白锦彦的伤口已然痊愈,只剩下一道淡粉色的疤。
他走出门,意外地发现江瑜拖着血淋林的手臂在打,而那位少年,除了脸上那道伤,毫发无损!
“瑜!别打了!”白锦彦喊着,指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没事了。
江瑜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喜色。
他也想停手。
但是他很明白,如果自己先停手,对方就会置自己于死地,毕竟对方是凶残的鸦族。
有谁?谁都好,快来阻止他们啊!白锦彦凝视着江瑜血流不止的手。
窗外乌鸦掠过,一道黑光随之出现,分开了正打作一块的两人。
“修!玩闹也该适可而止了。”一位年轻的美丽女子出现在宫殿,瞬闪过去夺下了少年的剑。
“瑾,你为何在此?”被唤作修的少年愤愤不平。
瑾拿着剑,习惯性地坐在王座上,苍白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剑锋。
“我再不来,这沉夜府要被你们掀了。”瑾站起身,把剑挂回墙上,黑色的哥特长裙摇曳。
她很瘦,皮肤苍白,有着和修如出一辙的血红眼瞳,其中一只眼睛被红玫瑰所覆盖。
瑾小心翼翼的操纵着,收拾战后的一片狼藉。
修转身上楼,却很快被瑾揪回来。
“别想走。”瑾虽然看起来瘦弱,但逮人的力气可不小,方才杀气腾腾的修只能放弃挣扎。
“先做自我介绍。”瑾放下修,“我是夜瑾,旁边这小子叫夜修凯。”
旁边的小子不情愿地转过头。
“如你们所见,我们是鸦族。”夜瑾扫视眼前两人,一个脖子上有新疤,另一个手臂淌血。
“你们……没事吧?”夜瑾问了句。
"…真的闯了鸦族领地啊!”江瑜自顾自地感叹着,忘记了身上的伤,也完全没听到夜瑾的话。
“差点没命。”白锦彦梦呓般地念出这句话,但这并非他本意。
夜瑾瞪了夜修凯一眼:“可以嘛!一打二还优胜,待会儿再收拾你!”
夜修凯紧抿双唇,歇斯底里地怒吼:“他是白毛鸟!你忘了父母怎么死的吗!?”
“你看清楚啊!夜瑾!”夜修凯指着白锦彦,声势分毫不减。
江瑜警惕地挡在白锦彦身前。
夜瑾的目光落在江瑜身上,眼眸微闪,“是天鹅呢,挺可爱的,修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也太狠心了。”
夜瑾眯起眼,看向白锦彦,“哦?白天鹅?”眸中杀意明显,跟刚才的夜修凯没两样。
白锦彦只觉脊背生寒。
“夜瑾小姐,我们无意冒犯,闯入你们领地只是偶然,请放我们一马。”江瑜目光坚定,握住白锦彦不住颤抖的手。
夜瑾眸中杀意转为妥协。
“放你们,可以,但是作为条件,你们不能对外暴露我们的存在。”
夜瑾按住咬牙切齿的夜修凯,“否则,鸦族的诅咒将会在你们身上爆发,伤口会再次流血。”
江瑜点点头,答应了。
夜瑾召来鸦群,护送他们离开。
“为什么不杀他们?”夜修凯没了再吼的力气。
“他们是王子,我们的势力不足以与天鹅王族相抗,如果不想让鸦族彻底灭绝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夜瑾沉静地说。
夜修凯紧攥着肩上的鸦羽,那是他父亲的羽毛。
父母被杀那天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他们躺在血泊中,周围是一大片洁白的羽毛,四处充斥着白鸽族民的狂妄笑声。
姐姐少了一只眼睛,痴痴地拿着母亲生前赠与的玫瑰花。
在他手里,只剩下父亲的一把羽毛……
“你要知道,这是白鸽族带来的恶果,与王族无关。”夜瑾摸着右眼的玫瑰花,如今再也取不下。
她转眼看向孤傲而又倔强的弟弟,强忍着眼泪,说:“也…也不能完全无关吧,毕竟他们袖手旁观。”
夜修凯抹去眼泪,看着自己唯一的姐姐,没有说话。
“况且他们也未必知道此事。卖他们一个人情也好。”夜瑾看向窗外血红的新月,陷入沉默之中。
夜修凯塞了两串亮晶晶的东西给夜瑾,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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