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宫梓说。
“从你群发那条信息。”江语说，“你告诉我们的，你的所有行为的逻辑起点，或者说你的底线，都是不想你和凌老师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你选择处理意外死亡的女老师的尸体而不是报警，这是整件事的起源。你需要在手机里录视频做护身符，也是出于这个理由，但现在，你推翻了它。”
“是呀，我推翻了。”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你！”江语气得跺脚。
宫梓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江语面前说：“嘿，别以为我会像有的电影里的大反派，得意忘形地blabla把自己的设计全都说出来。我只是还有点时间，不介意跟你聊两句。你要是说对了，我不介意给你一点小甜点，你要是说不对，别想套出我一句话。”
“好，那我说了。面对女老师的意外死亡，你有三条路。把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没有人知道女老师来过，这是第一条路。第二条路，就是报警，警察依然会调查出女老师死于意外，但你和凌老师的师生同性恋的关系也会被曝光，这是第二条路。第三条路，就是你和凌老师的关系依然会曝光，但你不是作为恋人，而是受害者——这是你实际选择的路，也是你努力向我们灌输的故事，没错吧？”
江语和沈子希看着宫梓，宫梓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嗯哼~”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走第一条路失败了，才会在这个蜘蛛网里越陷越深，走上第三条路的。但是，我现在意识到，你可能一开始就是想走第三条路。”
“哦？是吗？”宫梓依然不表态，“继续，继续，挺精彩的。”
宫梓摆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又坐下了。
“我觉得，你作为一个顶级黑客……”
“谢谢啊！”宫梓插嘴道。
江语强忍住怒火继续：“你有你的逻辑，你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严格的排序，比如‘让世人知道自己是受害者’优先于‘让世人知道自己和凌老师是恋人’，但让我非常不解的是，居然也会优先于‘让所有事情不会被曝光’，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不能，你能吗？”宫梓看也没看江语。
“好，那我跳过这个问题。让我们回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那天我们俩就在楼下，我们听到整件事的全部。”
“报警？你疯了吧？我们知道这是意外，但你说的清吗？”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把她处理了，没有人知道她来过。”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反正我们是无辜的，我们知道自己是无辜的，我只是怕麻烦，懒得去跟人解释。结果是一样的不就好了？”
“谎言一旦被揭穿，那真相也会变得不值得相信。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监控，她的手机就是移动的坐标……”
“你知道那些我都能搞定。”
“那也不行。”
“那你要怎么说？是她来找麻烦，她动的手，是我的学生踢的那一脚，是不可抗力让她把刀插入自己胸口？”
“放心吧，是我踢的那一脚。”
“随你吧，我学习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所听到你们的对话。如果没记错的话，凌老师是想走‘第二条路’的。而且，你们并非没有达成共识，你们已经说好了，要报警。事实上，当第二天看到女老师的家属来学校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来为她料理后事的。后来听到女老师只是失踪，我们都吓了一跳。”
“哦，是吗，对不起啊让你们受惊了。”
“我在想你是怎么说服凌老师改变主意的。但我发现，可能你并没有用说的。那天，我和沈子希在楼下发出声响惊动了凌老师。凌老师追我们追了很远。这段时间，他是离开了案发现场的。我所好奇的是，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
“那段时间啊，我没来得及做什么。我只是把女老师的尸体拖进了家里，凌老师就回来了。但这足够了，凌老师要怎么对警方解释，如果是意外死亡，为什么要移动尸体呢？因为他是爱我的，他必须配合我，走你所说的第一条路。”
“不，第三条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第一条路是行不通的，你从一开始就想走第三条路，甚至从一开始，你就打算逼死凌老师了。所有你都算计好了对不对？”
宫梓摊摊手：“这我无可奉告。”
“你！”沈子希坐不住了，她冲上去揪住了宫梓的领子，“所以你承认你和凌老师是恋人关系了？”
“凌老师可能是爱我，但我无所谓。对我来说，爱男生无所谓，爱女生也无所谓……和凌老师试试又有什么不行的呢？他可是个老师，从来没和老师试过，多有趣。”
“所以你所塑造的凌老师的形象其实是你，而凌老师才是那个付出真爱的人？你把你们的人设互换了。”
“毕竟掺着真相的谎言才更让人相信嘛！”
楼下响起警笛声，宫梓朝楼下望了一眼，然后往天台的门口走去，“我快不能陪你们玩了，我得下楼继续我的表演了。”
“对了，我还得谢谢你们，”宫梓补充道，“没有你们的录像，我怎么可能逼死凌老师。你们真是帮了我大忙！”
“你！”沈子希气得牙痒痒，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却被江语拦住了。
望着宫梓走向大门，江语冷冷地问：“你不怕我们揭露你吗？”
“你们能吗，我才不会傻乎乎地找你们帮忙跟你们聊天，我就是笃定了你们不能做什么，”宫梓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你们为什么要跟踪凌老师？我观察你们很久了，可能你们身上不可告人的秘密，比我的还大吧！”
“但至少我们的秘密不黑暗……”江语说。
“除非你们有证据，否则绝对不可能阻碍我。”宫梓笑着说。
“我有证据！”沈子希说，“我想起来了，我亲眼看到，那天晚上在卫生间，是你主动吻的凌老师。这足够证明，凌老师不是强迫你的人……”
“那你去跟警察说呀，看他们会不会把这当做证据，”宫梓笑着说，“首先我认定你们不会说，就算你们说了又怎么样？我不能买通个心理医生说我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你……难到你早就想好了吗？”
“你以为呢？你以为你真的调查到了什么，告诉你，你想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你以为你是观察多仔细才看到那个hello kitty背包？你以为你是冒了多大的险才发现凌老师电脑上的女生照片？你以为你运气多好才让你找到凌老师手机，手机正好没上锁，聊天对象正好是你认识的人——那人跟你的关系说近不太近，你并不熟悉她所以不会穿帮；说远不太远，你天天都会见到，绝对不会认不出来——你听了这些，你还觉得我亲一下凌老师就算证据吗？”
“都是你安排的？”
“是啊，不让你们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你们又怎么会信我的故事？人都是自负的，对自己冒险发现的东西，总是深信不疑。”
“那个女生在哪里，她到底被你们杀了吗？”
“当然没有，她和整件事无关，连凌老师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的故事只存在在我们三个之间。我只是在子希的生活圈物色了一个工具人，这对于我并不难。而至于让她和凌老师短信聊天，就更简单了，甚至连黑客手段都用不上。我只要把头像改成她就可以了。”
“所以和凌老师暧昧聊天的人，是你。”江语冷冷的说。
“那还能有谁呢。我只是收买了她，让她找好理由消失几天，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去旅游。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调查她，所以我叮嘱她要对老师父母男友都编好说辞，只要消失几天，而且不能让任何人以为她失踪了而去惊动警方就可以了。”宫梓说，“然后补习那天我不是比你们晚到家吗，我就是办这件事去了，我还问她拿了背包，藏在我的背包里面。我一上楼，就把女生的背包放在入口显眼的位置上。恐怕，除了你们，凌老师都没见过这个背包。包括那个电脑上的程序，也是一个道理。”
“你...”沈子希气的牙齿发颤。
“退一万步说，就算警察查明了真相又如何。女老师死于意外，凌老师是自杀的。给你们看他临死前给我发的消息：‘我给你自由……’所以，我犯了什么罪？”
江语和沈子希又气愤又无可奈何。
“唉，一不小心还是说多了。别耽误我的计划了啊！”
沈子希想冲上去揍他，却被江语拉住了。沈子希看到，江语也在颤抖。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江语含着泪说，“凌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想到最后我也没有好好认识他。”
“呵，”宫梓却笑了，“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这很重要吗？”
“这很重要，我知道接下来，凌老师会被你玷污到深渊里。但他本是那么完美的人啊。”江语的视线模糊了，她知道自己的泪水决了堤，“我一直相信，命运给一切都标注好了筹码。发生过的事是不能被篡改的，真相会留存在这世界里，冥冥之中对这个世界产生着作用。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真是有趣的世界观，但是我不信，”宫梓回头对江语笑了一下，“我只相信，历史是由活着的人书写的。你们也只能知道我口中的历史。那个完美的人，他不会说话了。”
宫梓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而江语泣不成声。
当江语和沈子希平复好心情，走到楼下的时候，殡仪馆的车也到了，正在为凌老师收尸。而宫梓正埋头在一个女警察的肩头哭泣。
女警察用手抚摸着宫梓的头，像在安慰一个孩子。除了江语和沈子希，谁会知道，这个才15岁的少年，居然是个恶魔呢？
当江语和沈子希经过宫梓身边的时候，宫梓突然从女警察的肩膀上抬起头。他笑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笑了，这份笑容是江语二人专属的。宫梓眼神看着江语，用嘴型说了一个词——宫梓实际上并没有发声，但这几个字声声刺耳：
“谢~谢~姐~姐~”
宫梓低头继续哭泣，可江语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推开子希跑走，子希拦也拦不住。
“江语，你要去哪里！”
子希跑了几步，但却因警车的遮挡和迷宫般纵横交错的巷弄，迷失了江语的踪迹。
现场一个年轻的警察看向江语跑远的背影，他觉得这个背影好熟悉，像曾在哪里见过。
没等到科代表，只好发出这章啦！祝大家节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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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4.8 无证之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