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吧！”狄枫看她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解释，终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其实她调换自己的房间和客房的理由确实是这个，不过目的估计就和石染溪所想完全不一样了。
自小狄枫感官就极为敏锐，哪怕带着耳机，也能在狄岳洲下床时就清楚地捕捉到，根本不需要给自己太多反应时间。但自从一个月多月前开始连续出现相同关于楼下废旧教室的梦境起，只要是自那梦里醒来，每天早晨总感鼻尖萦绕一股砂砾的味道。
那两周确实时不时地有沙尘暴，虽说自家窗户关得极为严实，但自小嗅觉敏锐的她能闻到也是不奇怪的吧。一个月前的自己，一直这么为奇怪的现象归因。那时候她说不清是白天嗅到的沙子味儿影响了梦境、还是夜晚的梦境让自己的嗅觉器官产生了幻觉。
不过，正因如此恍惚，那时候她竟平生第一次起生出了一股荒诞的担忧。她潜意识里害怕梦境有一天不受自己的控制，往未知的方向发展，梦境与现实交织，会让她在梦中说出或是喊出什么不能为人知的话语，被睡在隔壁的母亲听了去。所以她以这个房间更大为借口，把客房和自己原来的房间调换。
回到房间锁好门，狄枫才又有心思回想那间教室外的怪事。她多次尝试，身体却并没有再出现昏黑走廊里的那种透明状。似乎那时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但是闭眼回忆，记忆完全没有断层。从早上出门、买早点、上课，包括中午吃的什么、课间做了什么，还有晚自习和好友的谈话，一切都能清晰地连起来。再往前推，昨天、上周、记忆可以完整的追溯到两三岁那会儿。完全符合逻辑，彻底属于现实。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走廊太暗、撬锁二人组眼神不好，而自己的视觉神经欺骗了自己。可这种可能，她自己都不信。
狄枫向后躺倒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她只开了一小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又让她想起梦里教室外铺天盖地的黄沙，还有每天早上醒来后萦绕在鼻尖的砂砾味道。
尽管思维一直是清晰的，但昏暗的房间还是让她蒙上了一层恍惚。
“啪”地一声屋内大灯被狄枫打开，白炽灯骤然亮起，就如同刚进家门一样驱逐了模糊感。就好像被从另一个空间拉出，又回到了现实。她坐在桌前，捋顺思路，抬笔记下今天的怪事，或称奇遇。
*
“嘿！这里这里！”刚走到二楼，就看到墙后伸出个脑袋。石染溪半个身子躲在墙后，招手喊她。
“考完了？”狄枫走过去，站在廊道中央，有意识地避免身体靠墙面太近。
“题量不大，又不是真的按正式考试来。”
“中午没注意时间想继续做下一科来着，结果监考老师一看到饭点了直接把卷子一收直接就开跑，咳咳我真的只是没注意时间，不是想让她加班的，对不起她。”
“对了，这是你的，本来中午我想着在你们午自习开始前就可以还给你了，结果监考老师不到正式上课时间拒绝停止午休，我就想着再多看一会儿，这才拖到现在。”
说着把狄枫的试卷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她。
“诶？”狄枫听这描述，越想越觉得符合穆老师的画像，语文的穆娴宸老师。“我好像能猜到是哪个老师了。”
“有原题吗？”
“唉！有。”
“那你这副模样？”狄枫看她唉声叹气的，疑惑不解。
“呵。我们那年高二上学期期末的原题。”
“真亏你还记得那么久远的题。但那不是更好？都是你做过的。”
“哎！压轴题。我去年在考场上就没做出来那道。”
“噗！”饶是狄枫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石染溪幽怨地瞪她一眼：“也不是所有都这样好吧！只有数学这样，其她老师的还是挺正常的，都是和期中一样的考点。哦不对，还有化学也不太一样，也掺杂了上学期的东西。”
狄枫略一思索，明白了：“数化是老穆和叶老师出的题吧，这种卷子只有她们两个会真的去针对性出题。”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唉，看来只能高三再见了，这半个学期我们只能殊途。”石染溪拍拍发小肩膀，摇头惋惜。
“挺好，清净了。”狄枫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她并非嫌弃发小，而是担心离得太近会被看出来自己费尽心思隐藏的小心思。被一个伏商羲猜出来了就已经够胆颤心惊了，更别提再来一个话多的石染溪。
“你——”石染溪深吸一口气，正欲谴责她的无情，却听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无奈只能咽下去改口道，“等等，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我回来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聚一下。”
“嗯？前两天不是天天见面吗？”狄枫已快走到转角，闻言回头看了看石染溪身后那间废旧教室，今天因为家长会高二没有晚自习，有些学生估计会等家长而在校园内游荡，她就算想来这儿试图重现上周的现象也没有机会，便点头答应，“好。”
*
班会课剩下几分钟，便开始上自习。
“出去吃饭吗？”令狄枫没有想到的是，前面的伏商羲也转头问她同样的问题。
“今天是周一，只是没有晚自习，不是没有作业。”她委婉提醒伏商羲，虽然印象中这位做事情井井有条、成天反向推动老师的断层第一不像是会忘记这种事情的人。更何况这人除了学校的作业，貌似还要学许多其它的课业。
“偶尔一天，放松一下嘛。”好友嘴角勾起，扬起放松的笑容。
她果然没忘。
“我约了别人了。”随后压低声音，“什么事情？一定要去外面说。”
“这话说得，只是突然想起来上次那家甜品店搞活动，可以多种类混拼定制，数量不限。”伏商羲轻笑摇了摇头，仿佛真的只是想去吃个饭，垂眸道，“那周末吧，周末也来得及，活动持续到下周呢。”
狄枫不动声色地顺着她垂下的眼睑方向看去，瞧见了自己的期中试卷被压在书下，只露出了卷头。
微怔。
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她什么时候看到的自己的试卷，会是中午吗？平时自己离开座位一般会把卷子放在桌斗或包里，除了放假前那一次，无一例外。只有今天中午，是个变数。
狄枫也不觉得伏商羲会来翻自己的东西，抛开信任不谈，教室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会这么傻，去做这种对自己的名声没有好处的事儿。
“好。那你定好时间和我说。”
伏商羲应过后便转回前方，就如以前一样，重新抬起头后面部表情与以前毫无二致。
*
按照她在卫生间偷偷从手机上看到的微信，石染溪还是在二楼处等她。狄枫到达废旧教室前的走廊时，发小正盘膝而坐在墙角，倚在墙上假寐…不，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
狄枫仔细回忆，操场上、食堂内、教学楼和宿舍楼间连着的小院子里，这些地方的椅子都在一夜之间被拆了吗？显然没有，一节班会课40分钟呢，她可不认为发小出去一年多回来后会性格大变、以致于没苦硬吃地坐在地上等人等这么久。
正在她想要把叫醒时，石染溪在睡梦中一个点头，身体失去平衡，自己醒了。
“没睡好？”狄枫仍然不太敢靠墙太近，她站在石染溪身前，尽量让自己和两侧的墙都离得比较远。
“Ummm，那肯定的。”说着她眨了眨眼睛，又恍惚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但是觉可以不睡，饭不能不吃！走走走，我前两天为了赶进度都没有仔细品味过食物，今天一定要补上来！”
“怎么在这儿坐着？校园里那么多椅子。”
“诶，太困了，懒得过去。本来想眯一会儿就出去转转的，结果一觉睡到现在。有以前那种在课上一觉到底的感觉了，学习的状态彻底回来了！”
“啊？”狄枫微瞪大眼睛表示不解，这是这么个回来法吗？！
“诶诶诶！”拐过墙角正准备下楼梯，突然身后的石染溪发出几声惊叫。狄枫急忙回头，看她摇摇晃晃急忙拉住她。
“等会儿！我腿麻了，坐太久了刚刚啊啊啊！”
“嘶——”石染溪冷吸几口气，一脸痛苦，“让我靠会儿我骟，服了！这还没个坐的地方。”
她半个身子靠在狄枫身上，半个身子靠在楼梯间常年敞开的门上。
这个情景这个姿势…正常是正常。好友间扶着靠着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
狄枫忽地想起什么，仰头看着上方的楼梯，只有今天、只有此时此刻她不希望和叶霏帆来个偶遇。要是平时她肯定不会担心——班会在高三一般会被班主任直接拿来答疑本科习题，叶老师肯定还在讲台上被抱着试卷的学生围着。
但今天好巧不巧，是高二的家长会。她会不会正好有什么事情要下来？正好路过这儿？
可惜微小的巧合总是在你不再期望甚至希望它不来时才降临。或许是心声的传递速度也太慢，实现愿望的陨石听愿时也总要等太久。
楼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唉！算了。狄枫闭眼试图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到就看到，单恋罢了…叶老师她…又没有这个心思。
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平复了心情，眼底如平时一样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