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出发之后，他们就把衣服又洗过一遍。
等衣服干的这段时间，就穿着长袍慢慢做行前准备。
行前要做的准备很多。
避难所里的食物还有很多存货，要从中找出营业价值高、体积相对较小、方便携带的并不困难，但是除了生存必备的粮食之外，也要带能满足口腹之欲的，比如肉类和蔬菜。
此外，燃料和水源也要备好，想看的书同样要好好挑选。
中原中也站在藏书室其中一张书桌前，盯着桌上放着的……那本人类亲密行为研究，犹豫了很久。
到底要不要偷偷带走……？
虽然灯不会翻他的背包，可是他们的背包长得都一样，如果一不小心拿错了怎么办？
就算看不懂字，也看得懂很浅显易懂的图片啊。
但是让他犹豫着要不要带走的原因不只是灯可能会一不小心拿起来看，主要是他其实已经翻来覆去研究这本书的内容很多次，该记住的早就都记起来了。
非常深刻的印在脑海中。
要具体实践的时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应该。
中原中也犹豫的继续盯着快被他翻烂的书看，终于还是……默默拿着书离开桌前，把书放回原位。
刚才回想了一下内容，确实已经把需要知道的资讯牢牢记住了，应该不需要再带在路上看。
毕竟在旅程路上很难像在这里一样偷偷摸摸避开灯看书，还是不要带比较保险。
如果要带，还是带这里的他写的书，还有芥川龙之介和兰波的书比较好。
不得不说，芥川龙之介真的是个非常伟大的文豪。
不只是中原中也这么觉得，灯也非常喜欢他的文字，如果要带一本不会看腻、可以让灯一起阅读的书，就要选择他的作品。
芥川龙之介的书能反复看很久、品味很久。
中原中也和侦探社的芥川其实基本没有交集，只是知道太宰对他、对中岛敦做的事而已。
不知道那个芥川是不是也有在写小说，如果有的话，还挺想看看他写的作品。
中原中也随意的想着，拿着几本书，再次走回桌前。
桌前，灯也还在选要带走的书，比刚才的中原中也还纠结，苦恼的左边翻翻右边翻翻。
是没有字的摄影集和字不多的绘本。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起来，“选不出来？”
“嗯。”灯说，“每一本都很好看！”
中原中也跟着灯翻书的动作看了看书中内容，“选没有看过的？”
虽然灯最近在看绘本，可是藏书室里的摄影集很多，灯看的又比较慢，现在还有不少没看过的。
灯恍然大悟，“这样好像比较好哦。”
傻乎乎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就算选没看过的，也选不出来。”太宰治也拿着几本书走过来，放到灯面前的桌上，直接决定道，“从这几本里面挑就好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让灯自己做决定。”
“没关系呀。”灯眉眼弯弯的，“那边有很多很多书，我也会不知道要选什么比较好。而且太宰选的一定是里面最好的几本！”
还是有些盲目的信任。
太宰治得意洋洋的抬起头，“当然啦，相信我的眼光！”
中原中也无奈的摸摸灯的背，语气有点酸的说，“真是，太宠他了吧。”
太宰治果然又是得意的哼哼一声，“因为我值得被宠，和你这种粗糙放养就好的野狗不一样。”
中原中也完全不想理他。
“宠？”灯说，“我没有呀。”
就是这种宠而不自知，才更让人觉得酸溜溜的。
不过真要说起来，灯也很宠他。
准确来说也不是宠，只是非常非常信任，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中原中也放在灯背上的手慢慢上挪，捏捏他的后颈，“……先选几本吧。”
灯一下子就被他转移注意力，看向太宰治拿来的书。
中原中也不太懂摄影方面的技巧优劣，也不知道太宰选择摄影集的基准是什么。
灯也不懂这些，可是照片内容都是灯前所未见的事物，无论拍摄的好或不好，都能让他看的津津有味的。
“不能现在看。”太宰治事很多的阻止了灯翻看的动作，“这是要带在路上看的。”
灯乖乖点头。
太宰治又说，“只要看第一页就足够了。挑三本吧。”
“哦。”灯又乖乖点头。
太宰治把每一本书都翻开第一页，排成一排让灯选。
中原中也都眼花缭乱、选择困难，灯更是犹豫不决的看了又看。
最终还是挑出了三本。
一本是城市景观，一本是人造森林、河流、植物的景色，一本则是着重在人文拍摄。
雨露均沾，非常和谐。
行前准备说难不难，说简单当然也不简单。
又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决定要带什么食物，整理饮用水和燃料，接着是检修摩托车。
这虽然是只有灯能做的工作，可是无论是爱车的中原中也，还是无所事事的太宰治，都待在灯旁边看。
太宰治没打算帮忙，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不会碍事的地方看书。
中原中也蹲在灯旁边，很认真的看他检修的动作。
他当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灯一起检修摩托车了。
直到现在依然感觉非常好。
他也是爱车的人，多多少少也学过修理和改装，只是以前属于他个人的空闲时间实在太少了，顶多知道一点皮毛，没办法真正深入了解。
现在和灯一起检修了几次摩托车，竟然也学了不少小知识。
他很久以前在忙碌于工作的时候也曾经畅想过，哪天如果退休了，就要好好地将所有他感兴趣的东西都学过一遍、想去的地方都去看过。
可是Mafia哪有退休这种说法？
尤其他还是港口重要的战力，后来还成为根本没有假期的首领……
“灯能不能改装车子呀。”太宰治突如其来的发问，打断了中原中也的思绪。
灯已经差不多检修完摩托车了，闻言点点头，“会呀。如果有材料的话，想改成什么样应该都可以的哦。”
中原中也并不意外。
虽然改装车子似乎不是生存必备的技能，但是仔细想想，要在阶层都市里行走，如果有能自己创造出需要的工具的技能，存活几率大概会增加不少。
改装摩托车只是自制物品的技能之中，一个额外附加能力而已。
太宰治当然也不意外灯的答案，兴致勃勃的问，“能不能在挎斗上加个挡雪的棚子？”
在灯回答之前，中原中也就有点无语的说，“也太遮挡视线了吧！”
更何况他和灯坐在摩托车前后座，都在露天的环境下，凭什么太宰不用骑车还能有棚子挡雪？没把他放在最后面用绳子拖着走就很好了，要求那么多？
不过灯当然不会这么想。
他看了挎斗几秒，想了想道，“可以试试看。”
趁着他们现在还在物资丰沛、很多东西都能相对轻易取得的地方，可以试着做做看。
中原中也顿了顿，“真的是、太宠他了啊。”
他要推翻前几天的想法。
灯的宠绝对不只是信任而已，也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尽力去完成太宰的要求。
不管那些要求听起来多么任性，灯都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想办法完成。
当然灯不只会完成太宰治的要求，也会尽己所能的完成中原中也的要求，只是和太宰治相比，中原中也不会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请求，才会导致感觉灯比较宠太宰治。
中原中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
在这方面，太宰还算有分寸，对灯的请求实际上不算多，也不会对灯有过于不合理的请求。
如果真的提了什么没分寸的要求，中原中也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灯傻傻的去试试看。
中原中也忍不住捏了一下灯的后颈，“……我们一起去找材料吧。”
灯眉眼弯弯的，“好呀！”
要找坚固耐用的材料，就必须走出主建筑，去附近的展馆和餐厅一类的地方搜索。
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完全备好材料，重新回到主建筑里的时候天都黑了。
隔天一大早洗漱完毕、结束例行性的运动，灯才开始捣鼓起挎斗上的顶棚。
中原中也依然在他旁边帮忙。
这次太宰治也终于不是继续坐在椅子上看书，也跟着待在旁边打下手。
偶尔还会坐进挎斗里，方便灯调整顶棚的高度。
毕竟不是要把挎斗整个遮住，只是在挎斗上加个顶棚，对灯而言似乎不算困难。
没过多久，灯就把顶棚完成了。
甚至不是简易的顶棚，能可以自由收缩调整高度、不用时还能收起来。
太宰治心满意足的摸摸顶棚，快乐的抱住灯，“太棒了！这样看书的时候光线就不会那么亮了。”
灯两只手都还拿着工具，大概是怕弄到太宰治，就张着双手任他抱，也开开心心的说，“喜欢就好。”
太宰治似乎觉得灯不太敢动的模样很有趣，放在灯背上的手有点不安分起来，若无其事的说，“还流了点汗呢，出发前也要把袍子洗一洗。”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看不下去了，默默把灯拉开，“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太宰治根本不理他，还笑眯眯的揩了一下灯的脸颊，“沾到灰尘了。”
灯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脸。
……反而把脸擦的更脏了点。
中原中也也忍不住笑出来，在太宰治二度伸手之前先抬手帮灯擦擦，“先去洗把脸，洗漱一下吧。”
因为准备要离开这里了，可是水源还很充沛，所以他们这阵子每天都奢侈的泡澡。
真的很奢侈。
不过从这里离开之后，又不知道要过上多久连澡都不能洗的日子。
光是想想都觉得有点……臭。
只是因为大家一起臭，才一点感觉都没有而已。
中原中也默默放好浴缸里的水。
简单冲个澡，就可以泡澡了。
依然是三个人肩并肩坐着，身体贴着身体的泡澡。
太宰治长长地叹了口气，“唉，离开之后还要多久才能泡到澡？会不会直到抵达最上层，都没办法洗澡……”
“不知道。”灯说着，又道，“可是应该能找到其他洗澡的地方！不会一直一直不能洗澡的。”
依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乐观信心。
中原中也默默道，“搞不好走半年都找不到能洗澡的地方。”
“半年也没关系。”灯说，“总会找到的。”
太宰治随口道，“倒也不用半年，半年后我们都离开这个世界了。”
空气微妙的沉默了一瞬。
中原中也和灯同时转过头，震撼的看向他，异口同声的问，“真的吗？！”
“……行吧，也不怪你们不知道，毕竟我没说过嘛。”太宰治说，“是真的。我们离最上层，剩下不到半年的路程。”
所谓的最上层，其实原本也不应该是最上层。
当然绝对是现在整座阶层都市的最顶端，但很久很久以前，科技发展最强盛时期的古代人，原先还想继续往上建造都市，没有打算在现在的最上层就停下来。
只是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翻遍藏书室的书也没有记载原因——可能是规模太过庞大的战争，也可能是其他更加重大的事故，古代人对阶层都市的建设完全停摆，科技倒退，人们转而将重心放在研究如何离开这个世界。
去往太空是一个方法，但是去往太空的运输工具承载量有限，没办法让大量的地球人全部得救，才会将目标放在世界之外的世界。
直到战争范围扩大、文明传承几乎断绝。
留给生活在终末的人类的，只剩下“去到最上层就能活下去”这般不明不白的资讯。
“真好呀。”灯忽然感叹着说。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知道灯为什么会发出这种感叹，“真好？”
灯点点头，有些感叹着道，“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也不会知道最上层有什么。”
中原中也侧头看他，低声问，“不知道的话，会害怕吗？”
“会呀。”灯说，“无论如何都会害怕的。最上层会有什么呢？会不会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食物，还是有很多从来没看过的东西？虽然努力不去想，只是一直往上走，可是有时候还是会去想。”
太宰治也侧头看向灯，“一个人走的时候，觉得最上层会有什么？”
灯停顿片刻，声音有些轻的说，“什么都没有。”
中原中也微微愣住了，“……什么都没有？”
“嗯。”灯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最上层应该什么都没有。”
太宰治低低的问，“那为什么还要往上走？不如待在一个地方就好了。”
“因为那是活下去的希望呀。”灯眉眼弯起，“博士说只有去到最上层才能活下去。就算可能什么都没有，还是要上去看看，我想活下去。”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呢？”太宰治又问。
“那也没关系。”灯说，“就算什么都没有，也会有真正的天空吧？最上层的上面没有基盘，去到那里就能看见真正的天空。在天空底下睡一个晚上再下来，继续往前走。这次走到哪里都可以了，不用担心物资不够走到哪个目的地，能走到哪里就到哪里，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他说的很平静，也很豁达。
让中原中也……有种难言的震动。
他在这个世界最绝望的时候，大概就是刚来到这里，眼睛都睁不开、完全动弹不得的那段时间。
后来虽然也难免会因为各种原因感到绝望，可是毕竟世界上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一直很乐观的灯，以及虽然讨厌却头脑有用的太宰治。
莫大的绝望像是被所有人一起承担了，感觉没有一开始无法控制身体时那么深刻。
灯一个人行走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知道一直以来视作目标的最上层究竟有什么，会不会努力到头来，一直视作目标的地方、奉作圭臬的话语，只是为了让他能多活一段时间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虽然灯似乎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也想过类似的事，可是……
大概就是因为对光是想像就无比绝望的场景太过豁达，才更让人觉得震动。
中原中也轻轻握住灯的手，“……最上层不是什么都没有。博士说的是真的，她的判断没有错。”
“嗯。”灯说，“不是什么都没有，真的有活下去的希望。”
太宰治也握住灯的手，轻轻笑了一下，“看完阶层都市的天空，就可以去看其他世界的天空了。当然啦，如果去的是有很多危险的未知世界，天空就要晚点才能悠闲地看了。”
“……后面那句话就不用说了。”中原中也吐槽一句，“古代人没有办法控制究竟会去到哪个世界吗？如果去的也是某个世界的终末怎么办？”
“那就是运气不好。”太宰治说，“那种世界虽然不少……但是也不算多，大概会尽量避免吧。”
“该怎么避免？”中原中也问。
太宰治猛地站起身来，全身都袒露在空气中，大声说，“当然是靠意念！”
中原中也眼睛有点受伤，嫌恶的撇开眼，“哈？意念？”
“就是意念。”太宰治又坐下来，“虽然只是猜测，但是靠意念，大概能很大程度的决定想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