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出生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无法再有所出,作为汪家正根独苗的继承人,他自小就被寄予厚望,被所有人捧着长大,再骄纵泼皮也最多训斥一番,那根祖传的家法从来没有被请出来过。
再加上从小聪慧过人,自然也就恃才傲物,很多时候胡闹都是抱着戏弄周围人的心思,他很早就能从那些人的目光中读出很多杂质,对父亲的期许和包容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目中无人、被捧着长大的孩子,人生中第一次自信心受挫是与柏桢初见的时候,看到那个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小丫头正在读《拉马努金笔记》,身旁还放着一本《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那是连他都无法轻易掌握的东西。
天之骄子第一次被无形地泼了一盆冷水,随即被激起无限的好奇心和胜负欲,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柏桢,在她的城堡门前溜达来溜达去,不时地敲门想进去看一眼这位天才少女的城堡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时的他总是缠着柏桢要和她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但是柏桢天生形格冷淡不通人情,总是将他拒之门外。
于是在经年累月恣意生长的探究欲和胜负欲之外,又悄然萌生出了征服欲和占有欲。
只是在漫长的陪伴和相处中,终是他心甘情愿被征服,成了城堡中人的阶下臣。
......
和柏桢家的自由开放不同,汪洋家里并不同意他今后进军科学界去做什么研究员。
中科大少年班的学习生活已经是他软磨硬泡后家人被迫妥协的结果了,交换的条件是必需同时在线上辅修哈佛大学的金融专业。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理论课程成绩上总是略逊柏桢一筹的原因——天之骄子的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被辅修课程分去的精力实打实地磋磨着那颗年轻滚烫的心。
朝夕相处的五年一晃而过,就像既定命运路线中被强行嵌入的甜美插曲,美好得让人以为能一辈子沉浸其中。
柏桢当然选择去中科院研究所读博深造,选择了当时所里最年轻的院士方之镜作为导师。
汪洋想也不想就一起要跟过去,然后就被家里人狠狠当头敲了一棒。
......
“你发什么疯?!这五年家里纵容你去浪费时间去读什么中科大少年班还不够吗?真以为自己读了点书就能当科学家了?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给我老老实实继续学金融然后继承家业!”
“为什么屡教不改,啊?!你以为和柏家的小丫头走得近是好事吗?她们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老一辈准备隐退,年轻一辈又蠢得非要去搞什么研究,不能带来足够价值的人都是废物,以后绝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放肆!你还敢顶撞长辈?反了天了是吧,真以为是我们的独子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给我跪下!家法拿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娇生惯养的孽障骨头是不是和嘴巴一样硬!”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给我再说一遍,改还是不改?!!”
......
那天在宗祠堂前,暴怒的父亲将17岁的汪洋打得几近晕厥,黑色的袍袖被血浸得湿透,但他从头至尾没有痛哼哪怕一声。
只是每当被问一次,他都会大声地吼道:“我没错!我不改!!!”
一众佣人缩在角落里噤若寒蝉,保镖们则只知道服从雇主的命令。
就连亲生母亲也不过是个家族商业联姻中被迫认命的无辜人,她本就没有多么爱这个束缚了她年轻生命的儿子,只是象征性地坐在一旁观刑,顺便给近来比较麻烦的几个合作方挨个打电话谈生意。
汪洋虽然已经开始出现意识模糊,但是仍然将所有人的神色和反应都看在眼里。
原来天之骄子,也会这样无可奈何。
直到年过七十的祖父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才一把夺过疯狂落下的家法,啪的一耳光扇在已经失控的汪洋父亲脸上。
“住手!你想打死他不成?!......来人,快来人,赶紧送医院。”
那天祖父宽厚的手掌拂在发顶,但是汪洋感受得并不真切,灵魂已经在极度拉扯下濒临崩溃的边缘。
手术室里的无影灯亮得刺眼,泛白的光晕在麻药作用下幻化成一抹裙摆,床旁医生身上深绿色的手术衣变成校园里青翠盛茂的梧桐和香樟。
他恍惚中看见那天在阳光下少女泛红的脸颊,他听见自己强作镇定的告白,也听见她说:“好啊,汪洋哥哥。”
骨钉被一寸寸打进肋骨的时候会连着胸腔一起震动,不过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后来医生告诉他,幸亏常年锻炼身体状态保持的非常好,不然不会只是肋骨骨折和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了。
他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看了一眼病房墙上的日历才惊觉已经过去三天了,心里觉得奇怪:“现在麻药这么顶的吗?”
......
后来的很多次午夜梦回时他时常想到那昏迷沉睡的三天,每次想到都会心脏抽痛。
那三天里,柏桢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母,汪洋失去了今后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也失去了曾经庞大的家族势力,从众星捧月的小王子变成了隐姓埋名的普通人。
那之后他辗转在国外的特种部队摸爬滚打了数年,在战事频繁的地方参与维和救援任务,凭借过硬的实力和出色的战绩进入了联合国安理会的视野,最终成为安理会特别行动队的一员,直到现在。
十三年是一段漫长又折磨的时光,却不够用来遗忘。
......
汪洋继续翻阅着手机中的资料,柏桢相关的早已烂熟于心,因此也不得不注意到一个叫莫子涵的年轻人。
莫子涵是莫氏集团的二公子,不过才21岁,今年刚从首都大学毕业,因为旁听过柏桢教授的讲课所以迷恋上了这位清冷系美女科学家,后来执意要读柏教授的研究生,可惜学术水平不够,最终被拒之门外。
不过他没有能轻易放弃,一得知柏教授是单身就展开了狂热的追求,所有人都知道莫公子在追谁,但是谁都无法获取那人的更详细资料,直到柏桢公开了学术演讲才在科学界和新闻界同时引起轩然大波。
图片中的年轻人目光单纯清澈,手捧玫瑰花在斯坦福门外被拦住时焦急徘徊的样子没有丝毫做作,也是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汪洋当然明白他为什么迷恋柏桢,就像少时的自己一样。
只是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毕竟是个比自己小9岁、比柏桢小7岁的年轻人。
汪洋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摸了一把自己脸上依旧紧致的皮肤,又捏了捏手臂和腿上精悍的肌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得益于严苛的锻炼和良好的饮食习惯,岁月流逝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沧桑的痕迹,依旧是在同性之中很有竞争力的存在。
想到这儿汪洋又不自觉地顿了顿,才自嘲地想:“可是怎么才能跨过那道坎走到她身边呢?”
舷窗外洁白浓密的云层逐渐从下方转移到上方,越来越高,直至遥远的天际。
在因为触碰跑道而产生的轻微震动中,专机平稳降落在M国肯尼迪国际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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