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骑马,闻清檀紧张得满手都是汗,手里紧紧攥着缰绳,生怕下一刻这马便发脾气将她甩下去。
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陪在她身边的宁鸢和江疏雨忍俊不禁,前者安慰道:“好檀儿,有我们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闻清檀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有些不适应。”
“没事,你比我强多了,我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上马都上了半个时辰,一上来就抱着马脖子嗷嗷哭。”江疏雨拿自己打趣。
几人都被她逗笑了,闻清檀慢慢放松下来,开始探着头四处张望周围的风景。
皇家猎苑布置豪奢,脚下的这片猎场占地极广,青草连天,一片翠绿在微风底下轻轻摇曳。官员和家眷们休息的营帐装点在草地上,根据帐外的装饰便能分辨出居住之人的身份高低,那些金装玉裹的营帐里总有人频繁进出。
虽说是放空,但闻清檀总觉得有道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视线的来处,意外地和裴蕴之对上了目光。
他站得离自己没多远,目光所及时甚至还能看清他脸上因躲闪不及而闪过的一瞬慌乱。
目光短暂交接一刻后,裴蕴之迅速转身,像落荒而逃似的加快脚步,离开了闻清檀的视线范围。
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她。
闻清檀下意识地蹙眉,收回目光。
“哎,是皇兄他们回来了!”宁鸢看着远处驰骋而来的人群,兴奋地喊道,“檀儿,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都猎了什么好东西?”
闻清檀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时,宁珏身边的明川忽然一路小跑着过来。看到马上的闻清檀,他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才说道:“启禀公主殿下,王爷说您不必过去,一会儿他便将东西送来。”
“那行,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宁鸢正好懒得跑一趟,当即便答应下来。
闻言,闻清檀想从马上下来,谁知宁鸢却按住了她的手:“你好不容易学会了骑马,一会儿给我皇兄展示一下嘛。”她笑得像只狐狸,眼里满是不怀好意。
闻清檀没有犹豫,自己翻身想下来。
“哎哎哎姑奶奶!”宁鸢吓了一跳,“行了行了,我扶你下来——皇兄你来了!”
宁珏刚回到营帐时就瞧见了正在学着骑马的闻清檀。一身红衣衬得她极为出挑,原本装点着珠翠的头发梳成了简单利落的样式,只用了一根素簪做装饰,如清水芙蓉般摇曳生姿,夺魂摄魄。
要不是皇帝拉着他说了片刻的话,他恨不得立马赶往她身边。
“你快来瞧瞧!”宁鸢欢喜地冲他招手,“我们檀儿学会骑马了!”
“二小姐天资聪颖,不像鸢儿第一次学骑马,我记得她那天狠狠摔了一跤呢。”宁珏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但又怕那样直白的眼神太冒犯,只好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听他说自己的糗事,宁鸢气得咬牙,下意识地松了手里牵马的绳子,跨了两步要去收拾自己的兄长。
见主人离开,温驯的马跺了跺脚,扬起前蹄也想跟上去。
身.下的马骤然加快脚步跑了两步,闻清檀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呼出声。她方才为了下马,本就调整了坐姿,此刻重心偏移和那一瞬的颠簸,竟让她身子一歪,眼见着就要从马上摔下来。
“檀儿!”宁鸢听见她的声音后回头,吓得脸色瞬间苍白,转身飞奔着要去接住她。
宁珏比她更快了一步。
闻清檀吓得脸色瞬间苍白,但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地站在了地上。跌入宁珏怀抱的那一瞬太短暂,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沉静的檀香味,总是那样令人心安。
方才宁珏稳稳地将她接住后立即将她放下,同时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牵住马的缰绳拉住它。小马在原地踏了两步,安静了下来。
坐在一边休息的江疏雨和闻瑾都围了过来,脸上一个比一个担心。
“没事吧?”他们四个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没事。”闻清檀拍了拍心口,忍不住咳了两声。
见此宁鸢不由得自责道:“都怪我太不小心了,还好你没伤到,一会儿我得给崔老夫人请罪去。”
“不妨事的,是我自己没抓稳缰绳,”闻清檀连忙阻止她,“好了好了,我没事、咳咳、咳,咱们回营帐里吃点东西吧。”
她强行岔开话头,害怕大家担心太过,于是还主动朝前先走了两步,示意自己真的没事。见她确实无碍后,大家终于放心下来,朝着宁鸢的样子走去。
宁珏落在了最后,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枚玉佩。
忽然,他感觉有人正注视着这边。
扭头看去时,发现裴蕴之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习武之人视力极好,是以宁珏一眼便看出了那人脸上的……愤怒?
他甚至在那一瞬怀疑自己看错了,也没想到会在裴蕴之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与他对视后,裴蕴之看似恭敬地作揖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他算什么东西,也敢瞪王爷。”明川嘟囔了一句。
宁鸢盯着掌心的玉佩,轻笑了一声。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进怀里,一边说道:“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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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骑马受惊后,闻清檀再提出想试着练一练的想法时,都会被宁鸢和闻瑾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他们像呵护瓷娃娃似的护着她,生怕她有一丁点闪失,闻清檀简直哭笑不得。
或许等她彻底摆脱和离所带来的阴影后,他们才会真正放心。
但她在营帐里闲不住,屋外春色正好,光闷在屋子里也无聊。最后她去求了母亲,崔慈才终于答应让她自己逛逛。
行宫比闻府要华贵,曲径环绕,溪水叮咚,景色甚美。
“我瞧小姐的身子越来越好了,如今似乎连咳疾都好了不少,”凝竹说,“梁王送来的那些名贵药材果然有用。”
“昨日老夫人身边的松墨姐姐给了我一盒胭脂,颜色可好看了。”
“上次侯爷说要给小姐送只狸奴,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送来?我可喜欢狸奴了,若是白色的就更好了。”
闻清檀一边听她叽叽喳喳地闲聊,一边同她漫无目的地闲逛。
绿柳成荫,院中春花轻摇,随着微风吹过,枝头盛放的玉兰香气也跟着萦绕,洁白的花瓣轻旋着掉落下来,一地幽芳。
凝竹贪玩,跑去树底下挑拣那些还未脏污的花瓣,说要拿回去晒干了后做成香皂。
午后的园子里没什么人,只有主仆二人的谈笑声。
忽然,玉兰深处传来了一阵笛声。曲调并不像这春色一般明媚,反而哀婉凄清,呜咽怨叹,似乎有说不尽的愁绪。
“是何人在吹笛?”凝竹歪着头,小声问道。
“不知道,”闻清檀摇摇头,“我们还是别过去了,听这调子,那吹笛之人似乎情致低落,我们还是不要上去打扰人家了。”
凝竹听话地点点头,捧着一兜玉兰花瓣,准备跟着自家小姐回去。
转身的一瞬,笛声忽然停下了。
闻清檀并未在意,正准备顺着原路返回时,那吹笛之人忽然现身,挡住了她的前路。
沉默良久后,闻清檀先开了口。
“裴大人好雅兴。”
“二小姐也是,踏春寻花,想来是我绕了您。”裴蕴之不咸不淡地答道。
闻清檀不想与他多言:“我还有事,先——”
“就这么避我如蛇蝎吗?”裴蕴之似乎有些不满。
“我想我们应该避嫌,”闻清檀波澜不惊道,“此处无人,大人已有婚配,我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裴蕴之忽然笑了,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已有婚配……”他抬头看向闻清檀:“二小姐这么在意这件事?”
一旁的凝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家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闻清檀心中与她一样疑惑,但她还是藏住了脸上的表情,说道:“想必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
裴蕴之蓦地上前一步,没有接上她刚才的话,而是讥笑着问道:“闻清檀,和离才不到一年,你这么快又找好了下一个夫婿?”
闻清檀气笑了。
“大人问出这句话时,自己不觉得害臊吗?”凝竹义愤填膺地替她问道,“也不知道是谁,和离的第二个月就大张旗鼓地迎新妇进门,如今又是哪里来的脸面敢这么问我们小姐?”
“凝竹,”等她说完后,闻清檀才淡淡道,“别与他多费口舌了,我们走。”
于是凝竹气势汹汹地走上前:“烦请让一让!”
裴蕴之没动,也没再说话。
见状,闻清檀只好微微侧身,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
谁知擦肩的那一瞬,那沉默不语的人忽然身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闻清檀大惊,想甩开他的手,奈何自己久病以致身上没什么力气,不仅没挣脱开,似乎还惹恼了他,让他抓得更紧了。
凝竹吓了一跳,想冲上去帮忙时,裴蕴之拿起手里的笛子猛地砸了一下凝竹的手。凝竹吃痛的一瞬被他推开,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疼得站不起来。
“裴蕴之!你放开!”闻清檀又挣扎了两下。
裴蕴之冷笑一声,扭头看她:“宁珏抱你就可以,我这个曾经和你同床共枕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连你的手腕都碰不得了?”
他猛地一拽,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闻清檀,我当你是什么清高之人,和离之前说什么对我一心一意,此生一双人,如今连一年都不到,你转头又要投进梁王的怀抱了?”
他步步追问:“看来只是哄我的说辞罢了,你一个嫁过人的女人,真以为宁珏会看上你?不过是看中你的家世——”
“啪!”
闻清檀用另外一只手狠狠扇了裴蕴之一巴掌。
裴蕴之未曾料想到从前低眉顺眼的妻子如今会动手打他,当即便蒙了,手上也松了力气,闻清檀便立即挣脱了出来。
“看中我家世的人是你,利用我家世欺骗我的人也是你,”闻清檀退后,愤恨道,“考上状元便立马要休妻另娶的人也是你!”
“裴蕴之,”她冷声道,“人得要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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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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