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行了,搁那儿吧。”刚才听他和门口的楚含见吵架都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无非就是去烧了个开水放了点盐晾了个凉白开,天花乱坠的还以为呈上来的佛跳墙呢。

云星被打断愣了片刻,以往他记得皇上可喜欢听这些了。

兴许是大病初醒,他自己帮自己娘娘找好了理由,把茶碗侍候好,“请陛下品尝。”

一个加了盐的白开水有什么好尝的,除了咸味还有什么。

殷君娆正想摆摆手让他退下算了,不想自己还没动作,身边从让人进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李祈年率先开口:“既然如此,臣侍不打扰陛下品赏。”说着,已经行礼告退。

“不是,你走什么?别走啊。”她不应该是让小绿的宫人送完水就走的吗,现在怎么变成让李祈年走了,而且自己好像还什么都没说……

难道是没听到他们皇宫里什么潜台词吗?

门口的楚含见进来扶着皇后,不免厌恶地瞪了得逞的云星一眼,李祈年因为圣命站定在原地,却背着身子,像是似是做好要走的动作。

不等他问出陛下有何事时,却听殷君娆率先对云星开口,“你跟你们娘娘说,这水熬的真棒真不错,把贵君哄开心点,让他知道他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知道了吗?”

云星听不出好赖话,更没听出殷君娆的阴阳怪气,一个劲儿地点头,抱着刚才端茶的托盘,“知道了,奴才记下陛下的话,果然不仅娘娘心系陛下,陛下也和娘娘一心。”

话说到这儿,就连殷君娆这么一个未来人都能感觉到话里话外的讽刺和张扬。

果然话音刚落,楚含见的脸更臭,李祈年也在沉默的表情上多了几分隐忍。

“知道了就快走。”殷君娆本来想用滚的,后来想想小绿刚见面的时候还是挺得体的,是这小宫人说话犯冲,看着倒是跋扈,最后还是留了一分颜面。

云星不知哪里说错了话,有些惶恐的抬起头对上殷君娆睥睨的眼神,立刻带着托盘叩首,灰溜溜的跑开。

临走也没少挨了楚含见的白眼,他又再次把门带上。

殷君娆还在复盘着刚才的那一通阴阳怪气,一边打开着那人送来的茶盖,一边痛饮一气,还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祈年,“刚才着急着走什么,我还想再多问你……唔!”

一股清纯柔和的茶香充斥进殷君娆的口腔,令她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不是普通的淡盐水,而是白茶,虽然确是如她所愿,有一点淡淡的咸味,但还是难以掩盖这上等的毫香,反而压下了茶原本的苦与涩。

她感慨不愧是茶艺昌盛的古代,更是宫中物件,以前在现代送礼也好,被送也好,又收又买了不少名贵好茶,却都不及刚才的那一口,“好茶诶……确实很有心。”

刚想上前的李祈年听这一句却止住了脚步,看着殷君娆刚才的不悦转变为轻松,慢慢地品着贞贵君送来的茶,还是往后退了一步,“陛下喜欢,臣侍嘱咐贞贵君再送些来。”

刚才嘲笑云星听不出好赖话,现在殷君娆也没发觉李祈年有什么不对,“好,记得让他换个人送啊,别叫刚才那小宫人。”

她说话之余还冲李祈年点了点头,杀伤力更强……

“臣侍记下了,这就去准备,臣侍告退。”

诶不是,怎么又走啊?

这次殷君娆没拦住,话到嘴边,对方的脚也迈出去半道门槛,看他万年不动一张扑克脸,自己这刚初来乍到也读不懂他的情绪,索性算了。

殷君娆闷闷地端着茶杯在宫殿中闲逛着,李祈年和楚含见已经走远,离开芳华殿,他不禁才露出些许的愁容与疲惫,回头看着金碧辉煌的殿宇,摇了摇头。

李祈年和楚含见走在空旷的宫道上,属于皇后的仪驾跟在他们身后,李祈年不想坐,这两日他也在自己宫中为皇帝祈福,跪得双腿有些发麻,还是走走活动一下舒服。

楚含见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快了些,与后面仪驾队的宫人隔了几米之远,偶尔别的宫的宫人和侍卫路过,都规规矩矩垂下头,没有人敢听,也没有人敢看。

六局的官员都是男官,大多是服务皇帝后宫事务的官职,尚宫的职责更是引导中宫,管理六局。

如果云星这样的宫人落在他们六局手里,今天不挨板子,也得赏几个耳光让他长长记性。

“皇上看着还算康健,就是性格有些怪异,你待会儿去安福殿请炷香来,给宫里的药王菩萨供上。”李祈年淡淡地说着,身上都还有些前些日子礼佛留下的香气。

楚含见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在宫中生存的久了本不想多嘴,少说比多说好,不说比少说好。

却看着李祈年自打从芳华殿出来就愁容满面,还是不免想问。

“贞贵君为皇上安福殿彻夜祈福本属应该,却被他身边那不懂事的宫人宣扬的满宫皆知,宫中人无不感叹他对皇上的情深义重,可是娘娘你也在凤坤宫的佛龛前跪了三天三夜,为何不说与皇上?”

李祈年表情依旧,可是一成不变的表情之下,难以掩饰他眼神中的疲倦和双膝麻木的疼痛,得知殷君娆醒来之余,却看见她失忆又这副模样,更是不知所措。

楚含见虽是问的李祈年,但对方却不着痕迹地观察到了他眼底难掩的倦意,“光问本宫,楚尚宫又何尝不是这样?为什么不说因为心系皇上整日抄写经文,再熬下去怕不是要戴两副眼镜了。”

被李祈年反问,楚含见被说中了心思低下了头,并不慌乱仍旧规矩地回答着,“皇上是冬岳国本,臣忧心皇上和娘娘是应该的。况且臣是下人,和后宫的主子们不一样,请不来神龛和福香,若是能抄抄经文尽到臣子的本分,也是好的。”

对方稳重的态度和李祈年很合得来,他垂眸侧耳听着楚含见的回答,本分而规矩的让人挑不出错处,也不知道是在宫中久了学会了收敛锋芒。

反倒是自己这个只做了三年的皇后,还要再收着些情绪。

“罢了,待会儿连着香,把你的经文送到凤坤宫烧了,也算是尽到心意。”

宫中不许自行祭祀但允许祈福,可也只有皇亲国戚,高位命夫,以及君位以上的侍郎允许请神拜佛,对于楚含见这种末了臣子来说,皇后这算恩典。

楚含见跪下谢恩,李祈年表示不打紧,抬了抬手让他平身,两个人接着一前一后往宫中走着。

看着宫道上三三两两向他们行礼的下人,李祈年闷声像是在自语,“有什么不一样,你自幼就在宫中陪伴还是帝姬的陛下,她更看好你些。”

不知对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刻意说与自己听,但不论如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谢完了恩的楚含见又再次跪下请罪,“臣不敢僭越,皇后娘娘是中宫之首,臣只是宫中待久了下人,做的也都是本职工作。”

别人不知不晓,天天被“留宿”芳华殿的李祈年还能不知道楚含见与皇帝的作用?

他一个尚宫本应直属后宫事务,却经常出入芳华殿,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李祈年也容不下这样的事。

即使位居皇后,他的职责根本也是侍奉好皇上,久而久之便不了了之,倒是有这么个规矩的人在身边,既然皇帝喜欢,也能帮衬着搭理后宫……

他与宠侍不同,他是皇后。

更何况相比起自己这改不了的沉闷性子,楚含见这种敢说敢做的更适合皇上,以前总是来回想着拖着,可眼下皇帝情况不佳更是失忆,身边需要能开得了口的人。

“本职工作做得固然不错,处理问题也得当,其余的……”他垂眸扫视着楚含见,看着他头上那顶古板的官帽,摇了摇头,“除了尚宫之外,让你更劳累了。”

楚含见把头压得很低,更是不敢抬眼,在宫中这种人吃人的地方,他一个男人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走到头了,若是还想更加劳累……

“恕臣直言,臣帮衬陛下是因为陛下需要臣在宫中臣子的位置,不知皇后娘娘如何想,臣以为在陛下眼里,臣最重要的只是‘臣’的身份,侍奉皇后也是尚宫的本分,娘娘不必与我等为伍,臣也不配与娘娘为伍。”

对话之间,李祈年那不苟言笑的面孔上,仿佛又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不可否认他话的合理性,却在沧桑的眉宇间难以掩盖着刚才从芳华殿中走出来时的落寞。

“那本宫又何必与贞贵君身边一个小小的宫人计较呢?他也不过是听命从事罢了。”话回到了原点,李祈年让楚含见自己答了自己,对方愣怔微微颤了下身子,“你起来吧。”

楚含见这才敢抬起头,相比起李祈年的流露,他的面上却无惧色,只是打了打身上的土,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又恢复往日的跟在李祈年身后时刻聆听着。

他知道皇后话里有话,却不敢多想对方的深层意思,纵使有意也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纵使拒绝也不能直截了当,两头踩着都是迂回,都是沉默。

李祈年不爱说,却爱规划处理做得多,做多了自然也想得多。

谈起云星,他不免又跟着连带到贞贵君,两人没什么大过节也没什么好交情,事实上和贞贵君恰恰相反,对方左右逢源,他倒显得闭塞。

刚嫁入王府时,李祈年的母家也还不过是吏部的一个五品郎中,因为德才兼修加上当时还是肃亲王的殷凌举荐,才嫁入皇家成了侧侍。

而与他一同入府的百里竹仪母亲位在三公,那时两人之中,李祈年自然对他更恭敬。

几年后谁能想,凤阙百里氏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纵使是他先前向百里竹仪行礼问安时,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夫侍,会被对方三跪九叩的行嫡庶大礼。

只是自己的性子就是那样,严谨执着,甚至可以说是执拗。

自己是侧侍就守侧侍的礼,是夫侍是皇后,即使有潜邸的情分,也不会迂回收放下身段,因此没少听偏安贞贵君和沈令的后宫党羽说自己的闲话,也不知道被皇上听了多少。

“好在贞贵君还是个好相处的,只是性子随和了些,容君又是骄纵无法管束。本宫是皇后,纵然有管制后宫的权力,但也不能失了中宫的气度。”

他边想边说着,眼神又再次投向身边的楚含见,“后宫中缺你这样的人。”虽是回了他,但李祈年心中的想法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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