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略带着炙热气息的阳光已经在枝丫交错之间探头探脑,循着缝隙洒下了一缕缕的金光。
这是X市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中午,X市一中校园的操场上,初二(3)班的同学正在体育老师的指挥下,围绕着操场跑圈。再过一年,他们就要参加体育中考,考试的成绩会以一定的比重算入中考的总成绩里面,对他们的升学造成切实的影响。校领导未雨绸缪,在初二下学期就开始叮嘱着体育老师狠抓学生们的身体素质,为一年后的考试做好充足的准备。
在体育方面,余动自小就是一个爆发力强悍但耐力不足的人。每一节体育课,老师要求全班同学先围绕操场跑三圈,再进行接下来的活动,这对余动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调整呼吸,记住跑三步呼吸一次,不要乱了节奏,不要一开始就张嘴,不然肺会难受。”余动被同学夹在队伍中间,她努力地将注意力放在摆臂和呼吸上,边跑边在脑海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动酱,她又来了。”余动身边,是从后面追上来的同桌陶澤蕾,她不动神色地用胳膊肘戳了戳余动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
余动心底了然,她默默和陶澤蕾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中的心照不宣之后,开始有意识地放慢自己的步伐,让自己逐渐向队伍的末尾靠去。
在后退的过程中,余动身边经过了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在经过的那一个瞬间,余动略微偏了偏头,用余光略过,扫到了那个女孩子一直钉在她身上的、打探意味浓厚的目光。
来自于她的打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余动已经记不清楚了。她来这个中学已经两年了,班上的同学都熟稔到不能再熟稔。本来以为,也许和大家的关系就这样定型了,有玩的好的好朋友,有亲密无间的伙伴,但更多的是普通的同学,不会再有大的起伏和改变。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班上的时候,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起初,余动总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一个几十平米的空间一下子塞进了四十多个人,再怎么注意,目光总是会无意识地停留在教室的某个同学身上。
但一次两次尚可用偶然来解释,次数多了,再碰巧的偶然都成为了必然。每一次,余动顺着那一道目光回望回去,都能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热剌剌的注视,但两个人的对视维持不到一秒钟,对方就会主动将头转开。
余动思量了许久,和陶澤蕾说了自己的小发现,她怕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做不得准,想让陶澤蕾帮她看一下。
陶澤蕾不负所托,在带着旁观者清的视角帮余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得出了和余动一样的结论。
“她就是一直在看你。”
这个女生叫邝雁鸣。
“她盯着就算了,你知道吗,她有时候会学你的动作。”
陶澤蕾给余动递了一瓶水,在余动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
班上的同学已经跑完三圈了,正在操场旁边的草地上休息着。此时已经临近正午,阳光带着毒辣,炙烤着红红绿绿的塑胶跑道。体育老师怕在这样的环境下露天进行体育活动容易让学生的身体出问题,就给初二(3)班放了假,允许他们在体育课剩下的时间里自由活动。
余动和陶澤蕾爬上了操场旁边的双杆,当啷着腿,边吹风边聊天。
“她学我动作?”听了陶澤蕾的话,余动心里满是震惊,“她学我什么了?”
“可多了,我之前观察她那么久,看到了超多,但是你要我现在说的话,我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陶澤蕾低头想了一阵儿,“哦对了,就刚刚,跑操的时候,她学你撩头发。”
“还有之前在上课的时候,她会学你的坐姿。”陶澤蕾越思索,回想起来的越多,“你一般上课,左手会托着脸,只用右手记笔记,她看了你几次之后,现在也这样听课了。”
“这……不至于吧,”余动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地,“你确定你没搞错?”
“我确定,”陶澤蕾信心满满,“下午的时候你自己看看。”
下午两点半,电风扇在头顶旋转着,带着无力的感觉,吱呀乱响。
初二(3)班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上了年纪了,讲课方式带满了他的老年气息,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的都可以在这样的“摇篮曲”当中睡过去。
余动强打着精神,中午一下子没注意,睡得有点多,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本来端坐着的身姿也渐渐松懈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把左手垫在了头的侧面,托着脸只用右手在书上写写画画。
这个姿势一定型,余动就猛地回过神来,她想起了陶澤蕾中午说过的话,那邝雁鸣现在是不是也和自己同一个姿势呢?
带着慢动作,余动朝左边偏了一下头,搜寻着坐在教室另一边的邝雁鸣。果不其然,她正以一模一样的姿势,撑着脸在做笔记。唯一的不同点,就是余动精神不济,但邝雁鸣确像全身绷着的样子,精神饱满,全神贯注听着课。
到了课间,教室开始喧闹,一边的余动也和陶澤蕾聊得热火朝天。
“我没骗你吧,她真就这样,你的一些下意识地动作她一直在学。”
“也不一定就是她学的,上课打不起精神托着脸的人也不少啊……”
但两个人的话被另一个插入的声音打断了。
“动酱,数学老师喊我们两个课代表一起去收作业”
是数学课代表宋晨泠,他双手撑着桌面,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余动。
“哦好的,你等我一会儿”余动低下头,在抽屉里翻找数学作业本,栗色的长发顺着弯曲的身姿而洋洋洒洒地从肩头倾泻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
“动酱你头发好长,不扎一下吗?”宋晨泠问道,一般而言,他不会关注女生的发型,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目光不自觉地就盯在了那一头栗色的瀑布上。
余动的头发天生很好,柔顺而茂密,带着天然的金棕色,在下午阳光的照射下,根根分明地透射着金光。
那一瞬间,宋晨泠心底涌上一股冲动,他好想伸手,去够一够这瀑布,他想知道,那触感,是否真的和他想的一样,柔软,顺滑,带着花香。
“啊……是有点长,我忘带头绳了。”余动有点不好意思,她伸出左手,仿佛捻起一幕遮掩的帘子,用大拇指和食指将头发撩起,小心的别在了耳朵后面。
终于,隐藏在一堆书后面的数学练习册露出了身影。余动一把将其抽出,刚准备丢进宋晨泠怀里,一抬头,却发现宋晨泠怀里的练习册已经堆得老高。她有点不好意思,顺手拿过了陶澤蕾的练习册,又从宋晨泠手里接过一部分,和他一起去收作业。
宋晨泠自然是乐意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走到了邝雁鸣的座位前。
“是收数学作业吗?”邝雁鸣冲着宋晨泠笑了笑,绽开了嘴角的两个小梨涡,她仿佛刻意一般,回避着和余动的目光接触。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邝雁鸣迅速低下头翻找,高高梳起的马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来了,头发披散着。她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仿佛有点懊恼,便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将头发捻起别到了耳朵后面。
余动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邝雁鸣的动作,看着这一套她自己刚刚才做过的、熟悉到不行的别头发的动作。
这次真的没办法用巧合来解释了,且不说邝雁鸣一直是扎头发的,一般不会把头发披下来,就算她披头发,像余动这样奇特的撩头发手法,全班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余动看着邝雁鸣全程忽视自己,将数学作业本交到宋晨泠手上之后还细声细气地道谢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下午放学回家,余动将自己今天下午的两个发现事无巨细地和陶澤蕾汇报了。陶澤蕾听后莫名激动得很,灵敏的感官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她铁定了心思要帮余动搞清楚这个邝雁鸣到底在搞什么鬼。
余动自己呢,倒是平静多了,她思索了许久,由衷地发问:“你说她天天看我学我,是不是有点病?”
陶澤蕾笑得花枝乱颤,余动推了她半天,她才忍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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