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荣是五天后才苏醒过来的，这期间一切都很平静美好，所有人都不想破坏这份平静。

杲杲找到了雨泽，兴奋地跟她描述族人们。闪电很可爱，甚至学会了对雨泽撒娇。闪影真诚又细心，就像从前在翠英林的日子一样。

得知相荣醒来后，雨泽甚至有些抗拒，然而有些事终将要面对，而对于炎浪的担忧，也容不得她退缩。

“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相荣的回答却让雨泽大为失望。

“怎么可能？”闪影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出来深渊后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废话吗？一副要搞大事的样子，都是假的？”

“我真的不记得，”相荣虚弱苦笑，“我只记得我们被困在深渊，然后闪电受伤，之后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雨泽怎么在这里，我们怎么出来的，我统统不知道。”

“你少装算！”闪影怒火中烧，“你又想骗人？”

就是因为相荣的欺骗，他傻兮兮的上当，才害的雨泽陷在深渊差点出不来，他怎么能不恨相荣？

劝下暴走的闪影，雨泽对相荣使用元磁力进行探查，发现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那你还能回忆起来进深渊之前的事吗？”一点点的从细节问起，雨泽希望能从他行为的蛛丝马迹中还原事情的真相，“你怎么会找到闪影，是一开始就计划骗他还是中途被谁设计的？不可能这么巧合你就碰见了他对不对？”

捂着发沉的头，相荣勉强回忆起来：“当时我们到达表域以后一直在客栈落脚，可是我的身体又不好......”

“你们？”雨泽打断他，“你是跟竹家家主一起来的？她人呢？”

“竹简？”相荣表情沉痛，“她说先帮我去深渊探探情况，然后一直都没回来，所以我才决定去深渊找人。就是在翠英林边缘碰见了闪影。”

雨泽已经听闪影说过，他通常每隔几天会带闪电到进入深渊，用那里特殊的元磁力来训练自己对力量的掌握。

“但是你直接问我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雨泽的女孩，”闪影最恨相荣的就是他拿着雨泽的名字来骗他，“所以我才会答应护送你进入深渊。你还说这不是一个陷阱？”

“我听雨泽讲过她在翠英林里认识一个带着白狼的男孩，你辨识度太高，我一眼就觉得是你。”相荣解释。

闪影看向雨泽，雨泽摇头：“我从未向你谈论起过翠英林还有闪影。”这么私人的事情，雨泽不会透露给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相荣有一瞬间的慌乱：“没有吗？我记得很清楚啊......难道我是听，听天衡堡主说的？”

那更可笑，炎浪绝无可能把她的私事说出去。“难道是你做柳沐的时候从天衡堡听来的？”

“有可能，”相荣慢慢点头，“反正我有这个印象......”

“听说空魅有刺探人心的能力，能在不知不觉中就窥探到人心底最深的渴望，”这其实是雨泽在经过金银海历险之后发现的，“你这种能力特别突出吗？”

“你知道空魅？”相荣错愕，继而苦笑，“不，不。可能以前的空魅灵识特别发达，能够探查人心。但变成人类的我们，已经丧失了这个能力，几乎就与普通人无异了。”

雨泽摇头：“可能竹简和银昙还有菱菱，他们仅剩下控制鸟类的能力，但你不一样，你可以化身为另一个人，当初的柳沐无论是外貌和声音都发生很大变化，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这——”相荣迟疑了一下，“可能是我年纪都比他们大，在元磁力的修炼方面也更为高深一些，所以才——”

“我始终不愿意相信，”雨泽继续摇头，“那个曾经悉心教导过我人类文字和人情往来的木府总管，是抱着什么恶毒的心思来接近我的。我还能回想起来你悲天悯人的情怀，以及想要把普通工匠的生活变得美好的愿望。那个相荣才是真正的相荣，始终不愿意被深渊之力侵蚀的相荣。”

相荣沉默无语。

雨泽盯住他：“所以深渊之力才不得不另辟蹊径找一个替身——柳沐——来单独行事。”

相荣继续沉默。

“我不明白的是，你是什么时候完全取代相荣的？”雨泽问。

这下“相荣”——或者称呼他为柳沐更为确切——笑起来：“你猜呢？”

证实了之前的猜测，雨泽心里反而一沉：“我猜，那时相荣伤势爆发，看似被我化解了深渊之力，但其实是被你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所以你后来才不愿再出现在我面前，甚至跟着竹简不告而别。”

“我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吗？”柳沐垂眼看了看自己，“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在雨泽说破柳沐的真实身份时，闪影就已经挡在雨泽身前随时预备有什么意外，这时更是护住雨泽往后退，“小心，他能够发出一种黑雾，似乎就是深渊之力。”

雨泽拍拍闪影的手臂：“不怕，他现在很虚弱，几乎没什么力量。所以一开始我也被骗过了。”

她并没有从元磁力变化中感觉到柳沐在说谎，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元磁力波动。“可是你话里的漏洞太多，一点点暴露了自己。”

“呵呵，”柳沐摇摇头，“所以做人还是太难，人心难测啊......”

“居心叵测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伪装的。”雨泽也是在跟族长、相荣和炎浪的相处中，一点点的琢磨出人心多变的，“我只想知道，相荣还能回来吗？你的目的是什么？渊魅！”

“渊魅？”柳沐哈哈大笑，“这个名字其实很不错，不知道那个傻瓜激动什么，害得我们功亏于溃。”

“你是说，深渊里的渊魅是另外的存在，你们不是一体的？”雨泽问。

“当然不是，正如你所猜测的，我是在人世间历练过的，跟那些蠢货怎么能一样。”柳沐又得意又失望，“那群不长进的东西，永远都只会蛰伏在暗处，什么都不敢做不敢想。被别人一句话就吓退的蠢货！”

雨泽知道柳沐的意思，但她不认为自己一语道破天机就能驱散那长期困守在深渊里的空魅灵体。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柳沐一直的喋喋不休其实是想误导她，反而暴露出他自己。

“闪影，你说你当时攻击了柳沐。你有留意到一枚紫色的巴掌大的东西吗？”雨泽问闪影。

“有！”闪影肯定，“当我把他踢倒在地时，他怀里掉出来一枚紫色的半透明的东西。我看他很紧张想要去抓的样子，就一脚踢开，然后被闪电咬住，嗯，吃掉了。”

“吃掉了？”雨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闪电把灵鳍吞了？”

“那个紫色的东西叫灵鳍吗？”闪影点头，“那它就是把那个灵鳍直接吞了。”

“那，”雨泽不知该说什么好，“闪电没事吧？”

灵鳍应该是对空魅非常重要的东西，没看见此时的柳沐简直目眦尽裂、一副绝望到恨不能同归于尽的样子，只是行动受限才无能为力。这样的东西，是能吃的吗？

“应该，没事吧？”闪影见雨泽担心的神色，也开始不确定起来，“它一向什么都往肚子里吞，没见它出过什么事啊。”

闪电在不远处跟杲杲疯闹，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

“好吧。”雨泽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转头对柳沐说，“我猜就是因为灵鳍，嗯，没了，所以你才跟深渊失去联系，深渊也不在你意志控制之下，又恢复到原始状态下。”

柳沐不知是被打击的狠了，还是心如死灰，开始消极沉默，不再复之前强撑着的气焰。

“所以，那枚灵鳍对你很重要。它甚至是你身上割裂下来的一部分。这么多年的兜兜转转、离离散散，你用它迷惑同族、沟通金银海和深渊，你到底在下怎样的一盘大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