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遥远的旅途

九月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丝黏腻的热意,撞在杭州十四中凤起校区的玻璃上——这里抬头能望见保俶塔影,低头可闻见近旁西子湖的湿润气息,校园里的菊花正酝酿着花苞,符合着“品行高洁”的校花寓意。

慕庆安单手撑着篮球,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球面纹路,目光却越过塑胶跑道上奔跑嬉闹的同学,飘向了校门口的方向——那里来往的人潮里,没有她想见的那张脸,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南愿安的模样。

是暑假里无数次“偶遇”时的画面:

在运河边的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置,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指尖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飞快跳跃,屏幕反光映在她镜片上,看不清眼底情绪;

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她抱着两盒牛奶和一袋面包,结账时指尖碰到收银台的冰凉,微微蹙了下眉,连递钱的动作都带着疏离;

还有最后一次见她,是八月底的傍晚,她站在凤起路公交站台下,背着黑色双肩包,发尾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看向远处的眼神空茫又冷淡,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那时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天后,她就会踏上G32次高铁,经湖州、南京南、济南西三站,用4小时33分跨越1280公里,回到北京。

……

“庆安!发什么呆呢?该你上场了!”篮球队长陈舟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篮球被丢到怀里,带着点汗湿的温度。

慕庆安回神,把球往地上拍了两下,狐狸眼尾微微上挑,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洒脱:“来了。”

她运球跑向球场,蓝白色的校服外套被随意系在腰间,跑动时衣角飞扬。

在杭州十四中这所有着百年历史的名校里,慕庆安向来是焦点——文科生的她偏科却不偏才,语文作文常被当作范文,数学奥数总是第一名,运动会上总能拿奖,连跟老师争论题目时都条理清晰、气势十足,男生们私下里都叫她“慕姐”,既佩服她的能力,又有点怵她那股说一不二的劲儿。

可自从暑假里对南愿安动了心,这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儿,好像都用在了“追人”这件事上。

投篮、得分,周围传来男生们的欢呼声,慕庆安却没太在意。陈舟野跑过来轻撞了下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问:

“还在想南愿安呢?我姐昨天跟我说,她已经回北大上课了,计算机系大二的课表排得满,据说这周要赶模拟电路的作业,那可是出了名的难啃,估计这阵子都没空想别的。”

慕庆安指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淡了些。她当然知道南愿安忙,暑假里她递出去的邀约,十次有九次被拒绝,剩下一次要么是对方直接无视,要么就是一句冷淡淡的“没空”。有次她在南愿安租的公寓楼下等了三个小时,最后只等到对方回来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进了楼,连她手里提着的、特意绕远路买的热乎汤包,都凉透了。

她,忽冷忽热的,一点也不好受。

“忙也没关系。”

慕庆安重新拿起篮球,指尖用力按了按,“杭州到北京也就四个半小时高铁,我等得起。”

陈舟野叹了口气,没再劝。学校里谁不知道慕庆安在追南愿安?从暑假开始,这事就传得人尽皆知。

有人觉得慕庆安太执着,毕竟南愿安的“冷”是出了名的——据说以前追她的人里,有送花送到她宿舍楼下的,有每天给她带早餐的,还有人写了几十封情书,可最后都被她干脆利落地拒绝,连一点余地都不留,有人甚至被她怼得再也不敢靠近。

大家都说,南愿安就像块捂不热的冰,谁碰谁倒霉。

体育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慕庆安把外套从腰间解下来,搭在肩上往教学楼走。刚到楼梯口,就看见绵钰站在那里等她,浅棕色的长发扎成低马尾,垂着眼的时候,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温柔得让人心里发暖——就像她的名字,“钰”为金玉珍宝,既含金属的坚韧,又藏美玉的温润。

“庆安,跑这么快,我都快跟不上你了。”

绵钰走上前,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声音软乎乎的,“刚陈明跟我说,你还在琢磨怎么追南愿安呢?”

慕庆安点头,和她一起往厕所的方向走。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轻轻回响,墙上的名人名言和院士事迹无声地浸润着氛围。“嗯,她回北大了,我想着等周末有空,坐高铁去学校找她。”

绵钰脚步顿了顿,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庆安,你真的不再想想吗?我听说……南愿安她妈妈走得早,她从小跟爸爸长大,性子本来就冷,对谁都不亲近。之前有个男生追了她快一年,最后都被她逼得转专业了,你这样……”

“我知道。”慕庆安打断她,语气却没有丝毫退缩,“我也知道她对我冷淡,对我放鸽子,可我就是忘不了她。”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还能想起在书店里见到南愿安的场景——那天她去买《古文观止》的注释本,南愿安站在计算机类书籍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算法导论》,看得格外认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连她微垂的侧脸都像是镀了层光。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绵钰看着她眼里的光,到了嘴边的劝诫又咽了回去。她太了解慕庆安了,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说要参加运动会的长跑项目,就每天早上五点在400米塑胶跑道上训练,哪怕脚磨破了也不放弃。现在她认定了南愿安,恐怕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那你打算周末怎么找她?”绵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妥协,“北大那么大,你知道她在哪个教学楼上课吗?要不要我让我哥帮你打听?他在清华读博,认识几个北大计算机系的学生。”

慕庆安眼睛亮了亮,狐狸眼弯成了月牙:“真的吗?绵钰你太好了!我已经问过野子他姐了,她知道南愿安这周末下午有节专业课,在第三教学楼的302教室,好像是讲递归函数还是什么的。我打算到时候去教室门口等她,给她带点她喜欢吃的草莓蛋糕——上次我在便利店看见她买过,应该是喜欢的。”

绵钰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那你也别太冒失,学校不让带手机,你到了北京要是找不到路,记得找路边的报刊亭给我家打电话。还有,说话别太冲,南愿安性子冷,你要是跟她硬碰硬,肯定不行。”

慕庆安乖乖点头,把她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以前的脾气不算好,遇到不顺心的事容易急,可在南愿安面前,她却不自觉地收敛了锋芒。

上次她跟南愿安说话时,因为太紧张语速太快,被对方冷冷地说了句“你很吵”,从那以后,她每次想跟南愿安开口,都会先在心里把要说的话默念几遍,生怕自己又惹对方不高兴。

“对了,绵钰,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啊?”

慕庆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绵钰成绩也不错,偏文科的她跟自己很合拍,只是性格比她温和,没那么争强好胜。

绵钰垂着眼,指尖轻轻绞着衣角,声音带着点向往:“我想考浙江大学,就在杭州,离家近,而且浙大的人文学院特别好,我想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咱们学校每年都有好多学长学姐考去浙大呢。”

“挺好的啊,”慕庆安笑了,“浙大跟北大一样都是顶尖名校,很适合你。”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以后我考上北大,你考上浙大,周末我就坐高铁回来看你,也就几小时的路程。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去河坊街吃定胜糕、逛书店。”

绵钰点头,眼里满是期待:“好啊。那你呢?真的下定决心要考北大了?文科生考北大可不容易,要不要选个稍微稳妥点的学校?比如复旦或者人大?”

“不了,就北大。”

慕庆安看着窗外,远处的保俶塔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语气格外坚定,“我想跟她在同一个学校,哪怕我读文科、她读理科,至少能在食堂偶遇,能在未名湖边跟她打招呼。而且北大的人文底蕴那么厚,我读历史或者中文都好,只要能站在她能看见的地方就够了。”

绵钰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心里既担心又佩服。她知道考北大有多难,杭州十四中每年能考上北大的文科生也就一两个,慕庆安虽然成绩好,但要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可她也知道,一旦慕庆安做了决定,就一定会拼尽全力。

“那你要加油啊。”

绵钰握住她的手,语气真诚,“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要是你以后复习累了、想放弃了,随时都可以找我,我陪你一起背古诗、整理历史时间线。”

慕庆安心里一暖,反手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绵钰。有你支持我,我觉得更有信心了。

上课的铃声响起,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们身上,慕庆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从现在到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要好好利用学校的文科实验室整理史料,把文综和语文再巩固些;周末去见南愿安,要好好表现,让她对自己改观。

她知道追南愿安的路可能会很难走,1280公里的距离、北大文理科的界限、对方冷若冰霜的性子,都是横在面前的阻碍。

可她不怕,她有的是耐心和勇气。

就像夏末的余温,虽然微弱,却能一点点驱散凉意;就像她心里的那份喜欢,虽然现在还没得到回应,却依然充满了生命力,支撑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朝着那个远在北京、让她心动的人,慢慢靠近。

午休的时候,慕庆安趴在桌子上,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照片——是暑假在图书馆偷偷拍的南愿安,她正低头看书,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光泽。

慕庆安把照片铺在胳膊上,指尖轻轻划过画面里的人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心里默默想着:南愿安,等着我,等我凭文科的本事考上北大,等我跨越山河站到你身边。

她把照片折好放回口袋,坐直身体,拿出《历史必修三》开始背书。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像是在为她加油鼓劲。慕庆安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为了南愿安,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一定要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下午的语文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古诗的鉴赏技巧,慕庆安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关键词。以前她偶尔会觉得古诗晦涩,可现在,她却觉得每一句诗都像在诉说自己的心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大概就是她此刻心境的最好写照。

下课的时候,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笑着问:“庆安,你最近怎么这么拼啊?连课间都在背书,是不是有什么目标了?”

慕庆安抬头,眼里闪着光:“嗯,我想考北大。”

同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北大?可以啊,庆安!不愧是我们的‘慕姐’,目标就是高!到时候要是考上了,可得请我们全班吃定胜糕!”

慕庆安笑着点头:“好啊,没问题。”

周围的同学听到她们的对话,也纷纷围过来,有的表示惊讶,有的为她加油。慕庆安一一回应着,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一定能实现目标,就一定能缩短与南愿安之间的距离。

放学的时候,慕庆安和绵钰一起走出学校。夕阳把保俶塔的影子拉得很长,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云朵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格外好看。“周五就要去北京了,钱都带够了吗?记得把地址写在纸上揣好,别弄丢了。”绵钰问道。

“都带好了,我妈给我装了两百块现金,地址也记在笔记本上了。”慕庆安说,“我订了早上7点47分的G32,中午12点20分就能到北京南,下午赶去北大正好。”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北大门口就给我家打电话报平安。”绵钰叮嘱道,“还有,别太紧张,顺其自然就好。要是她还是不领情,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大不了咱们下次换个方式。”

“知道啦,我都记着呢。”慕庆安笑着说,“你就放心吧,我明天一定不会搞砸的。”

两人在凤起路路口分开,慕庆安往家的方向走。路上,她路过那家便利店,忍不住走了进去,又看了一眼货架上的草莓蛋糕,想象着明天递给南愿安时的场景。虽然她知道,对方可能还是会拒绝,但她依然抱着一丝期待。

周五一定要带。

回到家,慕庆安把书包放下,就开始复习。她先把今天语文课上讲的古诗整理了一遍,然后又做了一套文综选择题。直到慕母喊她吃饭,她才停下笔。

吃饭的时候,慕母看着她,笑着问:“庆安,最近学习这么认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慕庆安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妈,我想考北大。”

慕母惊讶地看着她:“北大?那可不容易啊。不过妈妈相信你,我们庆安这么努力,一定能考上的。需要什么复习资料,妈妈都给你买。”

“嗯,我会努力的。”慕庆安点头说。

吃完饭,慕庆安又回到房间复习。她一直学到晚上十一点,才洗漱睡觉。躺在床上,她想着明天要坐高铁去北京见南愿安,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周五早上,慕庆安五点多就醒了。

她快速洗漱完毕,吃了点早餐,就背着背包出门了。赶到杭州东站时,才六点半,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在候车厅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心里满是憧憬。

七点四十七分,G32次高铁准时发车。慕庆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心里默默数着站点——湖州、南京南、济南西,每经过一站,她就离南愿安更近一步。四个多小时的路程,她一点都不觉得无聊,脑子里一直在想见到南愿安后该说些什么,甚至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想跟对方说的话,又觉得太矫情,揉掉重新写。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高铁准时抵达北京南站。慕庆安跟着人流走出车站,按照提前记好的路线,坐公交直奔北大。站在北大的门口,她心里既激动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来北大,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看着古老的博雅塔和未名湖,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这里,成为这里的一员。

她按照陈舟野他姐说的地址,找到了第三教学楼。此时离南愿安上课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她就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等着,手里紧紧抱着刚买的草莓蛋糕。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空气中都弥漫着学术的气息。

慕庆安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不停地看着手表,盼着南愿安能早点出来。

终于,下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续从教室里走出来。她睁大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她就看到了南愿安,对方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和同学一起走出来,正低头跟同学讨论着“递归算法的优化”,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慕庆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声音有点紧张:“愿安。”

南愿安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她。她的眼神依旧冷淡,没有丝毫波澜,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有事吗?”

慕庆安把手里的蛋糕递到她面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我……我坐高铁从杭州过来的,上次看见你买过这个草莓蛋糕,就给你带了一个。”

南愿安的目光落在蛋糕上,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同学好奇地看着慕庆安,小声地跟南愿安说着什么,大概是在问两人的关系。

慕庆安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微微发凉,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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