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逾缓缓起身,实木椅子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整个包厢依旧安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表情开始破碎的黎琛宇。
黎琛宇的视线也跟着他抬了起来,很快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粉饰太平道,“可是我都说了,我会改的…”
“改?”陆应逾冷冷地说,“你上次不也是这样保证的。”
黎琛宇的眼睛红了一圈,鼻尖也红通通的,嘴角还带着刚刚吃饭时蹭到的酱汁,显得有些滑稽。
“我觉得你可能不适合继续做陆厘的钢琴老师。”陆应逾继续说。
黎琛宇的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起来,他赶紧站了起来,用手臂抹了一把快要流出眼泪的眼睛,“不要,其实我没有去赌博…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喜欢撒谎,我真的没有。”
黎琛宇的话语漏洞百出,毫无逻辑可言。
“不管是赌博还是撒谎,都是很糟糕的行为,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这种人长时间呆在一起。”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陆应逾加重了“这种人”三个字音,“不管你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诚实是最基本的。”
黎琛宇看上去狼狈极了,眼皮上的红泛到了白净的脸颊上,哭得肩膀都开始打颤,伤心的小模样很难不让人怜爱。
陆应逾的喉咙有些发紧,别开了眼睛,“但是在找到新的家教老师之前,还是需要你继续来上课。”
黎琛宇垂着脑袋,嘟起的小嘴看上去委屈极了,一滴眼泪直接夺眶而出打在了盘子上。
陆应逾没再理会,直接结账离开了。
黎琛宇不知道陆应逾今天到底怎么,突然送了他一个六位数的包包,又莫名其妙地和他撇清关系,还教育了他一顿诚实和戒赌的重要性。
他擦干了眼泪,伤心地拎着这个崭新的大牌纸袋回到宿舍,伤心地特地等到林西回宿舍在他面前拍了开箱视频,伤心地编辑了文案上传社交账号。
在企图通过粉丝给他的评论和点赞中得到安慰的黎琛宇,心情突然不可挽救地变得糟糕起来了。
从前一段时间他就发现,在他的评论区和私信里逐渐出现一些刺耳的声音,有说他的奢侈品都是假的,有说他的钱是被包养得来的。
现在这种评论的条数越来越多,他气得赶紧从床上翻了下来,从刚刚那个包的纸袋中翻找发票之类的东西,但没有找到,他泄气地坐在地上狠狠地蹬了蹬腿,郁闷地窝进被子里删评论。
*
陆应逾自那天之后工作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可能是因为那之后十分钟黎琛宇的失态让他突然又有了些掌控欲的信心,所以心中的烦躁疏解了很多,所以没有再把太多心力放在黎琛宇身上。
他还去京市出了一趟短差,周四晚上,最后一场应酬,觥筹交错。
对方借着尽地主之谊,推杯换盏之间多灌了陆应逾几杯酒,想在酒桌上再抬一抬利益。
陆应逾看在眼里,虽然很给面子地喝下了,但生意上的事情谈得点到为止。
对方见陆应逾谈笑间看似得体谦和,但实际上原则分明,心里咬定了不肯动口的样子,再这样硬聊下去恐怕会有不愉快,便识相地散场,让陆应逾早点回去休息。
陆应逾坐在后座太阳穴一阵酸疼,直到回到酒店套房里,他看到自己的房间的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小男孩儿。
他耳后的青筋跳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是对方觉得他吃软不吃硬,送了个小人儿过来哄他开心来了。
小男孩儿打扮得干净简单,穿着干净的白色短袖和到膝盖的牛仔短裤,脸蛋儿也白净得很,见人来了,他赶紧起身迎了上来,“陆先生好。”
陆应逾这才看清他脸上薄薄得铺了层粉底,虽然不明显,粉红晕在两颊,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化上去的,嘴唇上蒙着的水光跟一层猪油似,陆应逾皱了皱眉。
“您叫我小鱼吧,陆先生。”小鱼见他面露不悦,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更主动得贴了上来。
陆应逾见他一脸热切的样子,无法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黎琛宇就算穿着qqny站在他面前,化着浓烈的红唇眼影,现在想来都是单纯的、毫无城府的。
但是陆应逾没有推开小鱼,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迟来的醉意让他身体有些发热,任由小鱼帮他脱下西装外套。
他坐到床边,向后撑着手臂,看着小鱼帮他小心翼翼地把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转身又朝他走来。
“陆先生,我已经洗过澡了。”小鱼站到他的两腿中间,咬了咬嘴唇,脸上的那两团红晕更深了一些,边说还边用手戳着他的皮带。
陆应逾扯领带的手顿了一下,却问,“在这里?”他不喜欢别人用他的浴室,即使是酒店里的也觉得排斥。
小鱼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洗好了过来的。”
陆应逾皱起的眉头才慢慢舒开,视线从他慌乱的神色上移开,解开第一颗扣子之后,疏解了一些热气,对方很主动地靠了过来。
他坐在陆应逾的腿上,一只手攀住陆应逾的脖子,就要吻/上去。
但是陆应逾偏开了头,他不想碰到看上去就黏糊糊的猪油,轻巧地就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觉得得到回应的小鱼立刻害羞且主动地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
陆应逾醉意不浅,但看着身下这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既然是送上门来的礼物,长相自然是一等一的出挑的。但是还是差一点儿,皮肤不够白,手腕不够细,手臂要一碰就红,腿太长了一点,眼睛还要再圆一点,而且还要会哭。
小鱼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了,用脚勾了勾陆应逾的大腿,服务意识极强地朝他鬼迷日眼地笑了笑。
陆应逾突然一阵反胃。这跟黎琛宇比差远了。
脑海中出现这个名字时,陆应逾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他只是直起了身子,捞起地上的一件短袖扔到他的身上,神色冷冽,“你走吧。”
“陆、陆先生…我哪里没做好吗?”小鱼紧张地问。
“跟王总说,合作上的事我会有自己的考量,我不吃软也不吃硬,我只看结果。”
他转过身去,身后的人难堪地从床上爬起,又狼狈地去捡被踹得很远的牛仔短裤,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直到门被落锁,他才放下绷直了的身子,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伴随着那个名字出现时,他也闪过了一些画面,排除之前他遐想到的那些,他是真实地见到过光/不/溜/秋的黎琛宇躺在/他/身/下害怕和流泪的。
纵然那时候他觉得黎琛宇自食其果,哭声吵得他头疼烦躁,但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可爱得不像话,惹人怜爱到让人动情的。
他捏了捏酸胀的太阳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现在已经是周五了,今天是黎琛宇会来给陆厘补课的日子。
他思量了一下,直接给特助发了消息,“下午的会改线上,提前回苏城。”
“好的,陆总。”
陆应逾坐在回江城的飞机上,最近难得有时间和闲心来复盘黎琛宇的那点儿事情。
其实在“偷手表”事件之后不是就应该就挟恩估价让他投怀送抱的。可是为什么在看到那条被随意处置的手链时又会被莫名其妙的涩意突袭。
再后来,他出于本能地做出了太多不像他行事风格的事情,受到太多不属于他的情绪波动了。
甚至那一日在会所房间里在黎琛宇快要发现他和郁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想起那一刻的慌乱竟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那日他尽量把话说得绝情,就是为了看黎琛宇难堪和失算,但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就这样让他滚蛋,顶多是冷落他一段时间让他反思错误。
今天黎琛宇要来给陆厘上课,如果下课碰到陆应逾之后还是像上次那样委屈巴巴地哭着承认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再犯,陆应逾可以再次大发慈悲地给他这个机会。
中午到了苏城,陆应逾马不停蹄地赶去公司把工作处理完,等会议开完还有一些时间,便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冲了个澡。
下班回家时间正好。
黎琛宇跟在陆厘身后下楼,看见客厅沙发上的陆应逾,礼貌地打了招呼,“陆厘爸爸。”
陆应逾站起身,走向他们,却看见黎琛宇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眼下有两块明显的乌青。
“嗯。”他淡淡地回应。
似乎是意识到对方并不想理自己,黎琛宇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继续朝门口走去,“我先走了,陆厘,陆厘爸爸。”
走到门厅黎琛宇已经戴上了口罩,突然转过身,还是有些紧张地问,“陆厘爸爸,新老师的事…”
陆应逾望着他的圆滚滚的眼睛,但眼神却被一层混沌的雾笼罩住了一样,“还没有合适的,暂时先不换了。”
黎琛宇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谢谢陆厘爸爸,我先走了。”说完便出了门。
陆应逾站在原地,望着此时已经空荡荡的门厅,又转头问陆厘,“你欺负老师了?”
陆厘无辜地摇了摇头,“黎老师心情不太好…还老是走神,可能有什么心事吧。”
陆应逾回到书房,百思不得其解,拿出手机打开好久没有打开的黎琛宇的账号,看看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却被评论区的字眼刺痛了眼睛。
买假货、假名媛、被包养…这些都是算轻的。
连他小时候的经历都被扒得一干二净,最过分的说,被丢进孤儿院是他活该。所有惨痛的经历却成了他的罪有应得。
回想到黎琛宇那张面色难看的脸,他有点不敢想象这段时间里黎琛宇到底经历了什么。
哎…其实我想把网暴这一段一笔带过的…感觉打出这样的字眼的同时就又伤害了小黎宝一次。
期待互动(/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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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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