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江满跟着陈老师进了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先在班里进行一个选拔赛？”陈老师问。

“老师，我们班这学期转来了许多新同学，不重新考试一次的话，对一些想参赛的同学可能不太公平。”

“想参赛的新同学？你是说……”

“我。”

林之涣也跟着走进了办公室。

他看都没有看江满，直接对陈旭说：“陈老师，我也想参加物理竞赛。”

“你啊。”陈老师看着他欲言又止，“你确定吗？”

“我确定。”

“怎么了？”王姐走了过来问他们：“什么事？”

“没什么，王老师，就是和陈老师商量一下物理竞赛的参赛名额。”江满说。

“这样啊，那你们商量就好。”王姐看了一眼林之涣，“你想参加吗？”

“对。”林之涣脑筋一转，“暑假的时候，我妈给我报名了很多竞赛班，我的成绩进步飞速。”

“那我出几道题吧。”陈老师说：“到时候找个时间考一下，前十去。”

谢过陈老师后，林之涣又跟着王姐往她位置上走。

“还有什么事？”

“王姐。”林之涣想了想，“你有我上学期的成绩单吗？”

“你的成绩单？”王姐问：“你不记得自己的成绩了吗？”

“我暑假的时候，出了场车祸，记不住。”

“车祸？”王姐拧着眉，“没听你妈妈说啊。”

林之涣扯了扯嘴角，本来也就是瞎编的。

捧着所谓的成绩单回到教室的时候，林之涣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刚出办公室他就没忍住扫了眼文件夹里的纸张。

其中成绩单、成绩分析报告以及各科复印件等十分齐全，厚厚的一沓交到手里，林之涣还以为自己拿了一个班的试卷。

只能说五中不愧是贵族学校，花里胡哨的东西果然一大堆，实在令人应接不暇。

林之涣走到江满桌边，学委立刻给他让了位置。

“哎，你去找王姐了？”陈嘉衡扫了眼他手里很厚的一叠东西，“这是什么？”

林之涣正扶着江满的桌子往里走，闻言迅速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你不能看这个。”

“什么嘛，小气鬼。”

陈嘉衡一边嘀咕一边收了动作，下一秒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跑到庄蝶桌边和她们说话去了。

林之涣面色沉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半晌舔了舔嘴唇，盯着桌面上的文件袋一言不发。

里面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翻阅。

但那些都不算重要。

唯一算得上有点影响的是那张薄薄的成绩单。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如果刚刚他没看错，那上面的总分还不足200。

并且他没记错的话，考这场试时的总分应该还是1050。

这个成绩可不敢让陈嘉衡看见，假如他看见了，不出一节课全班也就知道了。

最糟糕的是还要承受那小子的嘲笑。

他大概会叉着腰，仰着头，指着自己，浮夸地“哈哈哈”半天。

然后说：“就你这12分的物理还要参加竞赛？你和陈旭有仇吗这么报复他？”

过分。

林之涣转身给了陈嘉衡桌子一拳。

-

晚上放学后，林之涣像从前那样收拾好东西等着周措和陈嘉衡。

“我们这个点去会不会有点晚？要不跑跑？”

陈嘉衡走在三人中间，一只手搭在周措的肩膀上，一只手挎着书包带子。

“不会。”林之涣说。

林之涣自己也需要去验证一下，如果一切和他的记忆走向几乎一致的话，今晚这场比赛之前有两拨人还会因为机器问题吵一架。

从前他们三个刚好撞上事故现场，陈嘉衡因为劝架还受了点牵连，所以林之涣对这天印象很深。

等到了游戏厅时，看着与记忆中相似的争执场面，林之涣和周措都静了几秒钟。

陈嘉衡倒是很激动感叹他们运气真好，恰巧碰上时间往后推。

“我和林之涣去往前挤挤，老周你去帮我们买瓶水呗！”

陈嘉衡朝周措扬扬下巴。

林之涣正准备点头，却听见周措说：“他陪我去买水，我拿不下。”

陈嘉衡也没意见，直接跑向人群里去了。

看见那人着急忙慌的身影，林之涣朝他喊：“你别去嘴闲乱说话啊！”

“知道！”

林之涣叹了口气，看见周措正盯着自己。

这种目光与当时在网吧里那种略带暧昧、缱绻的视线不同，是具有压迫感和审视意味的。

“我们……去那边买水？”林之涣指了指门口。

“好。”

两人步行至柜台边，周措示意他先选。

林之涣点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另外两个名字被及时停在唇齿间。

“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你来选吧？”

周措点点头，报了他和陈嘉衡要喝的饮料。

点好后，两人坐在凳子上等待。

周措左手搭在桌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从来很聪明，林之涣猜到他已经在怀疑自己，于是纠结着是否应该与他言明。

或许还能多一个人帮助自己查明世界真相？

“你是不是早知道这里会有人闹事？”

周措轻敲桌面的动作暂停，出声问他。

在周措余光可以扫见的地方，林之涣的右手大拇指指尖正轻轻摩挲着食指指节。

倘若是江涣时空里的周措就会知道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候的小习惯，但是此时的周措并不清楚。

他只能看见林之涣低着头，一副什么也不乐意说的样子。

“或者说，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

林之涣猛然抬起头，周措愣了愣，听见他说：“你也认识我，很多年。”

“但我并不记得你。”周措说。

“有些东西，很难解释。”林之涣紧紧攥住手里的小纸票，“等到我搞清楚了，再和你说，好吗？”

他的眼睛似乎只红了一瞬间，刚才那一幕转瞬即逝让人恍惚怀疑是否只是错觉。

周措还想说什么，售货员已经喊了他们的号码，林之涣便率先起身离开。

两人快要走到人群外围的时候，周措才出声叫他，“我怎么信任你？”

林之涣深吸一口气，“十七岁，生日是11月19日，天蝎座。不知所措的措。”

“这些王姐办公室都可以看到。”

“不看恐怖片但是会好奇，不吃黄桃因为不喜欢，不吃芒果是因为过敏。”林之涣说：“不知所措的措是陈嘉衡的形容，你更喜欢说措手不及。”

“还有呢？”

林之涣回忆起另一个世界的今天。

“那天最想来游戏厅的人实际是你，但是你后来说，其实你并不会玩这个。”

-

结束之后，他们一齐走在回家的路上。

香茗路算是这附近的一条小吃街，各种路边摊的味道混在一起，冲击着行人的嗅觉。

“真帅啊刚才他们那样，不过感觉我上也还不错。”陈嘉衡得意洋洋地说。

林之涣和周措都不说话，等到了街角处，他接到了林贤一打来的电话。

“小涣，怎么还没回来？”

林贤一说话的声音很不自然，但林之涣这会儿思绪很乱，根本没听出来。

“我和两个朋友在香茗路这边，有事吗？”

“爸爸回来了，他没找到你，你赶快回来吧。”

“爸爸？”林之涣应了一声，“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周措，“我要先回去了。”

周措点点头，陈嘉衡忽然说：“哎等等，加个微信。”

成功添加联系方式以后，林之涣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先行离开。

陈嘉衡和周措的家离得不远，他俩走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手机上显示对方已经同意好友申请。

“老周。”

陈嘉衡叼着吸管的上端，右手慢慢地准备揽上周措的肩，又被后者一个眼神轻飘飘瞟回来。

“今天林之涣在我都没问你，你知道任艺怜和庄蝶她俩在搞什么吗？”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开学前找她们出来玩就没理我，我还以为庄蝶至少会和你说她们在干嘛。”

“为什么？”

“就她……那什么你啊，我们不都知道吗？”

陈嘉衡把空杯扔进垃圾桶，还是没忍住揽上了周措的肩膀，“她也和你说过的吧？”

周措瞥了他一眼，“嗯，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别拿到她面前说。”

“这我当然知道，庄蝶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那我不是觉得你俩关系好点嘛。”

“那你和任艺怜关系很好？”周措反问。

陈嘉衡迅速撤回了自己的右手，连忙摇了摇头否认。

“你别乱讲啊，我和任艺怜就是单纯的同学朋友关系……”

“嗯？”

“喂，我说真的。”

“嗯。”周措点点头，自己往前走。

“喂！老周！”陈嘉衡啧了一声，追了上去，“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