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亚通过光屏将凯旋的消息率先传回指挥部，战舰乘风破浪，驶离深海后穿梭在被淹没的高楼大厦之间。

这座海底城市已然没有人类的踪迹，只不时有鱼群从楼房的门窗穿过，却在靠近战舰时都被伸出的机械臂猎捕驱散。

数天前，海水刚开始漫上来时，当局便调派人手转移群众。

所幸海水蔓延的速度不像泄洪或是海啸那般迅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

而乘风而来的半人半鱼的怪物也没有攻击人类，站在浪尖搜寻海洋变异物种研究院。

军/队指挥部和研究院后撤百十公里搭建临时处所，希亚指挥驾驶员将战舰停靠在新的“岸边”，押送波莱进入同样是临时搭建的简陋监狱中。

指挥部与研究院正在召开联合紧急会议，希亚和卡特尔一前一后进来，两方为首的领导人点头致意。

“当务之急是把怪物抓回来！”

“可那只怪物的能力我们都了解，仅仅凭借武器，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是啊，所以还是要尽快开启实验体机械改造计划。”

卡特尔跟着希亚在院长和总指挥官下首落座，还未坐稳，动作稍钝，目光投向最后说话的一名研究院脸上。

对方没有察觉到卡特尔的目光，继续慷慨陈词：

“发出的指令信号都被怪物干扰阻拦，植入变异实验体体内用于接收信号的芯片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毁掉，要想有一战之力，只能把我们手里现有的实验体半机械化，抹去它们的意识，完全由人操纵。”

另一位研究员不赞同地摇头：“这可是一项全新的大工程，短期内难以办到。”

“就算短期内完成改造，也不一定能凭此彻底击退怪物。”一名从前线回来的军/部领导若有所思，“这场战争，恐怕会比我们想象中更持久。”

各方纷纷沉默下来。

院长锤了锤光秃秃的头顶，叹口气后抬头看向刚回来的两人。

“卡特尔，希亚队长，你们那里情况如何？”

“我们抓到了波莱，但是让那个怪物跑掉了。”希亚沉声道。

“怪物似乎还在不断变异，在此之前他只能操纵海洋中的活物，但在最后的交战中，他甚至能让珊瑚礁增大，让海藻疯长。”

闻言，有几名研究员倒吸一口凉气：

不断变异的海洋物种！以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

卡特尔侧目，手指在微型光屏上轻敲。

他的猜测与希亚大相径庭。

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道：“根据目前已掌握的信息，我认为他并不是‘怪物’或海洋变异物种。”

卡特尔的发言吸引了全场会议成员的注意，但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各不相同，卡特尔环顾一周，军/部成员神色戒备，研究员们则更加复杂，只有希亚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

不过，希亚似乎总是这样一副死人表情。

在院长的追问下，卡特尔收回目光继续说：

“传说千万年前，海洋文明高度发达，族群繁多，其中有一种被称作‘鲛人’的族群，以半人半鱼的形态出现，是海洋万千物种的统领。”

“你身为研究院的院士，怎么能相信这种毫无依据又可笑至极的传说？”一位军/部军/官忍不住出言反驳。

卡特尔并未发怒，而是含笑淡淡反问：“‘怪物’的出现，不正为传说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持依据？”

对方噎了一下，不忿地张口想要继续辩驳。

“他是什么不重要。”总指挥官出声打断他，“重要的是，该如何击败他。”

总指挥官的话让会议方向重回原点，那位军官趁机挑衅开口：

“既然卡特尔院士如此了解怪物，想必已经有解决方案，不如说一说您的想法？”

希亚闻言也侧身看向卡特尔，卡特尔不动声色，指尖在微型光屏上点了两下。

“机械化改造虽然是行得通的方案，但的确耗时太长，无法解决当下的困境。”

卡特尔语气平缓，像是念诵课文一般。

“想要重新控制实验体，其实可以继续使用信号传送的方式。”

“哈哈卡特尔院士，你难道还没睡醒吗？”军官嗤笑，“现在连还被关押着的实验体都已经无法接收信号，更遑论被怪物劫走的实验体？”

“没错，信号通道已经被干扰了，根本没办法再通过信号传输控制实验体。”一位研究员也皱眉道。

众人议论纷纷，再看向卡特尔的眼神倒相似了不少，都是狐疑与不屑，仍是只有希亚面无表情。

“安静！”

苍老但沉稳的声音响起，乱哄哄的议论瞬间停止。

院长收敛眉目间的威严，转向卡特尔时变得慈爱：“卡特尔，说说你的想法。”

卡特尔点头。

“以前的信号通道的确不能继续使用，我们要做的，是开辟新的通道。”

“传递信号的方式有很多，目前的数据显示，鲛人主要依靠的是脑电波，像我们一样，把成型的想法灌输进实验体的脑海中。”

“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以先天条件反射为基础，刺激它们的躯体，利用动物本能驱使它们完成指令。”

此言一出，众人都陷入沉思。

院长来回揉搓自己的头顶，被下垂的眼皮遮盖一半的眼睛里放出惊喜的光，口中还在喃喃：

“好办法……是个好办法！另外还需要将它们负责思考的脑区捣毁，就能避免它们反抗……”

其他研究员们也都反应过来，眼神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钦佩，只有军部的成员还在左右询问，研究员便为他们解答：

简单来说，卡特尔的方法是将原本听主人命令自主行动的下属，变为了完全由主人掌控的提线木偶。

理解卡特尔的方案后，希亚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他眸光幽深，眼底的情绪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复杂。

“院长，捣毁部分脑区需要精密的仪器和数据，研究院目前的境况没有足够的资源进行处理。”卡特尔低声提醒。

“你说得没错。”院长刚激动起来的心又落回去。

研究院被淹，仪器设备来不及抢救，现在都还泡在海水里。

“可以用药物麻痹实验体的大脑。”卡特尔再次开口，“药物配制，比手术操作要简便许多。”

这场会议上，卡特尔的方案得到军部和研究院的一致赞同，正式成立代号为“信号再传计划”的新项目，并将“怪物”鲛人称作“变异鲛”。

总指挥官和院长分别派遣分配好人手，散会时，军部成员对他虽仍有戒备，但也同研究员们一样，多了几分钦佩。

“院长，我好像没有分到工作。”卡特尔玩笑一般对院长说。

在光屏上不停输入指令的院长手上动作一顿，起身笑着拍了拍卡特尔的肩膀：

“你和希亚追击怪物都辛苦了，我记得抓到了那个……波莱？偷盗S8037时就有他的参与，‘变异鲛’也和他混在一起，这个人不一定简单，你们就继续负责波莱的审问吧，看能不能找到遗失的S8037。”

说完，不等卡特尔答应或拒绝，直接在其他研究员的簇拥下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成员领到任务也纷纷离开，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只剩卡特尔和希亚两人。

卡特尔一转头，就对上希亚紧盯自己的双眼，他不由失笑：“怎么这么看着我？可不是我害得你领不到任务。”

“我不是这个意思。”希亚移开目光起身，“审问波莱也是一项重要任务。”

希亚说得真心实意。

卡特尔的记忆被成功提取出来，他可几位主要领导人一起查看了卡特尔的记忆。

除了前期协助波莱逃跑的部分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在波莱被追捕坠海后，卡特尔的确没有将波莱送去无名岛，更没有藏匿S8037。

对S8037的违法研究，也只是在它被波莱偷盗之后，对曾经存放它的容器内的营养液进行成分分析。

只是他所分析到的结果，比其他研究更深入。

卡特尔的罪名由S级瞬间降至F级，主要领导人们尤其是院长，反而更惊叹于卡特尔的天赋。

讨论之后，他们选择暂时不对卡特尔进行处理。

不过派遣希亚对他进行全天候监视，并试图继续利用卡特尔卓绝的天赋和能力。

但希亚还是觉得，卡特尔、怪物鲛人、S8037、波莱，四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希亚队长。”卡特尔跟上他，“能麻烦您向我介绍一下波莱的详细信息吗？”

“稍后我会把资料传送给你。”

卡特尔伸出手臂拦住越走越快的希亚，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想听您口述，看能不能唤醒一些相关记忆。”

“或者，您能不能再讲一些我以前的事？我记得院长告诉我，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您一定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吧？”

希亚脑海中闪过卡特尔青年时的记忆画面，他面容僵了一瞬，嘴角勉强扯出弧度：“没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和我说话不需要用敬语。”

“抱歉……”卡特尔略显尴尬，“我的记忆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您……你，所以还不习惯这样和你说话。”

“没关系。”

“那你能不能再讲一次，是怎样把我父母从海盗手里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