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刚回来趴门口听什么呢？”
谢燕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舒放爸爸撅着屁股，耳朵贴在琴房门上，一脸正经地做着偷听的事。
“嘘嘘嘘。”舒亦文连忙示意谢燕声音小点，他神神秘秘地把谢燕拉到一旁，“你猜我刚刚听见咱儿子在琴房里弹的什么曲子？”
“什么曲子？他不是在练习明天演出的曲子么？”
“没有！”舒亦文有些激动，很快又压低了声音，“我听见他在弹《笑春风》。这不是咱家的禁曲吗？这些年都没听他再弹过，今天怎么突然又弹上了？”
“害，这有什么稀奇的。”谢燕看舒亦文这样，还以为他有什么重大发现，她把手里的红烧排骨放上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猜，我今天在阳台上看见谁给小放送回来的？”
“那我哪能猜得到，”舒亦文转而又问，“男的女的？”
“男的。”
“男的？！”舒亦文脸上露出和谢燕之前如出一辙的八卦表情，“谁啊？”
谢燕瞅了一眼琴房，在舒亦文耳边悄悄说道：“方易霄。”
舒亦文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既不是惊讶时隔多年方易霄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舒家，也不是惊讶舒放什么时候又和方易霄玩到一块去了，而是：“你儿子和易霄谈上恋爱了？！”
谢燕听完乐了：“什么跟什么呀，我都不敢想的事，你还真敢说出口，不过看小放那样子，我直觉这两人应该是没谈。”
“欸，”舒亦文摆摆手，将盛好饭的碗递给谢燕，“你直觉一向不准，没谈，他弹哪门子《笑春风》，这曲子不就是他当年为易霄那小子参加‘春桃杯’比赛重编的嘛，现在旧曲重弹，恐怕弹的不是琴，而是，情。”
“哟，我们舒教授这就懂上了？我可不觉得他两合适，你也少在这乱点鸳鸯谱，”谢燕又揶揄了舒亦文两句，摆好碗筷，使唤他道，“快去叫你儿子吃饭。”
舒亦文‘奉命’去喊舒放的时候，舒放还在房内弹奏刚才的曲子，琴边上的手机循环播放着方易霄初中时参加‘春桃杯’的表演视频。
绿衫少年手持玉笛，身姿挺拔如松，轻盈如蝶，动作大开大合，尽显恣意张扬，正应了那句‘少年桃面笑春风，意气风发正当年’。
舒亦文见舒放没反应，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又连着喊了舒放好几声，房间里的琴声才停下。
“怎么了？”舒放隔着房门问道。
“开饭啦，赶紧出来吃饭。”
“哦，好的，马上。”
舒放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里的视频，在琴凳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鬼使神差地在弹《笑春风》。
他站起来搓了把脸，让自己神志清醒了一些，才走出琴房。
“快来小放，”舒亦文看到舒放从房间出来招呼道，“你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红烧排骨。”
“嗯，好。”
舒放乖巧地应了声，洗干净手在饭桌边坐下，一声不吭地捧起碗就开始往嘴里喂饭。
舒亦文端着碗，观察到舒放情绪不对劲，和同样在看舒放的谢燕使了个眼色。
“我说什么来着，八成为情所困。”舒亦文没出声，用嘴型和谢燕打哑语，“你问问？”
虽说谢燕也担心舒放的状态，但毕竟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情感生活，想说的话自然就会说，既然没说就代表舒放并不想说，他们做大人的，也不好过多干涉子女的生活。
谢燕瞪了舒亦文一眼，同样动着嘴型：“闭嘴，吃饭。”
舒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哑巴饭的滋味让舒亦文浑身不自在，他还是决定说点什么，活跃饭桌上的气氛，舒放却突然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一口气吃了半碗饭的舒放，在谢燕和舒亦文的注视下，‘啪’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我下个月要去录一档综艺节目。”
舒放郑重其事地宣布自己下的这个决定。
谢燕和舒亦文被舒放这句话砸得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节目，舒放下一句，“婚恋综艺，《爱人再回首》。”更是惊得二人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舒亦文虽然很想调侃舒放，对象都没有的人也能上《爱人再回首》？但当下的情景，说这个好像也不太合适，话就又咽了回去。
舒放把今天洪航来剧院的事情在饭桌上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不是骗人嘛，这怎么能行呢？”
谢燕听完直摇头，觉得洪航的做法荒谬且不着调，她没想到洪航这浓眉大眼的小子，小时候看着老实敦厚，现在居然能想出这种损招。
舒亦文和谢燕的看法反而不太一样。
“我倒是觉得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应时而动，顺势而为，这很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思想，再者说，娱乐娱乐，无非就是娱乐大众，互联网上事态万千，谁又能分清真假，只要你们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倒是可以放手搏一把。”
舒亦文是大学教授，舒放从小最常听舒亦文念叨的一句话就是诚实做人，踏实做事，听到舒亦文会支持自己，舒放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反对？”舒亦文笑了笑，“既然你会选择告诉我们，就代表你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你是一个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只要是你反复思量过后做的决定，我都尊重你，支持你，作为你的父亲，我也希望你能够不要太局限于当下的安逸稳定，多接触接触外面世界，往好的方面想，通过这次经历，说不定也会让你有一些新的发现和成长。”
舒亦文和舒放的想法不谋而合，说的话也像一针强心剂，让舒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爸，”他有些感动对舒亦文说，“谢谢你。”
接下来本该是个温情瞬间，舒亦文却把空了的饭碗往舒放面前一递，“感谢不要说在嘴上，要用行动表达，去，再给你亲爱的老爸盛碗饭。”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舒放回收感动，双手接过饭碗：“好嘞，小的这就去。”
舒亦文看着屁颠颠跑进厨房的舒放，颇为得意地朝谢燕邀功：“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特别有魅力。”
“是是是，”谢燕忍俊不禁道，“不愧是我们的一家之主。”
话说到这份上，谢燕看舒放打定主意的样子，也没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只是问添饭回来的舒放：“《爱人再回首》这节目我记得好像是寰星卫视的综艺吧？”
舒放将碗放在舒亦文面前，点了点头：“对啊。”
“寰星卫视？”舒亦文问，“那你到时候岂不是还得去H市录节目？”
“应该不用吧，他们只说会带乐团一起出镜，我猜大概就是节目组到剧院里拍摄一下师姐平时工作的环境，然后我们就露个脸，回答一些问题什么的？具体的我没细问。”
“那不是这样的，”作为去年在网络平台追了一整季《爱人再回首》的观众，谢燕当场现身说法，“你作为小萍的师弟，是她的亲友方，大概率是要在演播室里当观察嘉宾，和其他嘉宾的亲友团一起观看节目组提前拍好的生活素材啊什么的，再针对几对夫妻之间的情感冲突点，发表一下各自的观点看法。”
看着儿子一脸淡然的模样，谢燕心中又不禁有些担忧。她知道舒放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担心他上情感类的节目会显得尴尬：“哎，你说你好不容易上个电视，要不要在家里提前演练一下？”
舒放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演练？演练什么？你儿子我虽然算不上很优秀，但以前好歹也是上过几台大型晚会的，不至于会怯这种场。”
“不是怯不怯场的问题，人这是情感节目，你既然都上了节目，就多争取些镜头分量，给观众加深印象，到时候人家都妙语连珠的，一通输出，你就干坐旁边？高低也得抒发一两句自己的观念吧？”
“哈哈，”舒亦文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儿子自己都没谈过恋爱，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单身汉，他能发表什么意见？我看还是算了吧。”
膝盖莫名中了一箭的舒放很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能够反驳他爸，只得咬着牙附和：“是啊，我自己都没感情经验，能发表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我到时候就往那边一坐，美美隐身，安静地当个陪衬得了。”
说多错多，与其到时候不留意说错哪句话，露了馅，惹出一大堆麻烦事，不如干脆当个混子，能顺利录制完节目，就算是功成身退。
当然，想要耗费最少的精力协助连萍把节目录完，不过都是舒放计划之中美好的愿景而已。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只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毕竟打死舒放，他都想不到，企图蒙混过关的自己，会在一个月后，H市寰星卫视《爱人再回首》的演播厅里，和方易霄争执到面红耳赤，成为节目录制时全场的焦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