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遇到得道高人，公玉衍又与叶怀歌一见如故，两人便相邀前往宝月楼喝茶。段遇知和牧情心中是不大乐意，但又拗不过自家男人，只好跟着去了。

他们特意挑选了一处临江小院，坐在院子里就能目睹江对岸的人间烟火。江岸上人潮涌动，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江面上飘荡的河灯如繁星璀璨，热闹的市井景象交织成一副盛世繁华。

叶怀歌似是很想喜欢这样的热闹，喝了口茶说道：“世间美好，不过人间烟火，这天枢城如此热闹繁华，想必少君功不可没。”

公玉衍给叶怀歌添了茶，笑道：“仙君认得我？”

叶怀歌望着公玉衍，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明昭少君公玉衍，风华绝代，当世无双，天下谁人不识。”

公玉衍也同样欣赏叶怀歌那副惊为天人的容资，大大方方的观望他。

“都是百姓夸耀，能入仙君之耳，是我荣幸。”

出色的人往往互相吸引，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完全忽视了身边的男人。

段遇知坐在公玉衍身旁无聊的剥核桃吃，牧情嚣张跋扈的翘腿而坐，和阿归大眼瞪小眼，两人一边吃着糖画一边暗暗较劲。

牧情吃完糖画，对小家伙挑了眉眼，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想到阿父的教导，在问他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名字，这是礼节，显然眼前的大家伙很礼貌，反问道：“大家伙，叫什么？”

牧情挺喜欢小家伙这股傲慢劲，回答道：“孤叫牧情，你也可以称孤一声老祖宗。”

在别人面前自称老祖宗，这不是占便宜吗？段遇知听了很不满。

“干嘛占我儿子便宜。”

继而又反应出对方的代称问题，他自称“孤”？这可是九五至尊才有的谦称！

“你到底什么人？”

“都说了是你们老祖宗。”

牧情打了个响指，段遇知眼前灵光一闪继而看到了牧情的真身。他真实的模样和现在没有区别，只是头上多出一对乌亮的犄角，背上长了一双丰厚的羽翼。原形是一个法力生不可测的魔族，他额间那形似火苗的古老印花便是代表魔族至高无上地位的血魔印记。

魔族？血魔印？

他是魔尊兀昼！

魔尊乃魔界之主，也是妖魔界最强大圣神的守护者，说是妖魔族的老祖也不为过。

段遇知是半妖自然懂得魔尊是怎样至高无上的存在，迅速拉来公玉衍和儿子跪地参拜，摁着他们脑袋磕头。

“见过尊上。”

牧情只对段遇知施法显露真身，公玉衍并没有亲眼瞧见，莫名其妙就被拉来磕头参拜，有些怒了。

“你干什么？我为何跪他。”

段遇知低声提醒道：“这是魔尊，得罪不起。”

公玉衍还不懂魔尊是怎样的存在，一脸怀疑的看着牧情，说道：“什么魔尊，他很厉害吗？”

牧情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质疑实力，哈哈大笑两声，抓起茶桌上的核桃壳抛入空中，轻轻一弹指，那些核桃壳在夜空中炸开，霎那间，整个天枢城上空被绚烂的烟花覆盖。

最热闹的烟花盛宴都没有此刻壮观，牧情动动手指爆发出的烟火已经抵得上城中燃放一年的量，不难相信他动动手指就能炸毁整个天枢城。

弹指间就有这么强大的威力，法力全开可想而知有多恐怖！

公玉衍终于明白魔尊的实力，心服口服的跪地磕头。

牧情是魔尊，那他身边的叶怀歌不就是他的道侣云弋神君！传说中一把伏魔神剑济世扶尘，功德遍布天地人间，坐拥灭世之力的救世神君。

两百年前的种族大战便是这一神一魔终结，是天地人三界载入史册的救世英雄。

段遇知现在看牧情的神色都没有开始那般讨厌了，眼里满是敬仰。在妖界他就听闻魔尊威名，神往不已。想当年若不是为了公玉衍留在天枢城，他舅舅早就把他送往魔界拜见魔尊。

牧情望着规规矩矩端坐面前的一家三口，坐姿一如既往狂傲霸道。

“狮子还有古月灵族，半妖混血又诞下一个小混血儿，呵！有意思。”

牧情第一眼见到这一家三口就看出他们的不寻常身份。

叶怀歌摸着阿归的小脑袋，说道：“能活过成年的混血儿倒是少见，半妖混血诞下的混血儿更是没有先例。”继而又望向公玉衍问道：“你们培养混血儿可有想过后果。”

公玉衍自然是考虑过后果，面带愧色，说道：“知道。”

叶怀歌笑道：“很幸运，这孩子并没有混血之症，而且前途无量非凡。”

公玉衍喜道：“真的？”

叶怀歌点头说道：“你的心愿这孩子会为你完成。”

要说公玉衍有什么心愿，那就是征服列国，实现天下统一。若真如叶怀歌所说阿归会替他完成心愿，是不是说明在未来他们公玉一族会一统天下。

但让公玉衍不理解的是，他自己也能实现这个心愿，为何还要等儿子来替他完成。

“恕晚辈不明白，为何是阿归来替我完成心愿？难道我·····”

叶怀歌问道：“少君可曾为某个人放弃某样重要东西？”

公玉衍睁大明眸，望了段遇知一眼，继而点了头。

“这就对了，你放弃它的同时也散去了一部分气运，实现抱负的路上必然困难重重。”

公玉衍喝着茶沉思了半响，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心，但只要天下归一，盛世太平，他和儿子谁来是实现这个抱负其实都是一样。

想通后，他望着儿子释然一笑。

“也罢，总归是我自愿的，这天下将来是我的还是我儿子的不都一样，总归是我公玉一族荣耀。”

叶怀歌笑着点了头。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间纷乱持续几百年，总会有当世英雄收复乱局。少君雄才大略，雄心壮志，不失为英雄人物。只是，实现天下统一是一场漫长且艰辛的旅程，光靠少君一个人很难实现，你的孩子传承了你的气运和命数，加以培养，总会有实现的一天。”

叶怀歌这么一说公玉衍心里好受多了，拱手道：“那就借仙君吉言。”

公玉衍行礼时暴露手腕上戴的灵玉手镯，鲜红明润的色泽引起了牧情的注意。

“手镯哪来的？

公玉衍举着手腕，望着段遇知回答道：“是我家夫郎赠我。”

这灵玉手镯是段遇知母亲留下的遗物，说是妖皇献给魔尊的贡品，具体怎么落到段遇知母亲手中却不得而知。

牧情这么一问，显然那个魔尊就是他，段遇知激动问道：“这是我母亲留下，莫非尊上认识我母亲？”

牧情问道：“你母亲可是来自阿里耶部狮王一族。”

“正是。”

“那就没错了，这灵玉镯子是孤的妖皇养子所赠，你娘初入魔宫之时孤赏赐给她。”

“我娘还入过魔宫，她从未跟我提起。”

牧情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双手抱于胸前，白眼一翻，说道：“你娘没跟你说过孤是她前夫？”

“啊！”

段遇知和公玉衍皆是一脸震惊，叶怀歌却是大度的微微笑。

牧情先向叶怀歌解释：“那时候孤还未与你结成连理。”然后又对段遇知说道：“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情，孤刚通晓人事，在魔族长老安排下广纳姬妾，各路妖魔首领为表忠诚向孤进献美人，阿里耶狮族也在其中，你娘就被送到孤身边侍奉。孤至今还记得你娘是所有姬妾中姿色最出众的那一个。”

“后来呢？我娘为何离开魔宫。”

想起后来的事牧情就来火，愤愤的说道：“后来孤才知道，你娘根本不是冲着孤来的，而是为了修炼，她得到孤的修炼秘籍就溜回阿里耶部再也没见到人。孤堂堂魔界之主，玉树临风，法力无边，既然被一个女妖给甩了，简直奇耻大辱。”

段遇知闻言艰难的压抑嘴角笑意，心头莫名的得意，暗叹道：不愧是她亲娘，连魔尊都敢踹！

气归气，牧情还不至于跟个女子计较，最后惋惜道：“孤再次听闻她的消息是在前些年，听闻她诞下一混血儿，为给孩子续命耗尽法力修为而亡。”

段遇知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公玉衍察觉到他在难过，握着他的手安慰，段遇知才抬起头艰涩的笑笑。

牧情说道：“你娘临终前有让你舅舅给孤传话，若你走投无路，希望孤可以帮你一把。”

“所以当年舅舅才要把我送往魔界，是因为尊上可以为我续命。”

“按理说是可以，只需把你身上人族血脉全部剔除干净就能让你变成血统纯正的妖怪，只不过，这个过程你要经历脱胎换骨之痛。”

另外，妖族需要吸食妖气存活，段遇知变成纯血的妖族就只能生活在妖界，不能继续留在人间。

这也是他当初不肯前往魔界的原因。

庆幸的是，他已经成功获得秘宝续命，用不着脱胎换骨变成真正的妖族，更不用抛下亲人前往妖界。

牧情打量着段遇知说道：“孤看你此时虽然成功续命，但依旧不能发挥妖族真正的力量，而且你身上有人族的血统，还是混血的情况下你和普通人一样只有短短几十载的寿命。”

段遇知毫不介意，能够和人一样寿命陪在家人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

“今日在人间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如果你想做个真正的妖，就跟孤回去，孤可以帮你彻底化解混血之症。”牧情挑眉指示阿归：“当然，小家伙也可以一并带走。”

一听牧情要把段遇知和儿子带走，公玉衍立马望向身边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小家伙听懂牧情要把他和爹爹带走，自是不愿意离开他阿父，揪着段遇知的衣摆，哀求道：“爹爹，不走！”

段遇知望着身边的伴侣和儿子，心里早就被他们牵绊住，那里还走得了，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安抚道：“我们不走。”然后向牧情抱手作揖：“多谢尊上好意，不过，您也看到了，小崽子离不开他父亲，我也没办法丢下他们独自离开。”

公玉衍悬起的心才落下来，脸色微微泛红，段遇知说得对，他确实离不开爱人和儿子。

牧情也不勉强。

“行吧！等你需要的时候在来找孤。”

出了宝月楼，该是分别的时候，临别前叶怀歌拿了个护身符挂在阿归脖子上，摸摸他的小脸，诚心的送祝福。

“小家伙，这个护身符是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平安顺遂，健康无忧。”

小家过好奇的把护身符翻来覆去的查看，软软的道声“谢谢”。

叶怀歌转身面对段遇知和公玉衍，说道：“可以的话，这护身符请让孩子时刻戴在身上，尤其是近期，千万不要摘下来。”

语气很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段遇知和公玉衍虽不明原因，但也觉得有必要听从前辈的叮嘱，严谨的点了头。

而后叶怀歌又提醒公玉衍。

“少君，你近期外出一定要谨慎，小心身边人。”

叶怀歌既是神仙，推演算卦是基本本领，他能这么叮嘱公玉衍，自然是看出他的劫数。

公玉衍不能不将他的嘱咐放在心上，点头道：“公玉衍记下，多谢仙君。”

行礼告辞之后，段遇知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公玉衍回家。

叶怀歌望着一家三口离去的身影，叹息一声。

“可惜了如此风华绝代的美人！”

牧情搂着他师尊的肩膀，问道：“师尊是看出了什么？”

叶怀歌说道：“这公玉衍应天命而生，有九五至尊之命，天下本该在他的带领下实现统一走向太平。奈何他将气运分散给了夫君儿子，如今他气数将近，只怕不得善终。”

牧情说道：“他用气运为半妖夫君续命本就违背天道，自然要承担一些代价。不过，师尊忽略了一点，他将气运分散给半妖夫君的同时他二人的命数就此相连，今后他是什么造化也和他的半妖夫君息息相关。”

叶怀歌点头道：“也是，他的半妖夫君肯为他留在人间，必定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他。相信他二人会化解一切磨难修成正果。”

牧情拉起他师尊的手，十指相扣，说道：“那是自然，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孤与师尊不正是这么走过来！”

师徒相视一笑，眼里溢满柔情，最后，手牵着手隐匿在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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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休沐日——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