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子,朝堂。

谢峥落下一子,抬头对徐北枳道:“该陛下了。”

徐北枳蹙眉,盯着棋盘上黑白子布局,不满道:“亚父落子便定了输赢,我怎么下都是死局。”

谢峥重新扫了一眼棋盘,缓缓道:“并非死局,陛下再仔细看看。”

殿外响起几声清脆鸟鸣,徐北枳伸手抓了抓头发,心底开始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下棋,但是谢铮喜欢教他下棋。

谢铮抬眼,察觉他的变化,将棋子放回棋盒,道:“今日就先到这里。”

徐北枳暗暗高兴,面上依旧不变,劝道:“亚父进宫不易,再多来几局也行。”

谢铮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殿外,守职的太监突然慌张地跑进来。

徐北枳眉头更深,没好气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谢铮停下动作,有种不祥的预感,便听太监道:“启禀陛下,诏狱暴动,囚犯越狱,杀伤官兵。”

徐北枳手拍桌子,气道:“什么!”

太监应声跪下,谢铮却不见反应。

徐北枳看向他,语气着急道:“亚父,这该如何是好?”

谢铮摩挲着手中一枚黑棋,眼中的凝重片刻化为沉静,道:“陛下少安勿躁。”

说完,转头对太监道:“传我的话,命肃衣卫即刻镇压,宁可错杀,不可让一个再踏出诏狱的大门。”

-

文武百官静候在堂下,众人将头低垂,气氛凝重。

徐北枳坐在殿上,右手扶着额头,见底下乌泱泱一群人,不由觉得几分烦躁。

他只好道:“都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指的,便是昨日诏狱暴动之事。

朝堂下,楚稷手持笏板站在人群中。

昨晚,宫中派人到府中,说陛下诏他明日进宫上朝,来人着急,楚稷便料到是为了诏狱之事。

他低眉侧眼,在人群中一瞥谢铮的神情。

还是一如往常的镇静,面上不见半分裂痕。

徐北枳问完话,刑部尚书安智隧拱手道:“回陛下,昨日司理院御使贾裕全去内缉司质询审录,中途司卫提囚犯之时不知为何出了差子,钥匙到了囚犯手中,似乎是那囚犯拿着钥匙打开牢门,这才引起了暴乱。”

“停,”徐北枳打断道,“别啰嗦,说结果。”

“是……”安智隧继续,“现在诏狱已经逃出囚犯一百五十名,其中包括战俘,多名重犯,还有……”

“还有什么?”徐北枳瞪了他一眼。

安智隧将头埋低,道:“还有前朝逆贼。”

此话一出,堂下官员互相对视,开始议论纷纷。

徐北枳轻咳一声,看向谢铮:“首辅以为该当如何?”

谢铮出列拱手道:“陛下,臣已派人捉拿逃犯和逆贼。但此事复杂,臣以为应当先查清楚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他抬手,道:“首辅替朕过问吧。”

谢铮应下,转身问安智隧:“安尚书,贾裕全今在何处?”

“回阁老,贾御使在狱中受了重伤,现下在府中治疗。”

谢峥道:“内缉司的人告诉我,昨日司卫提人之时,他身边一属下也跟了去。”

安智遂答:“是,那人名叫四儿,每年审录之时都会跟着贾御使前去。”

谢铮问:“他人呢?”

安智隧答:“……已经死了。”

话没说完,他继续道:“尸体已经在诏狱找到,司理院报说,是被乱刀砍死的。”

谢铮问:“那这诏狱钥匙何故到了囚犯手中?”

“这……”

安智隧不知如何作答,面色犹疑,又道:“阁老,昨日之事内缉司的楚百户在现场,或许可以问问他。”

谢铮将视线转移到楚稷身上,开口道:“楚百户怎么说?”

楚稷并不意外,他出列拱手示敬:“回阁老,臣昨日收到诏狱暴乱的消息便立即带人前去镇压,当时贾大人被囚犯围困,臣救下他后派人镇守大门,前去狱内查看情况,却不想囚犯狡诈凶狠,杀伤司卫,破牢而出,用调虎离山之计破开大门。”

话说完,没待谢铮反应,户部尚书于利突然道:“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此事的关键罪人是谁,何必浪费时间。依我看,此事涉及之人全都与首辅脱离不开干系。”

"于尚书,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过分了吧?"

兵部尚书李劲是个粗人,见于利对谢铮出言不逊,气从心来。

于利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嘲道:“朝中谁人不知谢首辅看重安南王的儿子楚稷,现下他做了司理百户,内缉司又多了一个他的得力部下。还有你安尚书,你的屁股歪得更厉害,别以为老夫我看不出来!”

“你……于尚书,话要留三分,如今陛下还在堂上,你别仗着自己的身份就这样在朝堂之上随意放肆。”

安智隧说的身份,并非指户部尚书,而是于利此前曾是先帝讲师的身份。

先帝将他视作恩师看待,便是徐北枳也要敬他三分。

“好了,别吵了。”

堂上,徐北枳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终于发了话。

回想方才谢铮所说,他在心中措辞一番,道:“到底是何人引起此事也不是一日便可调查清楚,当务之急还是先捉拿逃犯。首辅,此事到底如何追责,你先看着办。朕头疼,赶紧下朝吧。”

谢铮拱手,于利没好气,吹胡子瞪眼,愤愤地看了他一眼。

待百官退散,楚稷从玉华殿出来,谢铮站在前方。

他上前,笑道:“问世伯好。”

下了朝,两人之间的身份便不似方才那般严谨。

谢铮轻拍他的肩膀,关切道:“如今伤势可好多了?”

楚稷答:“多谢世伯挂牵,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已经可以自如行走了。”

谢峥观察眼前人,他脸上挂着和睦笑容,还有不出半分差错的恭敬。

昨日属下禀报给他时,说楚稷已经到了现场进行镇压。

消息灵敏,执行力强,同时杀伐果断,楚稷如今是这样一个人。

他觉得楚稷渐渐在向他靠近,与过往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相去甚远,心中思虑重重,想起他练剑习武、学诗作画,彼时还是年幼稚子。

这是他想要的,但又不全是。

思罢,谢峥意味深长地道:“昨日的事,多亏了你。”

楚稷牵起嘴角,望向谢铮,道:“此乃子萦分内之事,世伯嘉许,实不敢当。”

-

接到楚稷进宫的消息,林天卿第一时间来了他府上。

楚稷刚到府门,便听见他的声音。

待两人进了前厅,楚稷一杯热茶尚未下肚,林天卿担忧道:“昨日我便听说了诏狱之事,今日你又被诏进宫中,我挂心不已,此事你可有牵涉其中?”

楚稷安抚道:“我无碍,只是朝堂之上多有异议。”

他将他在朝堂所见一一说来。

林天卿听完,看了一眼楚稷,犹疑道:“此事楚兄可有见解?”

楚稷知他心有所想,道:“你我既为知交,有何肺腑之言,但说无妨。

林天卿见他如此,便道:“你对你的世伯,也就是当朝首辅,可有何看法?”

楚稷不语,听他继续道:“此前因你与他关系特殊,我不好多说,后来又见你入了内缉司当职,我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可如今我看朝堂局势,我觉得还是尽早劝劝你为好。”

楚稷面色一凝,道:“你的意思是?”

林天卿放低声音,道:“朝堂如今只分为两派,一是归顺谢铮一派,一是世家贵族追随太后一派。承朝不断外扩打仗,太后早有异议,奈何她身处后宫,也不能在朝堂上有什么议词。那礼部的尚书便是太后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反应。楚兄,你父亲结党营私一事我并不信,恐有人陷害……而现下朝中最有权势之人是谁,我想我不说你也明白。”

楚稷思虑片刻,欲说还休,林天卿道:“楚兄不必担忧,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楚稷开口:“我从不信父亲会有罪,但朝堂之事我也不敢妄议。天卿,你说于我听便罢,此事万不可拿到别处去说。”

林天卿却道:“我并非妄议,我父亲身在工部,所知之事甚多,如今朝堂站队已成大势。楚兄,你我既相逢一场,我是断不可看着你站在火坑口往前跳的。”

楚稷犹疑:“若真如你所说,世伯岂不是被定上了与我父亲一样的罪名?”

林天卿嘲道:“罪名不罪名的不是一张嘴的事,如今陛下私底下将谢峥称作亚父,许多大事都交给他全权决定。他要是想要,估计陛下就能双手奉上。可这天下之事哪能如这般?”

楚稷神色一凛,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头,声音沉了下去:“慎言。此事干系重大,隔墙有耳,莫要惹来杀身之祸。”

林天卿只将声音放低,话却没有停下:“我是不想再说了,但你可知,这谢铮本是运朝武将。”

楚稷抬眼,心中一动,让他继续说下去。

林天卿朝四周望了几眼,贴近楚稷,轻声道:“此事极少人知晓,我也是从我父亲哪儿得知的。”

“据说,谢铮年轻时还是运朝的一名小兵,后得重用,成为了朝中大将,可不知为何最后竟成了我朝的将军。”

“这样看来,他曾经,可是叛过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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