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生

夕阳的余晖将京郊官驿染成一片暖金色。

驿馆比预想中热闹,竟聚集了不少歇脚的官员与随从。

盛祈年透过车窗缝隙望去,眉心微蹙。

他并不愿让温初瑶在此处抛头露面。

他们如今的关系,既未得天子明旨赐婚,更非寻常夫妻,若此刻并肩出现在这鱼龙混杂之地,被有心人窥见传回汴京,那些勋贵世家的茶余饭后,又不知会添多少捕风捉影的谈资。

他自身对蜚短流长向来漠然,但公主的清誉如玉璧,容不得半点污损。

“瑶瑶。”

盛祈年收回目光,转向身侧倚着他的温初瑶,声音放得极尽柔和,“前面村落应有集市,天色尚早,我让人去为你寻一顶帷帽可好?”

他试图用商量的语气,“稍作遮掩,也能免去些不必要的口舌。”

“一来一回多耽误功夫呀。”

温初瑶想也不想便婉拒,娇艳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被宠惯的小任性,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况且,我午膳用得少,眼下正饿得慌呢。”

“怕什么?”

她莞尔一笑,“你这位大理寺少卿位高权重,能一眼认出你身份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何况是本公主?”

温初瑶又凑近了些,吐气如兰,带着点恶作剧般的亲昵,“我们就当是...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带着他倾国倾城的美娇娘微服出行,如何?”

盛祈年闻言,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一圈圈宠溺的柔光。

他的昭云公主,行事果然与世间寻常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他办案多年,见惯了女子为名节、位份倾尽一生心力去搏杀、去守护,视之为重于性命的存在。

而他的瑶瑶,却似一缕自由不羁的风,明媚、洒脱、自信。

这份独特的性情,与她惊人的美貌一样,璀璨夺目,很是吸引人。

“瑶瑶似乎格外钟情于...新鲜与刺激?”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将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青丝轻轻拢至耳后,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细腻的耳廓。

“循规蹈矩,处处守着那些繁文缛节,多没意思呀。”

温初瑶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清凌凌地望着他,带着娇憨的反问,“难道你不喜欢么?盛家小侯爷?”

“我......”

盛祈年喉结微动,一时语塞。

温初瑶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嫣红的唇瓣勾起促狭的弧度,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撩人的气音拆穿他,“我看你分明乐在其中得很呢。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擅闯本公主的香闺?”

她纤白的手指轻轻点在他胸口,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笑意更深,“还有那马车里、大理寺的耳房......你哪一次不是欲拒还迎,心里头兴奋得......”

盛祈年耳根瞬间滚烫,一股热流直冲头顶,羞窘得几乎要听不下去。

他猛地俯身,以吻封缄,堵住了那张胆大妄言、撩得他心猿意马的樱桃小嘴。

唇齿交缠间,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却又无比沉溺。

直到她气息微乱,他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气息灼热,声音低沉沙哑,“乖...外头人来人往,当心被听了去。”

温初瑶得了便宜,秋波盈盈,非但不收敛,反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整个身子软软地依偎进他怀里,娇声嗔道,“脸皮真薄。”

那姿态,那眼神,仿佛天生便通晓如何撩动人心,熟练得让盛祈年心头那点卑劣的酸涩开始翻涌。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样大胆亲昵的话语,这般勾魂摄魄的姿态......

是她天生性情如此,还是,也曾对旁人这般过?

比如,那位大学士府的公子,薄遇也。

这念头如同细小的冰针,刺入他沉沦的欢愉之中,让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瞬间黯淡了几分晶莹的光芒。

他不愿猜忌她,只是这份独占的私心与微妙的妒意,在甜蜜的罅隙里悄然滋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罢了。

盛祈年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强行压下。

过去种种,早已随风。

他握紧的,是她的现在和未来。

温初瑶只当他还在害羞,并未细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依旧笑得如花似玉。

澍雨已打点好一切,前来低声禀报。

两人这才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襟,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候在驿馆门口的段锦墨抬眼望去,心中微讶。

只见那位素来以冷峻寡言、清贵自持闻名的大理寺少卿,此刻眉宇间冰雪消融,只余下化不开的温存。

他亲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公主殿下下车,动作珍视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而公主今日也未着宫装华服,只一身素雅温婉的轻纱襦裙,发髻简单,清丽脱俗,宛如一支亭亭玉立的清荷。

两人十指相扣,姿态亲昵自然,在夕阳的金辉下,宛如一对璧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新婚燕尔。

“公主殿下。”

段锦墨上前一步,恭敬而小声地行礼。

“段公子免礼。”

温初瑶含笑点头,仪态大方,“此行路途遥远,辛苦了。”

“公主言重。”

段锦墨谦逊垂首,“小人本就好游历山水,居无定所。此番能得太子殿下与少卿大人信任,略尽绵薄之力,已是小人之幸。”

一行人步入驿馆大堂,随行的精锐护卫虽已尽量收敛气势,但那份训练有素的肃杀与人数带来的压迫感,仍让原本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了几分。

寻常官员出行,少有这等排场。

众人目光或敬畏或好奇地追随着他们登上二楼的雅间。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楼下压抑的气氛才陡然一松。窃窃私语如同水泡般迅速冒了出来。

“嚯,这是哪位贵人驾临?这阵仗可不小!”

“看这架势,要么是四五品往上,又或者是勋贵侯爵,甚至是皇亲国戚也说不准呐。”

“咱们这等芝麻小官,汴京城里的大人物,又能认得几个?”

“也是......不过,公干还带着夫人?倒是少见呐。”

“夫人?那等天仙似的容貌气度,岂能是寻常夫人?汴京城红蕖坊知道吧?那里头的花魁娘子在她面前,怕也只配提鞋!”

“就是!而且正经人家的夫人,哪能容得下这等颜色做妾?依我看呐......”

一个声音带着自以为是的了然,“定是那位大人养在外头的金丝雀,外室!”

“对对对!看那身皮肉,养得那般细嫩白皙,定是娇养着没吃过苦头的,必是外室无疑!”

“啧啧,这汴京城里的高官显贵们,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

二楼的雅间,已是这京郊官驿里最上等的所在。

然而,在生于锦绣、长于琼楼的昭云公主温初瑶眼中,这房间着实显得陈旧简陋。斑驳的墙面,略显暗淡的家具,空气中还隐约浮动着尘土的气息。

若放在前世,她定要蹙眉嫌弃,半刻也待不下去。

但重活一世,许多无谓的娇矜早已被她摒弃。

她神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新鲜的探究。

可盛祈年不同。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桌案,指腹沾染了薄薄一层浮灰,眉心便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深邃的眼眸里氤氲着了化不开的怜惜与自责。

这环境,终究是委屈了他的明珠。

温初瑶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低落,起身走到他身边,柔荑轻轻覆上他微蹙的眉头,声音带着抚慰的暖意。

“无妨的。今早我与林籁先行,泉韵带着我的行装随后就到,想必也快了。待她们到了,仔细洒扫一番,再将我惯用的锦衾软枕换上,定能安适。”

她指尖温柔地描摹着他的眉骨,望进他眼底,“阿洵,我既决意随你同赴湘阳,便早非深宫娇花。前路风霜,我心有准备。别总把我当成易碎的琉璃。”

“我从未觉得你娇气。”

她的体谅反而让盛祈年心头那份愧疚更深,他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是我...未能给你最好的。”

温初瑶被他这副小心翼翼、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却顺着他的话,娇嗔道,“好啊,那你就...再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点。”

盛祈年自是竭尽所能。

官驿能拿出的最好菜肴,他点了个遍。虽不及御膳精致,胜在新鲜热络。

温初瑶胃口不错,也多用了一些。

膳毕,她想着消食,也腾出地方让林籁、泉韵仔细收拾房间,便拉着盛祈年出了驿馆。

夜色已浓,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天际,清辉遍洒,将山野竹林笼罩在一片温柔静谧的银纱之中。

夜风习习,带着竹叶的清新和泥土的微凉,沁人心脾。

盛祈年提着一盏素纱灯笼,昏黄的光晕在脚下摇曳,他一手稳稳挽着温初瑶,沿着山边小路缓行。

此情此景,让温初瑶的思绪倏然飘远,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冰冷刺骨的除夕夜......

也是这般深夜并肩而行。

但彼时的心境,是锥心刺骨的悲戚。

而此刻,身边人气息沉稳,掌心温热,空气中弥漫着竹林的清幽和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交织成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与浪漫。

她微微侧首,借着朦胧的光线看他。

清冷的月华勾勒着他英挺的侧脸轮廓,眉宇间依旧是那份熟悉的坚定与沉稳,那个能让她全心信赖、托付所有的盛祈年。

“在想什么?”

盛祈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浅笑,灯笼的光在他眼底跳跃,柔情缱绻。

“在想...时间过得真快。”

她轻声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盛祈年以为她是忧心别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再次承诺,“瑶瑶放心,此间事了,我定会尽快回到你身边。”

“不用。”

温初瑶却摇了摇头,月色下她的笑容恬淡而真切,“不必将行程压缩得太紧,我不在乎你早一日还是晚一日回来。比起那个,我宁愿你每日能多睡上两个时辰,养足精神。”

盛祈年心头一热,脱口而出,“唯有在你身边,我方能安眠。”

温初瑶闻言,顿时笑靥如花,“是吗?那可真真是辛苦我们少卿大人了。”

她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带着诱人的蛊惑,“不如...今晚你便与我同寝?省得你辗转反侧?”

“嘘......”

盛祈年耳根瞬间染上薄红,又羞又无奈地制止她大胆的提议,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脑海中不受控地闪过莺时居那夜的缠绵,以及今晨那场令人血脉贲张的绮梦。

“怕什么?”

温初瑶俏皮地笑着,秋水莹润,“这里又没旁人。阿洵,这可是我第二次邀请你了哦。”

她还故意拖长了尾音。

盛祈年喉结滚动,只觉得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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