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沅偏头,看到程怀玉在收拾铺盖,有些迷蒙。
程怀玉的动作很轻,他把铺盖塞回去,又往床上看了一眼。
齐沅与他的视线正巧对上,眨了眨眼睛,人清醒了些。
程怀玉的手指微动,关上了柜门。
“被我吵醒了?”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齐沅不由得随着他的音调回复她:“不是……”
她坐起来,乌黑的头发散在背后,看起来软的不得了,天真又无知。
程怀玉止住自己的心思,慢慢道:“软软今天醒这么早?”
齐沅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点头:“昨天睡太早了。”
她刚要掀开被子,就注意到程怀玉的穿着。
他只穿着里衣,衣襟也没有拢好。
也许是刚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拢好。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是不变的。
她看到了程怀玉的锁骨。
很白很凸显很好看。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程怀玉不动声色的拢了拢衣襟:“我要出去了,软软可以再睡一会儿,用过了早膳才能出门。”
总没有回门到岳家用早膳的道理。
齐沅看着程怀玉背对着她穿好了衣服出去,愣了会儿神,下意识低头微微拨开自己的衣襟。
好像没他的好看。
程怀玉一个大男人,锁骨长那么好看干嘛?
齐沅坚决拒绝承认自己看到的那一瞬心里的想法是“好想摸一摸”。
太变态了。
她起来也没有事,外面天还没亮,齐沅又躺了回去,打算睡个回笼觉。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下床,春桃进来:“小姐寅时的时候醒了?”
齐沅又打了个哈欠:“是啊,程怀玉他下床,我就醒了嘛。”
春桃也只是听到隐隐的交谈声,齐沅这样说,她也没有怀疑。
春月端水进来,又去为齐沅挑选今日该穿的衣服。
她出嫁,婶母为她做了好几套新衣服,冬衣大氅披风都有,她都要怀疑家里还有没有新皮子给齐溪齐湘她们做衣服了。
齐沅撑着额头看着春月挑选,眼神凝在一套粉色的衣服上。
她梦里……穿的好像也是粉色?
皮肤是白里透粉,嘴唇也是粉的,双丫髻上的装饰也是粉的,这下连衣服也是粉的了。
整个一小粉团子。
齐沅默默转头看了看铜镜,想象不到现在的自己穿着那一身的情形。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老黄瓜刷绿漆”?
春月挑的是一套红色的,齐沅想着哪天跟她们说一声,将她那件粉色的衣裳给放进箱底。
程怀玉回来的时候齐沅正在抿口脂,她不由自主的看着他的脖颈下方,那里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啧。
齐沅甩掉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那一抹锁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同昨日一样用了早膳。
这一段路与她上次和程怀玉牵着红绸一起走的一样,不同的是齐沅这次穿了正常的鞋子,总算没有那么轻易的脚痛。
她一路走一路看,忍不住抬胳膊捣了捣程怀玉,凑近他:“哎,你家怎么这么大?”
程怀玉顺着她的话往四周看了眼,道:“这是我爹年轻时候买的宅子。”
哦——年轻时候。
也就是说是他爹还没成亲时候买的。
程怀玉接着道:“他那时候有功夫也有精力。”
所以这宅子才收拾的这么好看?
齐沅没有再问,在想要扶着春桃的手上马车的时候,春桃没有上前。
她意识到春桃的意思,手慢慢放了下去。
程怀玉在等着她上马车,见她不动,微微皱了皱眉。
齐沅求助的目光抛过来,程怀玉被这眼神在心里狠狠撞了一下,他低眸,手顺从她的意愿抬了起来。
齐沅便握着他的手腕用了些力,弯腰上去。
她的手是温凉的,触之如玉。
程怀玉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取的也不错。
齐沅想说说话解解闷,可是程怀玉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想说话,她只好也冷淡起来。
“你是什么人?!”
马车停下,车夫的惊怒的声音传来,齐沅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抬眸看向程怀玉。
“程怀玉,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听声音……好像是他们成亲那天拦路的那个卓姑娘?
都几天了,她才回过神来吗?
舟远看着骑在马上的卓冉,简直想给她跪下:“姑娘,我们爷已经成家了,您也是有家世的人,什么样的好儿郎找不到呢?”
怎么偏偏就跟程怀玉较上劲儿了??
卓冉不为难下人,鞭子拿在手里绷了绷:“我找程怀玉,让他出来,我不跟你说。”
齐沅是真的无聊过头了,她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我夫君他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啊。”
卓冉听到马车里传出来的女声,脸色就有些不太好,再凝神听她说到“夫君”,脸色更差,她把鞭子散开,握着鞭柄的手紧了紧:“程怀玉,成个亲难道就把你变懦弱了吗?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
齐沅余光看了看程怀玉,憋笑道:“这位姑娘怎么这么说?什么叫‘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你是瞧不起女人么?”
卓冉一愣,她不由思索着这句话与她自己的话,发现自己竟然果真含了这个意思。
她一直都奉行“女子不比男子差”、“巾帼不让须眉”,刚刚却说出了那样一句贬低女子的话,这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外面久久没有声音,齐沅蹙眉,贝齿轻咬着唇里,想了一下,又道:“姑娘既然没事,那么可否让开?我今日回门,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卓冉从不断的否定中清醒过来,她稳了稳,想起来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的了。
“我当然有事,我要见程怀玉,倘若我数三声,他还不出声或是出来,我就进去了,到时候尴尬的可不是我。”
“一。”
齐沅兴奋起来,她按住了程怀玉,猫着腰掀了帘子出来。
卓冉原先见帘布闪动,以为是程怀玉要出来,心里还没欣喜起来,红色的衣摆先出来了。
程怀玉是不穿红的。
她冷着脸看着,出来的果然是程怀玉的新婚妻子。
年纪不大,发髻梳的也不笨重,珠钗嵌在上面,配合着衣服,看起来很灵动。
像个还没及笄的天真小姑娘。
齐沅只露了半截身子出来,她握着帘布,抬眼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心里“嘶”了一声。
好飒哦。
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看起来像是游记里大漠的长风一样,自由又无羁。
齐沅对她的印象实在是好,忍不住软着声音道:“你找他做什么呀?”
卓冉再怎么气,也不能拿个孩子出气。
虽然她知道程怀玉的夫人并不是个孩子。
她已经十六了。
但是她的眼神这么透彻清澄,与她见过的有些夫人根本不一样,她的重话被她这一眼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卓冉绷着声音:“你出来做什么?我找程怀玉。”
齐沅是蹲着的,她的胳膊撑在膝头,手掌也握成拳撑着下巴,闻言歪了歪头,发髻上的金枝桃花颤颤,她眨着眼睛,桃花眼里满是好奇:“我是他的夫人呀,你是未婚女子,要找他,那多不合适,当然是跟我说比较好了。”
她用着闺阁少女的神情道:“我可不能让他来见你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太矛盾了。
卓冉被齐沅这个变数打的措手不及,想喊程怀玉又喊不出来。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卓冉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堵在了心里,堵的她难受。
齐沅看着卓冉策马转头,伸出手指戳了戳自个儿的脸,摇了摇头,放下了帘子。
她吃了块蜜饯,点评道:“还是不错的。”
程怀玉全程被迫保持沉默,此刻才开口:“软软是在为我解决问题?”
齐沅动作停了下来,她抬眸,却没有对上程怀玉的目光。
他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齐沅思考了一下说“只是因为太无聊了”程怀玉会怎么想,掩唇吐出来果核,又抿了口茶,才道:“嗯……是啊……我又不认识她,不是因为你,我与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呀。”
程怀玉轻易的听出来她这句是假话。
即便如此,他的心头也仍旧为她悸动。
他的情太多太重了,到了如今,她这样一句随口扯的话摞上来,也能让其摇摇欲坠,几近坍塌。
倘若那一年他没有同意他父亲的决定,会不会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这么多年,她在他的心里慢慢的从妹妹变成心上人,过往的喜爱与后来的情爱叠加起来,教他此后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他全部的牵挂都被系到了她的身上。
这样极致的感情,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
“程怀玉?”
她轻声的询问让他回到现实。
不,这样的假设不可以存在。
他如果不认识她,又怎么能重来这么一次。
重新来过的意义就是解救她。
程怀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回答她:“那就先谢谢软软了。”
他还记得自己发呆前她的回答。
齐沅果然没有发现他的走神,唇角翘起来,面上有些得色:“嘿嘿,我厉害吧,几句话就让她走了。”
她得瑟完,又好奇:“她是谁啊?”
她好像没在京城见过这个人啊?
程怀玉从匣子里拿出来另一种没有核的果脯倒了些在瓷碟里,往齐沅那边推了推:“她母亲是敬和长公主。”
齐沅刚刚拿起来的果脯掉了下去,在羊绒毯上滚了两圈,她的嗓音都抖了:“是、是那个、那个吗?”
她怎么这样惊讶?
程怀玉把掉的那块捡起来放到她吐核的小碗里,安抚她:“是她,软软不必这样惊慌……”
齐沅吓得又拈了块果脯嚼了几下,口中都是甜味了才拍了拍胸脯:“那可是……今上的亲姐姐啊……她女儿……这样钟情于你?”
他们齐家算不得什么权贵人家,往来一个萧曜就算是名门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今上亲姐姐的女儿。
这么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勇猛啊!
程怀玉实在是太了解她了,他放下了心,慢慢的回答她:“只是见过一次,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这样纠缠,后来她随母亲去潜江,我以为该不会再见到她了,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回来。”
更没想到就算他成亲了,她还要纠缠。
齐软软:好好看好想摸(碎碎念*n)
程怀玉:衣冠不整在她面前,她会嫌弃的吧……
作者画外音:……并不是……你们俩的思路能对到一条线上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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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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