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沅与姐妹们一起玩,时间总是过的特別快,她正打算再捉弄齐溪的时候,齐夫人看着天色,微微皱眉:“软软,怀玉可该醒了?”
齐沅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婶母你说什么?”
齐夫人还没有重复,齐沅就想起来程怀玉被她打发去午睡了。
都这会儿了,他也该醒了。
齐沅立刻站直,乖巧笑道:“我这就去寻他。”
她在齐府生活了十六年,闭着眼睛也能摸到自己院子。
齐沅见门关着,以为程怀玉真的睡了,也没敲门,直接推开了。
程怀玉听到响动,猜到是齐沅过来,没有抬眸。
齐沅走过厅堂,掀开帘子就看到程怀玉立于案前,拿着笔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她走近,发现程怀玉是在作画。
毫无疑问,程怀玉于琴棋书画上是个全才。
“画的真好。”
齐沅由衷感叹。
程怀玉仿佛才发现有人进来一下,抬笔看向她:“软软怎么过来了?”
齐沅在榻上坐下:“来喊你起身呀,你忘了,你在午睡呢。”
程怀玉俯身添上最后几笔,看了看,才彻底搁笔:“确是忘了。”
齐沅觉得程怀玉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门门都精通的啊?”
小时候爱读书也就算了,后来被程大人带着去了宫宴,那一回正巧其他国来上贡,不知是不甘心还是怎么的,虞国提出来要献艺。
他们国家不大,武将凋零,皇室醉生梦死,文人愤怒也没有什么用,打他们都没怎么费力气。
上来献艺的是他们国家的第一美人,最擅琴艺。
那美人弹完了,使者不敢大放厥词,只是却也没谦虚,只道美人是虞国百年第一人,举全国之力也寻不出第二个琴艺能超过她的。
字里行间隐隐表达出了对兖朝的不屑,大有兖朝再来一百年也没有人能及她的意思。
程大人是天子纯臣,无需圣上开口,当即就把自己儿子推了出去,程怀玉那时候才刚刚束发没两年,被推出去表情也没变一下,他走到那第一美人弹奏的地方,对圣上行了个礼,道是不需要虞国用的琴。
齐沅是后来听说的,她也没听到,不知道他弹的究竟有多好,反正据别人说,虞国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善琴之人,还比不上程家公子十之一二,想来虞国是没什么指望了。
琴谈的好也罢了,棋也下的好。
冯国张生以玲珑子为注设下的那一玲珑局,多少人铩羽而归,结果程怀玉无意中在京城见到复刻的玲珑局,与友人说笑间就将那棋局解了。
他不知道什么玲珑局,只是兴致上来下上那么一盘罢了,解完了就甩甩袖子与友人一同离去,第二日全京城就传遍了玲珑局被怀玉公子所破,怀玉公子风姿非凡人所能及,甩袖离去的姿态被人学了个遍。
那个时候天天都有人来堵程怀玉,男子女子都有,程怀玉却还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们背书,什么时候背完了什么时候才能下学。
齐沅当时特别生气,那些人那么吵,他们怎么背?施笑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她是能进甲班的,只是武安侯夫人担心自个儿儿子没人管,施笑便主动提出陪萧曜进丁班。
施笑背完了书,又督促萧曜,沐南歌被烦的窝在角落里堵着耳朵背,程怀玉便在她旁边看着她背。
她原本是能磕磕绊绊背出来的,结果程怀玉一来,她背了上句忘下句,一连几天,都是她最后下学。
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也渐渐的散去,只剩下进不了国子监只能在门口等的人。
齐沅最丢人的一次是背哭了。
那篇文章真的很难,用词晦涩,典故都是偏门不起眼的典故,她把词认清楚了,背着背着就忘了用的是什么典故,自然就背不下来。
程怀玉后来都没有再看她,自己拿着本书看着,离她很远,可是她还是觉得很丢人,他们都走了,只有她背不下来,程怀玉还在等着她。
丢人加上在程怀玉面前丢人,这个事实让她心中一悲,自己都没发现哭了,她掉着眼泪背着,朦胧的看到他走近,更难受了。
她哽咽着说再有一会儿她就能背下来了,程怀玉却沉默了,最后他说允许她明日再来背给他听。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哭的更厉害了。
程怀玉几乎从来没有这样退让过。
最后她到底是磕磕绊绊把那篇文章背完了,背完了她还觉得不够,把重要的释义与含义都解释了一遍,才收拾东西被他送回家。
程怀玉的名声也在他今年秋闱中解元后达到了空前的卓著。
而现在,齐沅看着他这副绰约的初冬景图,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面对程怀玉。
卧房里并没有备水,他来这里是来歇“午觉”的,现在叫水的话难保不会被人发现他其实是在作画。
程怀玉走到桌前,拎起茶壶简单的洗了洗手,齐沅见他好像没有帕子,便把自己的帕子拿了出来:“喏,擦擦。”
她坐在榻上,这样仰头看着他,露出的细细手腕玉白莹润,程怀玉走到她面前,接过了那方帕子。
是鹅黄色的帕子,上面只有零星几朵小花,粗糙的绣工让程怀玉明白过来这是她亲手绣的。
齐沅坐在榻上,看着床铺,惆怅道:“在这里你就别打地铺了,太容易被发现了。”
他们今晚只能同床睡。
而且还不能拿两床被子。
程怀玉指腹摩挲着那小花,在桌前坐下:“我睡榻上也可以。”
齐沅低头看了看这张榻,摇头:“这榻我躺着正好,你若要睡恐怕睡不下,这太委屈你了。”
她说完,再抬头脸上已经是慷慨就义的表情:“就睡一晚,我……”
程怀玉被她的表情逗到,唇角弯了弯:“软软不必这样……嗯……舍身。”
齐沅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身子前倾,双手托腮,眸子里满是惊奇:“你刚刚笑了吗?是吗?”
程怀玉指尖攥着帕子,反问她:“我不能笑吗?”
齐沅放下手,撑在榻上,目光灼热:“当然能,但是我没有见过啊!我记忆里你都没有笑过!这么多年了诶!”
程怀玉刚刚的表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让人心跳漏一拍的感觉。
他明明只微微挑了那么一点唇角,可是配上他的眼神以及神情,就有一种莫名的,破风消雪的意味。
齐沅刚刚看到的时候只觉得惊奇,现下回想起来,才觉出来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的魅力。
程怀玉的确是非常出色的。
齐沅再次体会到了这个事实。
程怀玉不动声色的垂下手,将握着帕子的手收回了袖子里,另一只手慢慢斟着茶。
他端起来茶盏,抿了一口。
这期间那不容忽视的目光一直存在。
程怀玉放下茶盏:“软软喜欢看我笑?”
他还没有得到过她这样紧追的目光。
齐沅下意识想拨缕头发过来顺着,手在颈后探了探,没摸到头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已经被盘起来了,在外头摸不着了。
她双手放在一起,两只食指搅着,似乎是在斟酌语言。
程怀玉知道她有一思考就喜欢顺头发的习惯,从前她写不出来文章,就要支着胳膊撑着侧脸,青葱指节总是要在她的青丝里绕来绕去,想到一句就立马坐直蘸墨写下来,然后再次斜坐着顺头发,右手的笔也晾着,墨也渐渐干掉。
齐沅觉得程怀玉的问话有问题。
什么叫她喜欢?
什么叫她喜欢看他笑?
说的好像他的喜怒能被她操控,让他笑他就笑,不让他笑他就能忍住不笑一样。
那句话是程怀玉一时没忍住才说出口,他心头的温度也在齐沅的沉默里渐渐趋于正常。
齐沅想着,也没有注意时间,她在心里吐槽过程怀玉之后才道:“我说真的,你笑起来真的不错,没事可以多笑笑啊。”
她避开了“喜欢”这个词,自觉答的不错,开始端架子:“真的,你看你从前,都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我们看见你心里也是冷冰冰的,怎么能怪我们没有热情嘛。”
她说到这一点,程怀玉就没办法赞同了。
对着他们交上来的课业,他真的很难有好脸色。
“沅姐姐?你在吗?”
肯定是她消失太久了,她们才来找她。
程怀玉与齐沅对视一眼,一个站起来走到案前将画收了起来,一个下榻开门:“怎么了?”
齐溪果然在门外,她看到齐沅来开门,仔细的打量了她一遍,将她拉了出来。
齐沅见她好像是想说悄悄话,配合她走到院中:“什么事?”
齐溪啧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是你一去这么久,我以为你和姐夫**顾不上我们了呢。”
齐沅:“???”
齐溪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吗???
这说的是未出阁女儿家该说的话吗???
齐沅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齐溪,你觉得我把刚刚你说的话跟婶母说一遍,你会遭遇什么?”
齐溪这才知道后悔:“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嘛,再说了,那你是一走这么久嘛,你还是去找姐夫,你们新婚燕尔,怎么能怪我想到那上面去嘛。”
齐沅忍无可忍:“湘儿,拽住她,我去叫婶母。”
齐溪忙道歉:“对不起嘛,我不乱说了。”
齐沅还要再威胁她一番,齐溪却看到了来人,两眼放光:“姐夫你快过来啊,姐姐她在说你呢。”
齐沅:“??”
当场被造谣??
程怀玉走过来,齐沅解释:“跟你没关系,我在管教她。”
齐溪躲在齐湘身后,冲齐沅扮了个鬼脸:“明明就有关系啊,你别不好意思承认嘛。”
程怀玉不知道她们之前是在说什么,但是齐溪这样言之凿凿,齐沅又是恼羞成怒的神态,他心里猜测应该是齐溪开了个有关“夫妻”的小玩笑,不由得有些赞赏。
这位小姨倒是聪慧伶俐。
齐沅看着挤眉弄眼的齐溪,手里就痒,想拿个什么东西朝她扔过去,谁知却不期然勾上了温热的物什。
齐溪见齐沅生气之余还不忘不害臊地摸人家的手,也不躲了,她又贼笑两声,拉着齐湘就跑,欢快的声音大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到:“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你侬我侬了啊,先走啦!”
冷知识:齐软软曾经跟萧曜他们一起做过赌局,赌哪个小姐姑娘能让他和颜悦色两句话,下注之人多如毫牛,由于程怀玉的爱慕者太多,且个个过于自信,最后他们四人赚了个满盆钵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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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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