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殷启已经好久没来学舍了。”
“是呀,他不来总感觉念书都没动力。”宋渊歪头道。
卫终乾他们受柳青云嘱托,要照顾好殷启。
自此,卫终乾来学舍就只有两件事情,品鉴瓜子和看着殷启。
宋渊肯定地说:“他不会无缘无故不来上学的。”以他对殷启的了解,宁肯不吃饭也要来听夫子讲课的人,怎么会逃学呢。
“去他家看看!”
二人商定之后,当天下学就骑了马去殷启家里。
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殷启的家,一间破破的茅草屋,离集市很远,周围零零散散住了几户人家,很是荒凉。
卫终乾上前敲门,迟迟无人来应。
“坏了,他家好像没人。”
两人在门前边喊边敲门,始终得不到回应。
此时路过一个妇人,应该是殷启的邻居,宋渊拉住她,问道:“大娘,他家人什么时候回来?”
“好久都没见他家人了,应该是搬家了。”
搬家?
二人面面相觑,悻悻而归。
崇山学舍,教他们的那个老夫子因为年纪太大,又换了个年轻一些的先生,说是在朝廷当过官,很是瞧不起来这里教书。
卫终乾更无聊了,柳青云走了,江念走了,殷启也不来了,甚至王延年都是搁三日来一日,相熟的玩伴一个个离开,课堂上多了许多生面孔。
说起王延年,那日杨自忠回去之后,他姐姐就给他写了封家书,勒令他把家里不三不四的人清理干净,不然以后别认她这个姐姐,无奈只能把他的心肝肉们打发了,如今想找人玩玩还得出去找。
如今他正气闷,路上见条狗都要踢一脚的程度。
“哎呦!”王延年正走着,不知绊倒什么东西,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却原来是个叫花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墙根底下,正睡觉呢。
跟在王延年身边的小厮立马过去揪起叫花子的头发,恶狠狠地要教训他,“臭乞丐,敢绊我家公子!”
王延年厌恶地看了那个叫花子两眼,又定睛一瞧,喊道:“慢着!”
小厮们停了手,纷纷让开,让王延年过去。
只见眼前此人,浑身酒臭气,天气已经冷了却还穿着夏天的袍子,衣服破破烂烂,脏的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他的脸被乱糟糟的头发遮着,还是小厮把他的头发扯起来,王延年才看清了此人的容貌。
眼角堆满了眼屎,胡茬上挂着干掉的食物残渣,眼中毫无神采像死鱼一般,就是刚刚有人打他,他也不还手,甚至动都懒得动。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他还是崇山学舍里惊才绝绝的大才子。
“殷启?”王延年不可置信,他扒开殷启的头发,再三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听到熟人的声音,殷启抬了抬眼皮,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离开。
“带他回去。”他要弄清楚殷启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回去之后,殷启被人扶着泡进热气腾腾的澡盆里,五六个小丫鬟围着他,擦身子洗脸梳头发。
突然一个小丫鬟哭着跪在王延年跟前,“公子,他的手,好像断了。”
王延年立马过去查看,他握住殷启的手,轻轻一动便软塌塌倒下去,根本立不起来。
他赶忙叫来大夫给殷启治手,那大夫看过只是摇头叹气,说手腕的骨头已经碎完了,就是扁鹊来了也治不好。
王延年下意识去看殷启,他双眼紧闭,好像还没睡醒,只是从眼角里淌出一滴眼泪,慢慢流到头发里。
王延年更好奇了,是谁把殷启搞得这么惨。
只是殷启拒绝跟任何人交流,无论王延年怎么问都不发一言,无奈只能让他在王府住下,他的手废了,王延年专门找了两个小丫鬟伺候他,这一住便是一个多月。
转眼到了寒秋。
殷启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一点,他本来长得极好,刚被王延年在街上碰见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一身硬骨头。
“你们下午吧,我来喂他。”
王延年挥散众人,亲自拿起碗勺,舀起一勺米粥递到殷启嘴边。
“怎么?我喂的你不吃?”王延年气极,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
他跟殷启较上真了,就把勺子杵在那里,逼得殷启无奈张嘴。
“还算有点良心。”王延年哼哼,接着问他,“谁把你手弄断了?”
殷启又不张口了。
“你不说我就一直问,看谁扭得过谁!”王延年气的跳脚,跟殷启说话真费劲!
“柳万沧。”
“什么?柳青云他爹!你怎么惹到他们了?”
王延年来了兴致,跟他死对头有关的他都关心。
奈何殷启实在不愿多说,他嘴都说干了,才大致把事情问清楚。
“早让你跟着我了,我爹妈都死了没人管。”
殷启瞪了他一眼,拒绝再吃一口饭,“我本就心存死志,王公子多余管我,请让我走吧。”
“就这样死了你甘心?你不想报仇吗?”
“我一个穷书生!没钱没势,官府都不搭理。”殷启气红了眼,似要把积攒在心里的愤懑都发泄出来。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残废了,吃饭都要人喂,报仇?哈哈哈哈哈,天方夜谭。”
说着说着,殷启笑了起来,连王延年都被他这幅疯癫的样子吓到。
他稳了稳心神,对殷启缓缓道:“我可以帮你。”
王延年唯恐天下不乱,他天生就不是善良的人,看别人痛苦他就兴奋,更何况柳青云还是他的死对头,敢跟他王延年作对,就没有好下场!
“真的?”
王延年走到殷启身后,眼神暧昧,附在他的耳边缓缓说道:“就看你舍不舍得,陪本公子一晚。”说罢,大笑而去。
殷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一阵恶寒。
王延年跟柳万沧分明就是一类人!
王延年也不逼他,只等他自己想清楚,他最喜欢这样的狩猎游戏。
三天后,伺候殷启的丫鬟便找了王延年说:“殷公子有话跟您说。”
成了!
王延年心中一爽,若是柳青云看到殷启跟了他,想必会气死吧,哈哈哈哈哈。
王延年去的时候,殷启只穿了贴身的中衣,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问他:“你说话可算话?”
“那是自然!”
听罢,他自去床上躺着,闭眼不看王延年一眼。
“快一些。”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王延年抬起殷启的手十分惋惜,这双手的手指笔直修长,是王延年见过的男人里面长得最好的,可惜废了,他有好多花样都玩不了了。
暖暖的烛光透着微黄,映在他的脸上倒显得殷启没白天那么不近人情。
月照当空,王延年从未有过如此体验,他尽兴了,喘着粗气耳语:“柳青云跟你这样过吗?”
身下人的反应让他惊讶。
意外之喜!王延年兴致又起。
直至第二日晌午,王延年才精神焕发地走了。
他确实说话算话,隔天就给他姐夫写了封书信加急送去帝都。
快到年底的时候,柳青云回来了。
柳万沧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特地去海边接他儿子,柳母也坐不住,带着柳青瑶一起过去等,浩浩荡荡去了一家子人。
船还没到,柳母就开始抹眼泪,这孩子第一次离开自己这么久,也不知道一路上吃得好不好。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柳家的商船归岸。
柳青云从船上跳下来,跟在身后的小厮抬下来两口大箱子。
“爹,娘,妹妹,我想死你们了。”
半年没见,柳青云变得高了,壮了,看起来像个大人了,柳万沧欣喜,男孩子就该在风浪里成长。
他带回来的两个大箱子装的都是带给家人和朋友的礼物,这一趟远门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海那边有那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甚至连人都长得不一样。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他把带给他们的奇珍异宝一一分好,让小厮给他们送去,只留下殷启的准备亲自送。
知道他回来了,卫终乾和宋渊在天香楼给他订了一桌接风宴,三人把酒言欢,醉倒一片,不知东方之既明。
离别时,卫终乾告诉他,殷启搬家了。
“那他有说搬去哪里了吗?”
“没有。”
大家都不知道殷启去了哪里。
柳青云心里闷闷的,看着还没送出的礼物盒子,把它们放到了书架角落。
本来他就给殷启准备了一件礼物,一个纯银的发冠,如果殷启在成年那一天戴上,更衬的他玉面君子似的,上面还镶嵌了一颗硕大的圆形粉色宝石,那颗宝石在阳光下能折射出成千上万到光线,柳青云对着太阳看过了,好看极了。
后来他遇见了一把象牙做的折扇,温润的手感像玉一般,这让他想起了殷启,那年冬天,他在崇山学舍陪着殷启抄书,漂亮的手写着漂亮的小楷。
他的脑子里有一个画面,他把扇子送给殷启,然后殷启拿着扇子在手里把玩,还对着他温柔的笑,甚至一改往日冷脸,亲切地对他说:“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这梦太美妙,柳青云眉毛都没动一下,豪掷二百两把象牙扇子拿下!
过完年,柳万沧开始源源不断地给宝贝儿子介绍姑娘,一水儿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柳家没出过才子,老柳只能把愿望寄托在孙子身上,那么找一个好儿媳就是最关键的。
柳青云每天烦得要命,又找不到人诉苦,宋渊去京畿读书了,卫终乾本不想去,他爹死活不同意,只得跟着去了,就当是跟宋渊做个伴。
还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殷启为什么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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