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他的人肩头抖动起来，丝丝缕缕的偷笑声缠绕上江瑾的指尖。

意识到女生是在逗弄人，他附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松懈了力量，语气淡然：“不如你叫我叔？”

“想得美。”林在水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她一手抵在地毯上，另一只手攀上案几撑着站起来。

裙子如瀑布一般往下交叠翻转向下，林在水神色放松，转身看着江瑾道：“刚才我一共叫了你几次？”

“……三次。”江瑾虽然不懂，但认真想了下。

“嗯嗯，”林在水望着人，翻出白嫩修长的手，满眼认真，“给钱，给钱。”

江瑾脸上出现片刻的空白。

也许是他无语的表情太真实，亦或者是林在水实在是演不下去了，她摆摆手，边笑边口吻傲娇道：“善良吧？不愧是我，哪天你真吃不上饭了，这不，你还有个债主。”

她完全没有别的心思，就是真的当江瑾是个朋友般相处，开个玩笑。

只是本人没有意识到她有些时候说话的那个调调，那个节奏，对于一个异性来说，是一种无声的拉扯，暧昧。

心口那处位置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人喉咙发干，女生眼里的纯粹却像一颗冰块落到江瑾身上，很快融化开来，浸出凉意。

胸腔起伏得克制，一如江瑾的情绪，很多时候，理性在生理性的喜欢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他，身不由己地去过细地关注女生的情绪，去过多地在意对方的神态。

他说林在水神经细，现在他才是那个神经细到可以穿针的人。

夜深了，对面卧室的灯熄灭良久，江瑾手枕在脑下，侧着身望着木门，睡意毫无。

—

第二天朝阳好，清晨的雾气被蒸发，金光落满小院。

院子里植被很少，多是绿草坪，院子外面的旁边马路边有一棵巨大的橡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很是养眼。

绿叶在枝头摇曳，地上铺着一层浅浅的枯黄，江瑾的车停在路边，车篷上面沾着点晨露。

他站在车门边，扭头正与骑在小电驴上的林在水说话。

“免费的车都不坐？”

林在水两脚分开搭在地面，手在戴头盔，闻言，保持着这个动作抬眼，说：“你也要去学校？”

江瑾垂眸看人，脸上的表情很淡，说：“最近这段时间都要去。”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工作上的事。”

他的目光停留在迎面着清阳的林在水脸上，那没合上的玻璃面罩下，雪肤透着股柠檬汽水般的雾然，眼睫毛根根分明，如蝴蝶振翅。

汽车的鸣笛声拉回了点思绪，江瑾移开视线，听到他跟前的林在水说了句：“哦，但我还是不坐，你不必照顾我。”

江瑾哼笑一声：“我才是有病的一个，犯得着照顾你？”

林在水喜欢笑，很多时候，她这人都是一副未语先笑的样子，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一笑的话，那说话的调子与平时完全不同，她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载你。”

她话音刚落，就见江瑾还真的走向她的后座。

“慢着，”林在水清清嗓子，一手挡住后面的位置，不是很好意思道，“我技术不行，怕到时候给你人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瑾抱着手，揶揄的神色有几分：“我不在乎啊。”

他的音调放得慢，放得轻，那个“啊”字更是在喉间结结实实地滚了一遍吐露出来。

林在水耳朵痒，尽管躲在头盔里。她忙伸手打住：“你语气正常点说话。”

“哦，”江瑾不逗弄人了，离开之前，状似不在意地说，“看来是我车丑，有人看不上啊。”

林在水骑着电动车往下来到马路上，背对着人，解释一句：“不是，因为——”

她抬眼，左手边的大道上，身穿校服的常阳高中学生骑着自行车穿阳而过，叮当声响起一片。

“风很舒服。”她认真呼吸，眼里倒映着人群景象。

蓝色的小电驴追着青春洋溢的学生小尾巴驶入车流，黑色的轿车轮胎碾过被清风吹落的树叶，江瑾坐在驾驶座，望着前面人的背影。

红灯的间隙，车窗降下，察觉到他跟上来的林在水扭过头，目光穿过一层透明面罩，向他投来一个耸动鼻尖的轻阖眼。

那是在打招呼。

这个小表情一点也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矜持，有些搞怪。

江瑾看不到她的嘴部，当啷当啷的红灯倒计时。

林在水早已转过头，穿过浅尘的红灯光晕消散，黑色的奔驰车不紧不慢地跟在那辆蓝色的电动车后面。

都过了近乎五分钟，装饰不冷硬的车内，姓江的某个帅哥脸上露出一个表情，像是在模仿什么。

“咳。”不是很小心地从后视镜中看了自己一眼，江瑾正色，眨动眼睫的频率稍快。

到达学校后，二人皆是自个儿忙自己工作去了。

总务处办公室，墨红色的漆木桌边沙发上坐着几人。

校长和其他人员都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倒是江瑾这一次穿得没那么隆重。

他上身一件白色长袖打底，外面一件墨蓝宽松衬衣，头发刘海蓬松，坐姿有所收敛，没有那么浑不瑟。

这一次来学校主要就是谈日后的长期合作。

“你看，无论是智能白板还是饮水机之类的东西，我们公司都能提供，东星的口碑，想来有保障。”徐绪拿着一块平板在滑，示意负责校园内大大小小后勤的总务处主任看商品的详细介绍。

“像我们这款饮水机，可以自动断电，防止干烧，损坏部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在高度上的设计是贴合了小学生来制作的，看似小，但真材实料。”

“前面一段时间，小学生接水被烫伤的新闻闹得人心惶惶，这一次，我们公司专门针对这点，做出了优良的改变，有别于其他公司的产品，就是放水槽的位置，只能放进杯子，学生的手伸不进去，就算误触，也会有语音提示，大大提升了安全保障……”

徐绪说的过程中，主任偶尔应几声，一旁的李校长扭头与江瑾说着话。

“实不相瞒，江总，我们自然是相信贵公司的产品的，但是这价格——”他面露窘迫，“我们完全可以购置翻倍的数量。”

江瑾不急不慢地放下水杯，看着人道：“校长，你也是知道的，最近几年，一个地区承办开设的小学渐渐增多，时代变了，就是小学生，也变得抢手，也要宣传招生了。”

他往后，坐直了身体，继续道：“就我所知，去年来常阳第一小学读书的新生只有一千人，而常阳第二小学招到的学生却有足足的两千人……”

有些话，点到即止，江瑾十指交叉，目光坦然：“教育质量的内卷已经不满足当代的家长，生活水平的提升，自是想让孩子去到环境更好，学习工具更加高效的学校，单价我们可以谈，还望校长给个合作的机会。”

前面几年，东星品牌的产品就已经从上游高端倾轧下底层，走进家家户户，但仅仅停留在家电这一块，江氏显然不满足。

越来越多的人重视教育，抓住这个风口，江瑾带领东星分公司，把重心放在这一块上，研究智能班班通，智能调节高度，贴合人体工学等的学习桌椅等。

上午时光一晃而过，学校负责人没有一口回绝，那就是有可推进，可持续的必要。

徐绪和江瑾离开了办公室，来到楼下平地。

他伸了个腰，有些感叹：“接下来有的磨了，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那嘴皮子，差点让我就松口。”

想到什么，他欸了一声，快走几步，靠近江瑾问道：“话说你为什么把谈合作的地方定在学校？”

他倒着走路：“要我说，就该按照我说的那样，邀请这些人去包厢，好吃好喝，伺候一顿，准好说话的。”

下课铃声正好在此时打响，江瑾还未开口，就看到教学楼涌出大量的学生。

徐绪也看到了，他让让身体，却没打算放过这个问题，脸上的八卦之色明显。

“哦，我知道了，”他摸着下巴，“小林老师不就是在这任职嘛，说不定吃饭的时候会见着，考察的时候会碰着，那眼神轻轻在空中一撞，那火花，可不就是被擦出来了？”

江瑾在路口站住，没再往前，抱着手，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要是在她面前乱说些什么，我看……乌尔地区的分店负责人有——”

“今天天气好啊，今天阳光明媚啊，身上暖烘烘啊，脑袋空荡荡啊，”不等江瑾说完，徐绪先一步打断了他，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怂的速度比脸快，“嘴巴光溜溜啊，肚子叽叽叫啊……江瑾两面派啊。”

“……”

一个没留神，话里混进了什么东西。

在江瑾攻击到达之前，徐绪话音刚落就得逞地转身飞快地跑了起来，谁料跨出去的腿还没站稳，一下撞到了一个人。

两人的哀嚎声同时响起。

徐珍疼得当即蹲下，骂：“走路没看道啊！”

徐绪鼻梁撞到对方的脑门，自己的疼也不必徐珍的少，听见徐珍这一句，他哎呦了一声，反倒笑起来，倒吸着凉气问：“你嘴甜？”

徐珍看清人，恼火降了几分，可说话的语气有硝烟味：“姓徐的都有品？”

“那仅限是我。”

徐珍也不承认：“我说话一向也是淬毒的。”

两人都老大不小的，这会儿捂着伤处对立着，小学鸡般斗嘴，吸引了路过小学生的目光。

“快看，那里有位叔叔和阿姨好像在吵架。”

徐绪：“……”

徐珍：“……”

过了几秒，二人突然面带微笑地一同扭头，冲刚才说话的小学生“温柔”地说道：“是哥哥。”

“是老师。”

听到是老师，那位小男孩哇地一声像只小黑兔子跑走了。

本来以为二人要吵架的林在水一开始还有点胆战心惊，现在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江瑾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女生的身侧，随口道：“待会儿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