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半掩山头。
逆着光走来的男人,个高腿长,一身质感高级的白色衬衫,衬托出宽大的肩膀,整洁的蓝白斜纹领带规矩的打着,腰间一条暗银色的皮带,金属被细碎的光照耀着,反射出一抹亮色。
特别定制,修身剪裁的黑色西裤贴着他的长腿一路往下,露出了被黑袜包裹的脚踝,走动间,黑色的平底商务男士皮鞋发出极低的踢踏声。
他应该是刚从什么重要的场合上下来,头发微分向两边,露出了额头,整个人的气场莫名带着冷然的意思。
林在水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会突然就特别注意他的穿着和发型,她目光从他的那条皮带上收回来,不自在的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徐珍已经放开了她的脸,她视线飘忽,有一口气在整个胸腔间徘徊,迟迟出不去。
借着这一份力,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假装把视线自然的落向地面,但没过两秒,鼻息间窜进了江瑾身上特有的,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她还未反应过来,腰间突然搭上一只手,微微用力往前带,她被塞进一个怀抱。
这完全是在林在水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以至于她那一瞬间,脚没站稳,本能地伸手紧紧抓了一下江瑾腰上两边的衣服。
等脚一站稳,她就当即抬头,要往后扯开身体,然而下一秒,男人一下低下头,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配合一下。”
林在水腿弯一软,险些站不住,她捏紧手,反倒将江瑾的衬衫抓得更皱。
她说过,江瑾的声音是低调的轻磁性,特别特别好听,这样放低的时候,感觉他的声带都没有震动,而是用气声说出来的,那是另一种感受,痒酥酥的。
侧颈上,短暂的热气很快就消弥,但林在水还是觉得那个位置皮肤在发烫,没有时间留给她去反映,她能察觉到在江瑾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就稍微放松了对林在水的桎梏,拉开了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手依然揽在林在水的腰间,右手虚虚的摸到她的脸颊,垂眼看她,用正常的音量说话,语气里是浓浓的关心和心疼:“宝贝,你还好吗?”
林在水猛的忘记了呼吸,她手指蜷缩,没有丝毫犹豫的扑进江瑾的怀里,慢慢的说:“我没事。”任谁看,都是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
江瑾面色如常的将右手轻搭在女生的后颈,松了口气似的说:“那就好。”这才抬头对路过的老师礼貌绅士的颔首。
放学时间,两栋教学楼的学生老师都会经过他们这个路口,然后才能出校门,所以这个场景,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有个别和林在水平时关系不错的女老师见状,还说:“我从一开始看到那些新闻就不相信。”
“对啊对啊,我们都不相信,在水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
“在水你放心,我们会在微博上公开替你说话的。”
林在水也不好继续埋头表演了,她一抬头,察觉到她动作的江瑾就松开了手,林在水得以退出来,转过身对着他们表达感谢。
二人这一流畅的操作给徐珍看得傻眼,她扫了眼周围,见基本没人在关注这里了,才走到他们跟前,有些佩服的说道:“你们俩提前排练过啊,配合得这么好。”
她声音放得小,打趣的意味很明显,只是对面的两人表情有一些耐人寻味。
林在水侧着头,似乎在发呆,而她右手边的江瑾也正扭头,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们似乎没听到她说话,徐珍也搞不清楚,为啥刚才表演的那么热情的二人突然之间就沉默下来了,直到她把目光落在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林在水身上。
她整个耳廓都是红的。
她刚才都没注意到,所以说,江瑾看的也是林在水的耳朵,他可能比她先一步注意到了。
徐珍觉得有点意思。
但怕再待下去,她的朋友要熟成一个番茄,她好心的拯救了她,挽着林在水的胳膊往前走,说:“站着干什么,先出校外再说吧。”
三人走在那一条直通校门的宽阔平展大马路上,徐珍走在中间,脑子里不禁在想,她这朋友大概是没怎么和异性这般特别近的接触过,所以才会尴尬地红了耳朵。
这会儿见她皮肤颜色恢复正常,徐珍努力将气氛调和:“现在你们这么做,倒是有效的证实了那个谣言的虚假信,但是也仅限于在校园内,网上现在的舆论还吵得热火翻天,待会儿你们打算怎么做?”
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久到林在水记不起来,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她不说话,是怕自己漏了怯,也怕自己的热气乱窜。
这样闭着嘴,沉默不发一言,可以努力调整着心情,逼自己把热流集中在耳朵,然后自然的挥发掉就好了。
她现在冷静不少,只是江瑾迟迟没有与她说话,让她心里忽上忽下的,没个定数。
还有,他说那些话感觉很熟练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点惊慌失措,徐绪好像说过他没谈过恋爱,也没交过女朋友,但也不能说明就没和女性接触过了。
现在这个社会如此开放,而他又在外国读的本科和硕士,经验应该也是丰富的。
跳动鲜活的心脏上像是被人凭空滴了一滴清凉的柠檬汁,这个器官自然是品不出味道的,但这一个异样感,让林在水整个人的心缩起来。
但想想,这其实也挺合理的,林在水努力说服自己,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别说旁人,就连她都觉得江瑾此人当真是少有的心思细腻,绅士有礼,风趣幽默的帅哥,更别说,他还有一副好皮囊,一副好听的嗓音。
就目前为止,林在水恍然间察觉,她竟觉得江瑾身上没有一个缺点,她和他相处,好说歹说也快一个多月了,还是住在同一屋檐的情况下,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存在着这样完美的人。
林在水的思路渐渐跑偏,成功将注意力跑到了分析江瑾这样的人和社会的关系上,确认了中心论点,在脑子里写起了论文。
作为一位语文老师,生活中的理解和观察对于她学习上的进步是非常有益的。
抬眼见校门就在前方,这短短的一条路,就让她思考出了这么多的东西,林在水觉得自己真的是优秀级了,她内心暗暗窃喜,飘飞的思绪回到现实,这才看到,江瑾已经没在徐珍的旁边了。
她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能够隐隐约约中听到他们两个的讨论声,但是具体内容是啥,她其实压根没听进去,也没记住。
这会儿想通了,也不别扭了,就直接问徐珍:“江瑾人呢?他走了?”
一看见她这懵逼的眼神,徐珍就知道,敢情刚才他们说了一路,以为林在水在静静的听,结果人家在走神。
她叹了口气,无语的说道:“林在水,你是在回想什么吗,怎么一直在走神?”
说着她撞了撞林在水的肩膀,贱兮兮的笑道:“唉,话说,刚才你扑进他的怀里,有没有闻到江瑾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帅哥身上的香水味?”
林在水还真认真的想了想,形容着说:“感觉像在一个炙热的中午,置身于一片山林下的山泉处,那个山泉从石缝中流出,周围都是遍地的野青竹,而水流中浸泡着几颗青柠果……”
徐珍一脸嫌弃:“你别当语文老师当上瘾了。”
林在水没跟她说她刚才脑子里写了一篇作文的事,只笑了一下,继续说:“那种气息感觉就是清凉太过,温润不足,质感像水,可这杯水中融合了大自然的,干净的味道。”
徐珍歪嘴一笑:“那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你就记住了?还记得这么详细。”
林在水嘴硬:“帅哥嘛,引人注意不足为奇,话说,”她停顿一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徐珍已经看见了不远处岔路口停放着的那辆熟悉的车,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林在水看,嘴里解释:“江瑾车在那儿,今天校园内的车位都被停满了,他开车来的,就只能停在外面了。”
“那你要去哪?”林在水扭头看旁边的人。
“去你家啊,怎么,不欢迎啊?”
以为她是要去找自己玩,林在水毕就没说什么,只道:“那你的电动车?”
徐珍无所谓:“明天早上打车来呗,今晚,”她嘴角有压不下去的笑意,“可是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啊?”林在水好奇。
“等到你家,你就明白了。”
然后不管林在水怎么问,徐珍她都不说,等上了江瑾的车,她自然是不会问江瑾的。
她们两个落座于后面,帅哥司机师傅在前面开车,林在水降下车窗,看了一眼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
黄昏时刻,往往是她认为一天当中色彩最为丰富,变换得最为快的一个时间段。
会看到极致的橘黄色洒在万千建筑上,也会看到暗淡的红紫色云霞在天边绘画出一副自然的风光。
道路两旁栽种的栾树有两个品种,一些开出红色“灯笼”,一些开出米白色“灯笼”,枝叶如此繁茂,细碎的流光间,短暂的窥见如星星的一般的,来自这个地球白昼的最后一抹余晖。
冷却的大脑中忽然一闪而过男人背对着光,出现在炎热夏日里的身影。
她安心,她亦悸动;她触动,她不承认。
林在水是一个小骗子,她很擅长说谎,尤其针对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徐绪也出现在这里,眼瞅着林在水越来越疑惑,徐珍也不逗她了,就跟她说了在学校江瑾与她讨论的事。
“现在针对网上对你和江瑾的造谣最直接的澄清方式,就是公开你们结婚的消息,还得放上有效的证据,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林在水说,“这与我想的不谋而合。”
徐珍点着头:“所以待会儿,还需你和江瑾配合,我给你们拍几张日常照,到时候直接两个红本本,再加上你们的照片,这件事情就坐实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林在水是认可的,这的确是最安全的方法了,她们俩坐在客厅,江瑾和徐绪从几分钟前,就上了二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在水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问:“你觉得我这样就可以了吗?”
徐珍认真的看了几眼,欣赏:“那可真的太可以了。”
朋友今日的穿搭超级温婉知性,有点编制的那味儿了。
她内搭穿了件修身的淡褐色半高领纯棉长袖,外面一件宽松的针织长款深灰色的开衫,下身一条长至膝盖下方的灰色百褶裙,脚上搭配一双黑色的小靴子。
秀发没有扎,只是分开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像被雪浸染过的嫩白的脸。
这点衣服上的深色,衬得身上的这一点白更加突出了,而她眉眼晰丽,嘴唇淡红,第一眼直观感受就是白皙的漂亮。
徐珍看着看着,突然捧着脸赞叹道:“我家在水真好看。”
林在水夸张的以手为梳将头发往后撩了一下,手臂就搭在身后的沙发上,抬起脸说:“这我可太有自知之明了。”
她说完,两人笑起来,徐珍嚷着说:“扣分扣分。”
林在水摇头:“不不不,这是我的魅力加分项。”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毕竟有镜子摆在那儿,有些时候,看着她的那张脸,心情是真的会莫名的变好。
当然有些时候,也会突然觉得自己变丑,不好看,反正就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认为自己的好看是那种还算舒服,看得过去,不算糟糕的长相。
可能是她太随和了,或者是有她性格的因素在里面,从小到大,她都会有追求者,尤其是小学的时候,特别夸张。
那些男孩子不仅会接二连三的写信,丢纸条给她告白,更有甚者,会在她当时的书包内袋上用圆珠笔写什么“我喜欢你,林在水”之类的,擦又擦不掉,林在水很生气。
大多时候,她都躲着那些人,那时太小,什么也不懂,对方也小,肯定是没什么坏心思的。所以放学的时候,有一次,就跟在她和她朋友们的身后一直走,直接跟到了她家门口,然后被她的父母看到了……那是她第一次被她的妈妈打。
再长大一些,随着认知水平的提高,她在成长,男生们也在成长,懂得了含蓄克制,不打扰,所以上了初中和高中后,向她告白的,就只有一两个,还是以信的方式送来的,至今她也不知道是谁。
而上了大学,可能因为成年的缘故,她也经历了被人长时间的追求,其中林在水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个学长,大她一届的,追了她整整两年,最终因为面临毕业,且林在水的态度从一而终的冷淡而放弃。
工作后也遇到了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也没成功,后来被调走了。
想起那些遭遇,有些时候,林在水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性格因素,如那些老师口中,比如李兰所说的那样,是她个人的问题,很容易招惹这些人,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她不应该这么想。
因为在对方向她表达过对她的喜欢之后,她就会刻意的保持距离,拒绝的说辞也很清楚,她并没有吊着别人,相反还懒得与那些人周旋,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必要想太多。
她两只手向后撑在沙发上,把身体放轻松,眼睛向徐珍的方向看时,发现江瑾和徐绪下来了。
她抬眼,目光与江瑾撞了个正着,林在水突然把手伸了回来,坐直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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