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如茫然一阵狂风过境,扬起时似黄昏蝶翼,悠悠落下,盖于床边人的后背,仿佛为人加冕,披上黄金编织的头纱,庆贺秘而不宣之事的盛大开场,在仰躺的人眼中投入一片黄色阴影。
斯维尔散下头发,盘在脑后的小股麻花辫被解开束缚的丝带,齐肩的头发垂在脸侧,白皙俊俏的面容染上微红,像是苹果般鲜嫩可人。
骑士望着他眼神温柔,伸出手想要撩起斯维尔鬓角的头发,斯维尔支起身无声望着阿卡塞尔。
主人突如其来的沉默冷却了阿卡塞尔刚刚温暖起来的身体,不安开始从脚尖沸腾上来,他疑惑地望向斯维尔。
斯维尔的食指点了点阿卡塞尔,骑士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的主人,如同家犬般温驯亲人。
斯维尔撒娇似的放软声音:
“能再给我看看你的尾巴吗?”
阿卡塞尔一愣,忽然绷不住笑意,斯维尔挠着他的手掌,让他不得不屈服于主人的威势。
斯维尔看着那双健壮的大腿并起化作蛇尾落到地上,延伸出好几米的距离,鳞片闪烁着冰冷而晶莹的光泽,摸上去滑溜溜的清爽。
阿卡塞尔双手握在一起,稍显拘谨地摆动他的尾巴,斯维尔拍了拍他原本屁股所在的位置让他不必拘束,不要拿自己当外人,阿卡塞尔笑道:“你是我的主人,我的一切都可以奉献给你。”
斯维尔瘪嘴,小声纠正骑士的称谓:“还不肯承认是爱人……”他俯身仔细打量眼前的光滑蛇尾,好奇地拨弄鳞片,前所未见的事物就摆在斯维尔的面前,他充满了探索精神,这碰碰,那摸摸,不时询问骑士。
骑士绷紧神经,毫无察觉蛇尾情不自禁地卷住了主人的腿。
这晚骑士的尾巴卷着主人的腿,两人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斯维尔醒来没有在身边摸到他的骑士,撩起床帐看见他的骑士正在给他的尾巴做卫生。
“你会下蛋吗?”斯维尔没头没尾地出声,趴在床边支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骑士。
阿卡塞尔吓了一跳,望向他的主人干笑道:“我是雄性蛇人,不会下蛋……”他见主人嘴巴一瘪,连忙补充,“但我能孵蛋。”看来他是完全没理解刚才那是斯维尔的**,只顾傻乎乎地笑。
斯维尔换手支脑袋,晃着小腿:“吃了龙心脏有什么感觉吗,有什么变化?”
阿卡塞尔摸了摸自己胸膛,意犹未尽道:“暖呼呼的,同你一样的炽热……”真是时刻不忘夸奖他的主人,“我感觉太阳的血液在我的体内奔腾,但那是吃下不久后的反应,现在这种感觉淡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斯维尔皱眉,克制自己的恼怒,“你真是胡来。”
这次阿卡塞尔选择沉默,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哄骗他的主人。他的蛇尾化作两腿,好似忘记如何用两腿走路,慢慢爬到床边,舒展身体,笑着望向斯维尔,盯得对方面红耳赤。
“我相信你,主人。”阿卡塞尔眼神真诚地说,“你会来找我。”
情话张嘴就来,但其中没有虚假,全是真情流露。
秘密终归是秘密,但情感不会骗人,斯维尔咳嗽了一声略过了这个话题,劝解自己:只要眼前的骑士为自己所用,龙的力量也是锦上添花。
那日阿卡塞尔被斯维尔发现后,两人一同返回驻地,阿卡塞尔收起尾巴装作引开袭击者后迷路,孤身走出蛇人地下通道,知晓一切的斯维尔跟随卫兵们一同赞叹他骑士的英勇事迹,并承诺要狠狠地“奖赏”骑士。
这一趟行程他们带回了除了伊萨克和奥拉夫两人的士兵灰烬,虽然士兵的骨灰和战场的尘土互相混杂,但回家就好。
斯维尔向他的父母讲述了他在战场遗迹的见闻以及引血魔法的失效,他没能找回大哥和他骑士的灰烬,甚至是铠甲武器也没有找到,他的父母安慰他战场遗迹情况复杂,能够平安归来就好。
看着神情坚韧的父母,他们眼角的皱纹从未如此显眼,斯维尔的心情久久未能平复,身上的责任愈发沉重,他提起途中合作的贝蒂,母亲蒂丽若有所思,指出她是斯维尔的表姨红玫魔女,因为私奔被家族除名,看来她现在已经死了五任丈夫。
斯维尔呆滞地将戴面纱的女人与睡前故事中的魔女联系起来,干巴巴地说他看表姨很爱她的丈夫,蒂丽耸肩轻飘飘道:“啊,她一向爱怜她死去的丈夫,喜欢和他们说话。”
斯维尔没敢问究竟是何种爱恋法,换个话题。
蒂丽略微惊讶地反问:“她的魔法确实有所成就,你真的想跟她学习?”
于是斯维尔成为他表姨红玫魔女的学徒,由他的母亲牵头写信邀请,红玫魔女贝蒂回信里说收拾完亡夫的遗物便会应邀前来湖终城。
斯维尔一天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大部分情况下唯有夜晚能与从训练场回来的骑士见面,偶尔上午阿卡塞尔有空闲陪他在图书室消磨时间。劳累一天的斯维尔只想抱住骑士,哪怕脸上留下骑士铠甲的棱角红印,然后让骑士赶紧去洗澡,陪他睡觉。
大哥伊萨克的葬礼邀请了与湖终城交好的世家,斯维尔必须代替大哥的位置出面接待他们,他笑得面容僵硬,偶尔靠着身后骑士休息,还被路过的城主哈里森咳嗽一声,他瞬间站直,疲惫地塌下肩。
阿卡塞尔见状托住他的背,安稳如山,坚固似盾。
亲人死亡的阴影笼罩斯维尔的梦,他午夜惊醒,余光瞥见湮灭火星似的碎屑,斯维尔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尾巴压住了肚子,粗略抚摸下来比阿卡塞尔的蛇尾细短,昏暗中他仔细摸索那条尾巴,感受手掌下流动的微弱热度,顺着尾巴摸到了尾巴根,耳边飘来骑士无意识的呜咽。
斯维尔顿时清醒,起身召唤照明魔法球,蓝白色光辉揭开阿卡塞尔身上的昏暗,平日里体温较低的男子侧卧在他身边,眉头紧皱,咬着唇,眼缝中偶尔闪过金色光辉,那条不比他蛇尾但较斯维尔大腿粗壮的尾巴正是自他的尾骨延伸出来,深红色的鳞片覆盖满整条尾巴,也逐渐消失在腰部。
阿卡塞尔不适地睁开眼时,他的主人坐在床中间,正盯着他看,他动了动沉甸甸的累赘,尾巴灵活地转了一圈正巧被斯维尔抓住,骑士高兴地笑道:“主人,我成功了!”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盛满喜悦,骑士无意挣脱主人抓着尾巴的手,坐起身,迫不及待地查看自己的身体,握剑的大手抚过自己的身躯,略微侧身摸向自己的腰后,更是以令斯维尔不爽的激动眼神注视他蜕变成功的尾巴。
斯维尔趴在床上支着脑袋,闷闷不乐道:“那你现在是龙,还是蛇人,抑或是龙蛇人?”
阿卡塞尔微笑着俯身跪在床上,摇晃显眼的尾巴,支着下巴说:“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语气变得迷离梦幻,尾巴摇晃的幅度也逐渐减小。
“那你还是我的骑士吗?”斯维尔将他拉回现实,反复质问骑士的忠心,即便他清秀的面上毫无波澜,但仍能从他的细微表情中看出期盼和担忧。
阿卡塞尔的尾巴停止摇晃,坦然地笑道:“我永远是你的骑士。”他抿嘴,浅褐色的皮肤泛起红晕,“你的爱人……”
斯维尔伸手触碰骑士,静静感受掌下的温热,不同于人类,也不同于蛇人,真的有龙的血液在皮肤之下流淌吗?龙心脏的传闻原来是真的。他怀揣着学术研究的态度,仔细查看骑士的每一寸皮肤,而骑士默默忍受。
龙的力量尚未完全融合,体内那股温度正在无限膨胀,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揉搓挤扁,塑造成适合的力量容器,然而他是他主人的容器,他拒绝其他力量塑造他。
斯维尔摸透了阿卡塞尔的新尾巴,但看来骑士还没有完全习惯这条新生的尾巴。
翌日斯维尔直至日上三竿才猛然惊醒,推醒身旁的骑士,他的尾巴已然不见,好似昨夜只是斯维尔梦境中的幻觉。
斯维尔在阿卡塞尔的尾骨附近严谨地来回研究,阿卡塞尔不得不悄声解释自己收回了尾巴。两人互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吻。
晚起的斯维尔被城主哈里森训斥了一顿,得知红玫魔女贝蒂准备暂住湖终城。好学的斯维尔向红玫魔女,也就是他的表姨询问有关龙心脏和龙力量的研究,得到了相当入门的资料。
“……如果你是为了别人询问,我也许可以给你提些魔法意见。”红玫魔女面纱上的眼睛溢出笑意,“想要征服强者,你需要一些爱的魔法。”
斯维尔听得面红耳赤,倒不是羞涩,而是兴奋。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将爱人的骨灰放在骨灰罐里,这样你就完全拥有他。”红玫魔女故意逗弄她年轻幼稚的晚辈。
斯维尔逐渐冷静下来,昂起头视线乱飞:“我,我还是先入门吧。”然而他的脑子无法克制地去想自己骑士的美味表现。
尽管他和阿卡塞尔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但至今也没有人当面戳破这件事,除了他的大哥——斯维尔那时也当面戳破了伊萨克和奥拉夫之间的事情——现在身为湖终城城主的继任者,斯维尔也面临一个问题,他的继任者从何而来?
月息堡的未婚妻已经是过去式,斯维尔将他的目光投向他的妹妹费丝,并且郑重地向他的父亲,现任湖终城城主哈里森,抛出了这个建议,在父母向他抛出相亲建议之前。
这引起了费丝的强烈抗议,年纪尚小的妹妹不想重蹈她哥哥的覆辙,整天不是泡在公文或者魔法研究里,就是负责交际或者组织活动,她有大好的春光要去追寻,不想浪费时间在她不喜欢的事情上。
斯维尔只得暂时做罢,学习大哥伊萨克的宽容心态对待他的妹妹,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完全替代伊萨克,费丝听他大哥的话,但自己和妹妹几乎没有共同语言。
幸好他的骑士总是陪伴他的身边,当他成为湖终城的城主,阿卡塞尔将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他的骑士,他的爱人。
愿骑士的预言成真,他将带领他的骑士步入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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