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周一是一个人嫌狗憎的日子。

依旧没有早睡的楚庭皓拥有极为严重的起床困难症。

他强撑着从床上爬起，再在睡眼惺忪中走向洗漱间的流程进行的十分缓慢。

几乎是闭着眼适应着刚被他打开的镜前灯亮度，楚庭皓凭着直觉摸到了他的电动牙刷，又在哗啦一声打翻了置物架后的一堆梳子洗面奶剃须刀中翻到了略小的疑似是牙膏的管状物体。

直到嗡嗡声响起，口中传来的薄荷味才令他安心地继续手上刷牙的动作。

楚庭皓将自己简略收拾好后，先前的困意才算是消散了大半。

走出洗漱间时，他正单手将自己刚卷好的头发拨出一个稍显自然的弧度，冷不丁地撞上了门口的人。

楚庭皓看向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宁言若，只觉得自己的下颚此刻正隐隐作痛。

他捂住自己被撞了个结实的下巴，开口道：“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音？”

“喊你下去吃饭。”

来人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方才那么大的一声砰是他的幻听。

过道此时开了中央的大灯，楚庭皓能清楚地看见对方额角上的一大块红印。

一句抱歉还没说出口，宁言若已经转身离开，走前还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你又快迟到了。”

*

宁言若在踏入明春的大门前，从没想到过11F是这样一个全英文教学的班级。

说起来，她的英语一向不算好。

手里还拿着一张在校外被塞的补习班小广告，宁言若只觉得耳畔正萦绕着的标准伦敦腔起了不少推销的作用。

楚毅仁并不是每天都忙着在宁女士面前开屏，今天就由司机送她和楚庭皓上学。

不料车辆却在早高峰拥堵路段时爆胎。

急着上课的楚庭皓下了车没能打到车，说是要去再买辆车便跑下了高架。

宁言若则是留在原地等着司机处理好后将她带到学校，顺便在大街上转悠了片刻，路过某条商业街时被塞了张教培广告。

走神时的宁言若习惯性地将注意力分散到窗外。

就在她思考起转学回去的可能性而丝毫没有注意到老师的讲话时，先前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女声不知何时变成了男声，周围更是传来同学的阵阵惊呼。

说是转学生，实则该用插班生更为妥当。

对此，不知这个学校的学生们是早已司空见惯，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在宁言若被迫走上讲台作自我介绍时，台下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似乎在高二转来这种贵族私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即便是在这种存在感将至最低的情况下，仍然不乏好事者的存在。

在大多数人都只是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时，依然有那么几个人颇为好奇地盯着宁言若。

——这其中就包括她的同桌。

直到宁言若找不到空位，被老师随意指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后，原本坐在斜前方的女生就这样拖着转椅挪到了她身边。

正收拾书包坐下的宁言若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去，对方友善的笑容下藏不住的是快溢出的探究欲。

宁言若点了点头问好，便算是她们打的第一个照面。

“宁言若同学？”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还没等宁言若想出这道熟悉的声音是在哪里听过，一旁也传来小声而急切的喊声。

“同学？”

她转头看去，刚刚挪至她身侧的女生正面露焦急地朝她使着眼色，同时也没忘记比划着对口型。

宁言若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回讲台的方向。

报道那天就见过的女性班主任早已不见了身影，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年轻男人。

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还没思考出该是原先的班主任有些显老，还是这个新来的老师莫非与她们同龄的问题，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言若同学今天到了吗？”

讲台前的年轻男人又开口重复了一遍。

宁言若举手示意。

在看见对方在她举手后投来的目光，以及那张脸上忽然浮现的熟悉微笑时，她这才想起来。

这人似乎是之前见面时，乔阿姨那个一直自言自语的儿子。

*

顾承怀走进教室时，宁言若的视线仍停留在窗外。

他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时间，全班为数不少的学生都开始交头接耳。

顾承怀向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众人安静，这才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他舒开一抹微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担任11F的助教，协助班主任老师完成工作。”

无视了下面骤然变大的窃窃私语声，顾承怀继续道：“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我希望能和大家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这是我的邮箱，”他转身，在黑板写下一串英文字母，“大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咨询我。”

“我的临时办公桌就在班主任那一间，如果我不在的话，可以直接去学生会的办公室找我。”

说罢，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后排，见靠窗的黑发女生依旧偏过头面向窗外，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还有一点时间，”他将本就不多的班级人数大致扫视了一遍，心下有数后开口道，“我来记录一下今天的出勤情况吧。”

点到表格最后用中性笔新添上的那个名字时，意料之中的没得到任何回应。

后排靠窗的女生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直到她身旁的人比划的动作明显过了头，对方才将视线转向他的方向。

“宁言若同学今天到了吗？”

回应他的是少女举起的手。

顾承怀将手中的名册放下，温和地开口道：“看来新同学还不是很适应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私下问我。”

他指了指黑板上先前写下的字迹，笑着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班主任办公室里那张白色桌子算是我的临时办公桌，找不到我的话可以去学生会的办公室，在活动中心的603。”

看到坐在座位上的人点了点头，顾承怀这才走出教室。

讲台上的人刚刚离开，下一秒，宁言若就察觉到有无数道瞬间盯向自己的目光。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发现方才还好心提醒自己的邻座女生也赫然在其列。

“顾学长竟然一次性和你说了那么多话！”

看着邻座女生一副愤懑不平的模样，宁言若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他平时不说话吗？”

对方显然没意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支吾着说道：“这不一样……不对，你怎么能混为一谈！”

宁言若依旧不太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好在消失了一会儿的班主任又重新出现，及时将她从遣词造句的纠结中拯救了出来。

老师踏入门的那一刻，教室里的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上一秒还盯着她的眼睛齐齐转向，所有人重新做回自己的事。

除顾承怀的那一番话外，和同学的交谈便成了宁言若一天内为数不多能听到的中文。

班主任作为这门课的授课老师，从进门起就秉持着全英文教学的本分。

宁言若只从大屏幕的课表壁纸中隐约看出一个literature。

她在有些空的书包里翻了翻，没看出哪本才是教科书。

将书包内所有书都放上课桌的动静不算小。

沉闷的一声响先将宁言若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从老师到学生没有一个人朝她这个方向看来。

还没等她放下心，方才还在气头上的邻座女生又好奇地看了过来。

“你也修这门课吗？真巧！”女生有些兴奋地指着她桌面上摊开的一本书。

宁言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没发现那本大厚白皮书除封首单词外和其他书的区别。

还没等她辨认出那个单词的意思，便听对方又继续道：“你选了哪个老师的课呀？”

闻言，宁言若放下手中正拿着的书，有些疑惑地问道。

“什么选课？”

不料对方的注意力却全然被她放下的那本书吸引。

“你到底学的什么课？”

宁言若正准备回忆一下那天宁女士和班主任谈话时的细节再给出回答，那边讲台上的老师却不知怎的，重新注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

“那边的两个同学，谁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宁言若尚且怔愣在原位，老师的视线却隔着三四排无比精准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就听老师轻飘飘地道。

“最后一排，靠窗的女生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宁言若噌得站起了身，对上了班主任满含期待的眼神。

同一时间，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来，就连上一秒还是满脸惊慌无措的邻座也换上了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

她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老师，我没有课本。”

班主任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尽量用着温和的语气问道：“新来的同学还没来得及购买辅导书吗？”

宁言若刚想点头，就听见对方继续道：

“我们这门课是不需要辅导书的，日常教学都会使用文学原著——这些就需要根据个人需求选择不同版本了。”

“还有，在这里回答问题是不需要起立的，坐下吧。”

宁言若没问出口的那句“具体要买哪些书”就这样被堵了回去。

“上课要用的文学原著？你是说书单吧。”

下课后，邻座女生听了宁言若的问题后如此说道。

在她的期待中，对方却只是摊摊手回答她。

“这玩意都是刚开学统一发的一张纸，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前后差距这么大，但宁言若决定自己解决问题。

当晚到家的顾承怀照例处理邮件消息，意外地在满屏学生会尾缀的来信人中看到了一串陌生的地址。

zhiqing.ning@csjt：

请问班主任所授课程的书单目录，感谢。

本来昨晚就想来的！但被莫名其妙的水肿和眼部过敏绊住了，最近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呀。[亲亲]

请假条挂的基本是最长时限，一般都能在期间内回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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