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菜刀在空中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砰的一声,直接撞在温时玉背着的箭筒上,刀头深深嵌进箭筒,却无法将箭筒拦腰截断,只能卡在砍出的凹槽里。
这箭筒乃是温时玉花重金所制,光集材便花了一个多月,箭筒全身由上等的沉香木打造而成,质地极密,坚如山石,不易损坏。
沈路遥唇瓣微张,屏息凝视着温时玉,双腿发软,身子直接滑到地上,就在方才那一刻,她的心差点碎在身体里,她害怕极了。
温时玉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他头晕目眩,心口生疼,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
临川等人将残局清理完,急速奔向温时玉。
“殿下,可是又犯病了?”临川稳稳地将他搀住,一脸担忧地问道。
“我并无大碍,吃些药就好了。”温时玉脸色发白,但还是拍了拍临川的手,对他摇摇头。
“当务之急是搜寻运粮队伍,方才那只偷钱袋的猴子所走的方向,应该离他们的窝点很近,所以他们才会不惜冒险也要将其射杀,你带人前去,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展开搜查,务必要找到运粮队伍的下落。”
“运粮队伍固然重要,可在临川眼中,殿下的安危却更为重要。殿下是万千百姓的殿下,而临川的责任,不是北霄繁荣,不是江山社稷,只是守护殿下一个人。请殿下以自身安危为重,若您有事,属下必定誓死相随。”
临川重重地跪在地上,仰起头看着温时玉,他的言语掷地有声,不容动摇,可眼中却是恳求的泪水。
他儿时被温时玉所救,一路追随至今,他比温时玉年长几岁,比他更知世态的炎凉。
他在永康王府看了他十年,他知道温时玉是个极重感情、极重道义的人,若温时玉总为了别人不惜以身犯险,总有一天会真的丢了性命。
临川免不了对沈路遥心生怨怼,若没有她,殿下怎会背井离乡风餐露宿,去那劳什子的西平赈灾,他怎会受这等苦?他就该在王府锦衣玉食,不问世事,做他的人间仙子!
沈路遥看着临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会用命来保护殿下,可她却要殿下舍命来救,似乎从她出现以后,殿下便因她多了许多麻烦和危险,她真的该待在他身边吗......
温时玉用手捂住嘴,转过身咳了几下,手心里尽是鲜血,他诧异地将手藏在袖中,故作淡定地转回来。
“不要再违抗我的命令了。临川,你带人去搜寻运粮队伍,遥遥,你去马车上帮我将药箱取来,这把剑给你。”温时玉将一个侍卫手中的剑递给沈路遥,定定地看着她。
*
不一会儿,临川快步回到温时玉的身边,拱手说道:“殿下,前方有一座木屋,木屋下面有一条暗道,霍二等人正在探查。”
“过去看看。”
温时玉吞下药丸后将药箱交给沈路遥,又重新背起集满羽箭的箭筒,拿着弓向前方走去,沈路遥和临川沉默不语,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林子里有一座简易的木屋,木屋门口放着一辆严重磨损的破板车,温时玉拔下勾在钉子上的粮袋残料,陷入沉思。
“殿下,在暗道发现大批士兵和粮食,那些士兵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
“把他们弄醒,让士官来找我回话。”
“是。”
等了片刻,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虚弱地跪在温时玉面前,说道:“参见永康王殿下,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你们在整支运粮队伍里行进最靠后,所以我才会选择你来接收信鸽,可你们为何会在此停留?”
“我们本来是跟着大部队的,但是山坡上突然有巨石滚落,将我们与其他人隔开,山路被封死了,马车过不去。西平告急,粮官便率队先行离开,让我们疏通好山路后立刻与他们汇合。
当时夜色正浓,我们便想先在破庙里休息一晚,没曾想那是贼人设下的圈套,我们受到猴群的攻击,后来还有人投放迷烟,我们全被迷晕了。”
士官傀怍地低下头,继续说道:“卑职该死,实在有辱皇命,请殿下恕罪!”
温时玉看着不远处乱叫的乌鸦出神,许久未动。
“等回京后父皇自会发落,你且好好运粮,将功补过。现在马上去召集剩下的人,整理好余粮,我们准备下山。”
“是。”士官顿时松了口气,他恭敬地点头答道。
*
原先用来运粮的马都不见了,温时玉将临川等人的马暂时拿来拉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沈路遥还在为之前挡刀的事而郁闷,她觉得与温时玉一同待在马车内不自在,便和运粮的士兵一起步行。
“姑娘,方才那位可是永康王温时玉?”一个年轻公子哥摇着纸扇,走到沈路遥身旁问道。
“是又怎样,跟你有关系吗?”沈路遥无精打采地继续前行,不想理会他。
“当然有关系啊,我可是永康王的表弟。”他摇摇扇子,一脸得意地说道。
沈路遥闻言,皱着眉看向他。
天气明明不热,这人手里却拿着把灰扑扑的破扇子,显得有些滑稽,他穿了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头发上还沾着几根猴毛,灰头土脸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你若是想骗钱,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因为我没钱。”沈路遥将头转回来继续看路。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怎么能误会我是骗钱的呢?我真是永康王的表弟,你别不信。”他见沈路遥不以为然,又继续说道,“我叫许言,姓许,我看你跟车上那位很熟,应该知道他母妃也姓许吧,他跟我真是血亲。”
“我专业算命十七年,没见过你这种达官贵人。”沈路遥冷冷地说道。
这个年头真的是穷疯了,居然还有人跟皇亲国戚攀关系。
“那是因为我路过这座山的时候,不小心被山匪给绑了,等我回家后拾掇拾掇,也是很体面的。再说了,我这容貌虽然比不上我表哥那般丰神俊朗,但放眼乾州,我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许言啧了啧嘴,自信地摇摇头。
“容貌勉强还行,但脑子好像进水了,我建议你去找大夫看看,别耽误了病情。”沈路遥加快脚步,不想与他纠缠。
许言不乐意了,死皮赖脸地追上去,说道:“你怎么能骂人呢,而且骂的还怪好听的。”
沈路遥停下脚步握紧拳头,强忍着想打他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又放开了准备出击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还是直接去找殿下吧,别来跟我讲,我帮不上你。”
“别啊,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还不如我俩亲近亲近,你说是吧。”许言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贼兮兮地笑道。
沈路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要脸!你要是再来招惹我,小心我把你打成残废,别磨磨唧唧,赶紧滚!”
经她这么一吼,周围的士兵全都看着他们俩,不敢作声。
温时玉撩起布幔,看向沈路遥的方向,当他看见她身边的人时,怔愣了片刻,他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道:“许言?”
“表哥!”许言朝他挥了挥手里的破扇子。
温时玉的反应倒还算正常,但他这一声“表哥”着实把沈路遥给听蒙了,她扭头看向温时玉,温时玉对她微微一笑,没有辩驳。
“你真是殿下的表弟?”她瞠目结舌地问。
“我一直都这么说,是你不信。”许言捂着心口,满脸失望地晃了晃脑袋,而后又像被人抛弃的怨妇般看着沈路遥。
“......谁让你看着就不靠谱。”
“我表哥身边可从来不站女子,你不会是前几天在大街上被退婚的那个吧。”许言惊讶地看着沈路遥。
他这表哥天天窝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剧然为了一个被退婚的女人闹得满城风雨,他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我就是在大街上被退婚的那个,行了吧?”
沈路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真得要拿这个人没办法了。
“表嫂,你是怎么打动我表哥的?”许言感叹道,“虽然你长得挺好看的,但京城美人如云,光靠长相可不行,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能把我表哥迷得神魂颠倒。”
“我不知道。”沈路遥抿紧唇瓣,落寞地低下头。
她不知道温时玉为什么要娶她,也不知道温时玉为什么要舍命帮她,仅仅是因为她像他心爱的女子吗?真的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这个理由虽然说得通,却还是让人难以置信,可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温时玉喜欢她,毕竟她对他而言,只是个累赘,没有她在,他会过得更好。
许言见沈路遥有些难过,心中不忍,便拍拍她的肩膀。
“不知道也没关系啊,既然已经敲定了婚约,理由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我这次回乾州,是为了看我妹妹抛绣球招亲,她先前可喜欢时玉表哥了,现在却要嫁于他人,我妹妹才是最可怜的。”
殿下的表妹喜欢殿下?
沈路遥心中一凛,有些不知所措。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表妹会不会是殿下的心上人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心生怨怼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