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林不流冷淡道：“九州只有阶下囚林浮云，从未有什么魔尊。”

阶下囚林浮云：“……”

小徒弟沉默了几息：“二师兄你现在在哪里？除了锦五长老，还来了好多长老，我听他们的意思是，反正修为已废，用一个……废人换两族安宁，是上上之选。”

林浮云打了个哈欠，眼尾曳出水光……

还有心思勾人，看来是没把魔族的事放在心上。

林不流收回视线：“我马上回去。”

林浮云目送他离开。

林不流走了两步，折回来，“魔族的大护法是长惟，他最听你话，如今来救你，你不期待？”

林浮云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说：“左右不过叫喊几句罢了，哪里有什么真情。”

不归还，便是打着“还我尊上”的旗号越过交界线。

归还了，兴许就是“胆敢如此伤我尊上，定要尔等血债血偿”，然后越过交界线。

他就是个借口。

这个道理，他懂，林不流也懂，甚至那些长老们也懂，可为今之计，又别无他法。

九州确实不能再大动干戈了。

原因还是因为林浮云，狗东西把九州能抗事儿的人，杀了七七八八。

10.

九州的长老几乎都来了四十五宗，这还是林浮云出事后，头一次人这么齐。

好像四十五宗的荣光又回来了一般。

只可惜商讨的事没那么愉快。

对待四十五宗的弟子，也没往常客气。

锦五道：“诸位，虽说废了修为，可林浮云到底是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奇才，若归还之后，崽得了机缘……”

星宿阁阁主嗤笑：“丹田破碎，经脉皆损，还能有什么机缘？”

锦五想到连跃三阶境界林浮云的大徒弟郁青野，当年亦是平平无奇，谁能料到竟有如此奇遇？

星宿阁阁主显然也想到了。

也是奇了。

分明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林浮云却一下子收了三个好苗子，老天当真不公啊。

他想了想，问：“贤侄你觉得那群魔头会越过交界线吗？”

林不流沉声说：“若是林浮云出面，兴许能劝退这些魔族。”

星宿阁阁主听到了笑话般，“怎么可能？”

林不流：“长惟愿意为林浮云做任何事。”

即便口口声声说利益。

可那大护法看林浮云的眼神，从来都是赤.裸的。

长惟就是林浮云训好的一条狗。

林不流话语笃定，几位长老都有几分松动，可问题是，该怎么说服林浮云劝长惟撤兵？

长惟出兵可是为了救林浮云啊。

这……

锦五思索片刻，一锤定音，“既如此，试上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他看向林不流师兄弟道，“师徒一场，到底有几分情意，不流去劝劝？”

林不流：“好。”

他站起身，“诸位叔伯若是没其他事，弟子便先行离开了。”

小徒弟谢玉川忙行了个礼，跟上林不流。

11.

谢玉川叫住林不流：“二师兄。”

林不流停下脚步。

谢玉川咬唇，呐呐问：“二师兄见过长惟吗？”

林不流：“见过。”

谢玉川：“他与……与他是如何相处的？”

长惟与师尊是如何相处的。

疯狗看到肉一样相处。

林不流眸色讥诮，话语倒是说：“与我们和他相处没什么两样。”

谢玉川懂了：“那便是时时恭敬，想亲近却又不敢放肆。”

他垂下纤长的眼睫，忽然闷声说，“二师兄好了解他。”

紧接着又想到二师兄了解，是因为被下了药，迫不得跟在林浮云身边做尽见不得人的事，忙说：“对不起二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还是没法接受，还是把他当成师尊……”

说到最后都要哭了。

林不流抬手拍拍他肩膀，“小师弟。”

谢玉川懵懵懂懂的茫然：“二师兄？”

林不流：“他已经不是我们师尊了。”

“至少不再是我的师尊。”

在林浮云对他下药，强迫他杀人，强迫他杀掉幼时相依为命的伙伴，把他当成一把没有生命与情绪的刀时，就已经不再是他师尊了。

那个着红衣的温柔仙人，只在梦里偶尔出现。

所以林不流那般决绝的向序秋仙人揭发一切。

他不是他师尊。

谢玉川呐呐附和，“也不是我师尊了，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不能是我师尊。”

12.

谢玉川没有跟林不流一同去劝林浮云。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浮云，便选择了逃避。

至于原因。

大约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仅仅因为林浮云坏事做尽。

13.

林不流来来回回。

一天来三次。

林浮云只觉得怪聒噪。

他想静静。

但人在屋檐下，这会儿还得搭个话：“不流啊。”

说完就没下文了。

好像只是单纯的叫叫他，像猫咪摊开肚皮软乎乎的喵了声。

比他刻意为之的勾引撩人多了。

林不流喉结滚动：“长惟陈兵百万逼近交界线。”

林浮云唔了声。

林不流：“若是回了魔界，你又毫无修为，应该不难想象长惟会对你做什么吧。”

林浮云缓缓点头，“与你所做所为，应当没什么区别。”

林不流很少会生气，偏偏林浮云一句话就能撩拨起他情绪，“像我一般？”

“他会把你当狗，师尊也要我把你当狗吗？”

林浮云疑惑。

昨夜不还让他趴地上吃药吗，年纪轻轻，脑袋就坏了？

林不流冷冷道：“长惟让你吃的可不止是药。”

林浮云反应了会儿，震惊了。

他这二徒弟竟会说荤话了。

果然最冰清玉洁的一面是要留给真正的心上人……

林浮云想到三徒弟，转移话题道，“玉川最近怎么样啦？”

接二连三的话简直是擦在林不流紧绷的弦上跳动，都擦出火星了。

他抓住林浮云的脸，掌心按住他嘴巴。

“要么我送你回魔域，你去当长惟的狗。”

“要么你劝长惟回去，我给你建个屋子。”

“师尊选吧。”

林浮云眨眼：唔。

林不流微微卸了些力。

林浮云能出声了，“我劝他回去。”

柔软的唇瓣开开合合，擦过他掌心的疤痕，像羽毛扫过，又痒又麻。

林不流猛地收回手。

林浮云脸颊留下了他的指印，像是被摧残过的花。

鬼使神差，林不流凑近了，想抬手再摸一摸。

“不流？”

林浮云轻轻喊道，没有一点旖旎情绪，眸色看着暖，实际全是疏离。

林不流冷静了。

14.

长惟放任手下的魔叫骂许久。

守在边界的修士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就怕他们一不留神踏过交界线。

长惟看的想笑。

他生的要比常人高大许多，元青色衣衫遮不住鼓鼓囊囊的胸膛，坐在极大的轿子上，姿态随意地依靠在椅背，曲起一条腿，“瞧瞧，没了林剑尊，都不敢还嘴了，哈哈哈。”

一群魔哄笑起来。

对面的修士脸色涨红，骂人的话没那群魔头多，都要被气哭了。

手里的剑握得很紧，又不敢轻举妄动。

骂骂咧咧之时，一位修士走出来，朝对面扔了个传音玉简。

“林……剑尊有话对你们说。”

停顿了，但还是称了“剑尊”。

魔头们寂静了一瞬。

长惟抬手，五指成爪，玉简就吸到他手中。

“长惟。”

林浮云懒洋洋的嗓音传来。

长惟端正了坐姿，呼吸急促，“尊上。”

林浮云抽气：“嘶……”

长惟捏紧玉简，舔了舔犬牙，“尊上，你叫的真好听。”

林浮云：“……”

长惟：“我还想听。”

林浮云：“……”

15.

林浮云是扯到了琵琶骨的锁链疼的。

原因是摸到了玉简，情不自禁的想用用灵力，没想到啊，一点都不能用。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顶着林不流讽刺的眼神说，“你在交界线吗？”

长惟：“尊上，我听兴奋了。”

林浮云：“离交界线远一些。”

长惟说，“我想再听……”

林浮云打断他的话，“我这儿还有别人。”

长惟语气一变，凶狠道：“谁？是不是谢玉川？”

林浮云：“？”

长惟：“我就知道，只有那小瘪犊子敢在你身边这么放肆！”

林不流勾起嘲弄的笑。

林浮云最疼小徒弟的事，连长惟都有所耳闻。

人魔皆知的偏爱。

林浮云不知道他们拈酸吃醋的怪想法，漫不经心劝道：“乖一点，离交界线远些，好吗？”

不怎么认真。

偏偏长惟就吃这一套，似是幼崽难过的呜咽，极度渴望抚慰，又只能可怜巴巴的听话，“好。”

“尊上等我，我一定会救尊上出去……”他说。

林浮云心不在焉的回，不用，我在这儿挺好的。

长惟：“尊上没了修为，定然受尽委屈，我一定会救尊上。”

林浮云懒洋洋的说：“没有委屈，过的很快活。”

长惟哑着声音说：“我可以让尊上更快活。”

他说完习惯性停顿了下。

没有鞭子或者灵力抽过来……

若是以往，林浮云早就抽他了，这变化让长惟真切意识到，林浮云已经成了阶下囚你，他能为所欲为。

长惟说：“我会去找你的，尊上。”

暴力驯服的恶狼，反扑时，獠牙伸的最长，最快。

16.

魔域在百年前还是分散的部落。

林浮云花费了一个月就将魔域暴力统一了。

长惟是最大部落的魔头首领。

他表面臣服，暗地里决定在宴席搞个大事，准备当着群魔的面，直接摘了新魔尊的桃子，自己当魔尊。

没成功。

那天只有长惟，当着群魔的面，挨了魔尊一巴掌，还颠颠地跟在魔尊屁股后。

从那以后，长惟便是魔域皆知的贱骨头。

但是现在，长惟决定翻身做主人了！

17.

“穷阴”下起了雪，簌簌下落，没入白茫茫的雪地，衬得广袤天地寂寥无垠。

林浮云似是睡意朦胧，半垂着眼睛捋后面的剧情。

按照剧情，他这会儿已经死了。

所以长惟带兵叫骂，最后抓走了他的三徒弟，把三徒弟关在小黑屋折磨。

——就是没给吃喝，不让睡觉，对修仙之人都算不上折磨的折磨。

相处之中，长惟爱上了三徒弟。

在他想对三徒弟行不轨之事时，大徒弟从天而降，救走了三徒弟。

这是他们爱情开始的起点。

林浮云幽幽看了眼林不流。

瞧瞧，人家英雄救美人，你在干嘛呢？

林不流在气愤地捏碎玉简，目光阴沉，“怎么？师尊想跟长惟走？”

林浮云：“……没有，去盖房子吧。”

都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