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气盛的导购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她脸上五颜六色的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最后别扭地露出一个笑脸,像粘上了一层僵硬的假面:“你……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领您看。”
她注意到丁萝刚刚一直盯着面前柜子里陈列的玉石,为了补救一下形象,张口介绍起来。
不得不说,导购员的专业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讲解清晰又充满诱惑力,一口一个“很便宜,才二十多万”“这个稍贵,但是保值”“翡翠这种东西,哪怕是几百年后都是一样值钱的”。
然后又出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经理,目睹了丁萝手中若隐若现的黑卡之后,立刻亲自上场,口才比这位导购还要好,讲的天花乱坠,从玉石的开发到运输到拍卖说的头头是道,说起玉石的成色口若悬河。
丁萝看起来毫无芥蒂,听得一脸认真,随着他们的讲解在柜台前移动,时不时还“嗯”一声回应他们。
经理和导购的目光总会不经意扫过她手上的黑卡,然后眼神越发炽热起来。
等到他们俩都说累了,终于歇了一口气,丁萝诚恳地道了谢:“今天真是学到了很多。”
经理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那——”
那您倒是看上了哪一件,现在就可以买单了。
“那就不打扰你们时间了。”丁萝冲他们点了个头,然后毫无留恋地拉着郁满星离开。
一整个店的人都追出来要挽留,可惜谁也没有丁萝跑得快。
她看似走的沉稳,实则健步如飞,小时候躲丁老三的打躲出的实战经验,任谁也追不上。
远离了那家富丽堂皇的翡翠玉石店,丁萝把卡还给郁满星:“才不要给讨厌的人增加销售量。”
她平时看起来都很成熟很睿智,随时都背着书包抱着课本,很有几分小天才的智慧感,此刻却任性地有些小孩子气。
但是很可爱。
丁萝额头上的碎发翘了起来,在阳光下闪着偏金色的光,像郁金香的花蕊,都软又朝气蓬勃。
郁满星忍不住伸手帮她捋平,嘴角忍不住弯起来:“要不我们去下一家,我问问谷桢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大店。”、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再送丁萝一件她喜欢的东西。
可是又被拒绝了。
“不用。”丁萝摇头,“我已经看够了,接下来就随便走走吧。”
尽管是价值不菲的翡翠,丁萝也没有产生类似于占有的强烈**。
她只是很着迷那种与玉石共通的感觉,就好像她在某一瞬间融化在某一块石头的岁月里,体验到它漫长的时光沉淀。
这一片似乎就是有名的玉石市场,除了里面装潢奢侈昂贵的大店之外,还零碎分布着许多年小店,从外面看古朴又神秘,走进去却别有洞天。
走过这条街,转过角到了背面,则又是一篇新天地。
和前面孤高寥落比起,后面的这条街热闹地像个菜市场。
到处都是小摊,到处都是行人,喇叭里面响着摊主招揽生意的广告。
而作为商品铺在地上的不是别的,是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堆叠在一起的石头,来往的行人和游客像挑菜一样选石头,然后再拿去切割,专业一点的会打强光灯来看石头的水、色、种。
甭管到底有没有看出名堂,每个人都看得格外认真,仿佛下一秒就会错失一夜暴富的黄金机会,毕竟谁也说不准眼前这堆石头里会不会蹦出身价不菲的翡翠。
人来人往中,丁萝脚步停了下来。
她能隐约从面前的众多石头中感觉到丝丝缕缕的联系,却极其稀薄。
显然,这些石头的品质跟刚刚玉石店里的没法比,只有很少的几颗石头算得上纯粹。
一位黄色马甲的中年人蹲在地上,不知道蹲了几个小时,目不转睛地翻捡着面前的石头,忽然,他欣喜若狂地站起身:“捡到漏了。”
他手里的原石拳头大小,众人围观,都说好。
黄衣男越发得意:“老板,现在就当场切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意中瞥到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的人站在一边,女孩子微微皱眉,表情似是有些不赞同。
黄衣男立刻炫耀道:“小姑娘,我手中要切出来的玉可是好材料。”
他过于兴奋地长篇大论起来:“第一次来这儿吧,我可是十几年的老行家。别看不起这块石头长得一般,皮相在这里面绝对是最佳,开出来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
丁萝被他点名,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停顿片刻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好。”
黄衣男有些不悦:“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是怀疑我的眼光?”
丁萝实话实说:“本来就是。”
她能感觉出黄衣男手中石头上的灵气,却极其微薄,几乎风一吹就会散的地步。
这样的石头也能算绝佳吗?丁萝有些怀疑。
原本想在学生妹前面装个逼,没想到反而被质疑,黄衣男的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
气氛闹得有点僵。
摊主赶紧过来拉架:“好了好了,赌石赌石,结果没出来一切都是未定的。”
黄衣男被激出了脾气:“老张你这不是拉偏架?我看石头看了十几年,我会看不出这是什么种吗?由得一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
丁萝被他左一个丫头片子,右一个丫头片子吵得头疼,蹲下来随手翻了一块小石头:“这块都比你手上的好。”
她捡起来的这块很小,不到半斤的重量。
黄衣男粗粗看了一眼,轻蔑一笑:“那么一点点石头,能切出什么东西。”
摊主老张打哈哈:“好了好了,切了就知道了。”
丁萝问了价格,石头称重之后才不到十块钱,她交了石头的钱,又交了切割费:“帮我切出来看看吧。”
黄衣男抢险把自己的石头递过去:“先切我这块。”
老板动作熟练,用机器去皮。
先开的是黄衣男的原料,一刀下去,就见到了玉,开窗及其漂亮。
浅色的光泽温润细腻,光这一点就秒了摊上一半的人。
黄衣男脸上一下子爆发出笑容:“哈哈哈,我就说。”
他得意洋洋斜睨了丁萝一眼:“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周围人也围上前啧啧称奇,老张也称赞道:“确实厉害。”
丁萝若有所思。
郁满星凑到她耳边,呼吸声温热急促:“阿萝,你是最棒的。”
他永远对丁萝盲目自信。
丁萝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有些微凉,在阳光下面依旧保持着清爽的温度,郁满星很像把脸贴在她的手心上,但是周围的人太多,他忍住了,认真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丁萝的手,想把她的手焐热。
两个人私下里的小动作刚结束,另一边传来阵阵叹气。
“唉,怎么这么多裂纹。”
丁萝踮起脚,看不清机器里石头切出来的成品,却从黄衣男的脸上看出一大片灰败之色。
丁大片的裂纹蛛网一样布满了石头内部,底色姣好的玉石被切割开来,剖出后做不成任何成品。
摊主老张也有些手足无措:“继续切吗?”
黄衣男不吭声,半响摇了摇头。
他退了半步,仍有些不甘心,但老张已经开始切下一块石头了,正是丁萝选的那一颗。
丁萝穿过人群站到前面去看自己的石头。
石头去皮后,在砂轮机上看到一层漂亮的白雾。
微观的人群看不太真切,离得近的黄衣男却望的清清楚楚,瞳孔猛地放大,急切地凑上前来看。
老张似有些纳罕:“看起来不错。”
过路的行人大多是外行,他自己心里却门清,他手里的石头全都是边角料,哪有那么多好东西,要是真的有他早就自己切了,哪还能等到别人来切?
到这儿的都是对赌石好奇的游客,割一把韭菜罢了。
可是眼前却是真真切切的好东西。
黄衣男冷哼一声,不服道:“这算什么,我那块刚切出来也看起来好得很。”
结果切出个什么玩意儿。
后半句吞下去没说,他嫌丢人。
即便是丁萝的石头,黄衣男却紧张地不得了,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丁萝,从始至终平静的不像话,似乎完全不在意结果。
黄衣男暗暗想,这种人怎么可能运气那么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黄衣男期盼失败,切割的过程丝滑流畅,最后出来的成品底色好,标标准准的正阳绿,有冰的质感,只有一块微微的裂痕,品质漂亮的很。
这块料在翡翠市场上算不上上品,但是能从几块钱淘到这样的佳品,这块小小的石头身价已经俨然翻了万倍。
老张亲自跟丁萝商量,问她能不能卖给他,给的是良心价。
这个数字令人心动。
周围人看向丁萝的目光艳羡不已。
从老张手里几块钱买的石头,转手就是八万卖出去,短短几分钟,就白白赚了这么多。
丁萝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钱到手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切,从前兼职一小时十块,这八万块够她干八千小时,不吃不喝也要一年。
可现在,八万块已经到手了。
郁满星比她还要骄傲:“我就知道,阿萝最厉害了。”
他恨不得把丁萝夸到天上去
黄衣男在一边悻悻道:“运气好罢了……”
谁没有运气好的时候呢?他年轻的时候,也侥幸赌出过几块极好极好的料子。
是运气吗?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
丁萝环顾四周,无数堆积起来的石头平平无奇,那些人拿着等和放大镜恨不得一点一点观察石头的变化,可是她只要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似有似无的灵气和联系。
在这个简陋、破败,甚至是脏乱的小小赌石市场,一扇通往黄金的大门独独为丁萝徐徐打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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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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