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漫天火红的灯笼下,如昼明亮的长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在这片热闹之中,不少人悄悄关注着不远处极为引人注目的三人——
那三人的长相都极为俊俏,其中两人气质不凡,远远瞧着,便无端给人以一种压迫感,从他们的衣着以及腰间佩戴的武器来看,这二人似是修道者。
而剩下那人,却是一名黑发星眸,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少年郎长相昳丽,不知不觉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可惜,似是兄长的人物紧紧牵着他的手。像是护崽的老母鸡,腰间配剑的青年目光比鹰还要锐利几分,他视线所扫过之处,想要上前同少年郎搭话的人便顷刻间歇了这份心思。
林承初没有意识到林祁修为他赶走了多少潜在的危险,他的脸颊被灯火映得比桃花还要红上几分。
低头看了看林祁修有力的手,林承初似乎有些头疼,但他到底什么也没说。毕竟最先牵住林祁修的手的人正是他自己。
“唰——”
瞧着身旁的两人,玄澜安似有几分嫌弃,他唰地一下展开扇子,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在一年一度的灯会之中,街道两旁售卖商品的小贩极多,但这些东西大多都入不了玄澜安的眼,直至走到一处,玄澜安这才停下脚步。
玄澜安眼皮微掀,瞥了眼身侧的铺子,林承初被林祁修带着仍要往前走去,玄澜安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承初疑惑地回过头,便见玄澜安合起扇子,他下巴微抬,丢下一句“跟上来”,脚下的黑靴便掉转了方向。
看见玄澜安进了铺子,林承初也只好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售卖画符用具的铺子。
踏进铺子时,林承初微微愣了愣,却听走在他前边的玄澜安说:“你不是说要跟我学习画符吗?”
“这间铺子里的东西还不错,你挑挑。”
跟随着玄澜安的脚步,林承初左右看了看,这家售卖画符用具的铺子里东西的种类并不多,但每一样东西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摆放着。
林承初走动时,嗅见一股淡香,这股味道并不使人厌恶,反而叫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这家铺子里的每一张纸,每一根笔都好似泛着莹润的光,瞧见有客人进来,店里的伙计笑盈盈地迎上来。
恰好此时,林承初被一根做工极其精巧的笔吸引了,他伸手触碰,一股凉意在他手中蔓延开来。
见状,玄澜安瞥了那笔一眼,他端详了下,却只道:“还行。”
“多少钱?”
玄澜安问那店铺伙计。
店铺伙计说了一个数字,惊得林承初登时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忽然连再碰一下都不敢。
见状,玄澜安却以为他不喜欢,他颔首,满意道:“品质是差了些,你还算有些眼光。”
林承初咽了咽口水:“……”
林承初下意识瞧向身侧的林祁修,林祁修却只是笑吟吟道:“承初若是喜欢,阿兄倾家荡产也会给你买。”
林祁修今夜心情似乎极好,因而他又轻描淡写地说:“左右不过是些钱罢了。”
林祁修:“………”
为了自己家日后免于穷的揭不开锅,林承初讪笑,他轻轻拉了拉玄澜安的衣袖,待玄澜安回头瞧向他时,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咳,画符的用具阿兄曾为我准备了一些。”
林承初曾极为短暂地和玄澜安学过一次画符。
那时林祁修为他准备的工具很快就落了灰,现在或许回去翻翻,还能翻出来。
闻言,玄澜安却极为嫌弃道:“不是什么破烂都能用来画符的。”
当然,如果是玄澜安,他甚至不用笔就能画。
可林承初是新学者,玄澜安认为对于新学者而言,工具是极为重要的。
不过,玄澜安也听见了林祁修“倾家荡产”那话。玄澜安倒不觉得林祁修真会倾家荡产。
林祁修绝不可能让他的宝贝弟弟受半点苦,这人如果真没钱了,有的是人求着给他钱。
恐怕林承初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阿兄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玄澜安也不打算同林承初解释,看林承初一副担心没钱的模样,玄澜安轻笑一声,他近来看林承初顺眼不少,因而此刻便大发慈悲道:“钱我出,你尽管挑。”
修道者中,符道、丹道是最不缺钱的,更何况是玄澜安这种级别的符道。从他指缝中流出的一点钱财,都能林承初看傻了眼。
“这、这不好吧?”
林承初想要拒绝,毕竟他已经麻烦玄澜安教他画符了,又怎好再叫玄澜安破费?
但林承初的拒绝还没说出口,玄澜安却道:“别婆婆妈妈的。”
说罢,玄澜安挑了一根笔,问林承初:“这个如何?”
林承初没开口回答,一旁的店铺伙计却耳尖地将他和玄澜安的对话听了去,似是觉得玄澜安会是位大主顾,店铺伙计登时热情地为玄澜安介绍起来。
“客人好眼力,这是由天山石玉和赤月狼的毛所制成的…”
店铺伙计说了很多,林承初听得晕晕乎乎,唯独最后那伙计所报出的价格让他瞪圆了眼。
林承初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玄澜安接连买了店铺内好几样东西,他丢出一个钱袋给店铺伙计,店铺伙计打开钱袋看后顿时喜笑颜开。
林承初都不敢想象那钱袋里有多少钱,只是…恐怕把他卖了也还不起吧,林承初凄凄惨惨暗自心道。
只是,想卖了林承初须得先问过林祁修手里的剑。
“接着。”
见林承初失神,玄澜安坏心眼地把卖好的东西丢给他。
林承初一愣,随即手忙脚乱想要接住,瞧着玄澜安丢过来的东西即将砸在地上,林承初几乎屏住了呼吸。
好在林祁修替他接住了。
林承初这才松了口气。
见冷汗从林承初鬓边滑落,玄澜安没忍住笑起来:“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
玄澜安拍了拍林承初的肩膀:“放心,不要你还。”
“可是…”林承初露出过意不去的模样。
玄澜安垂眸看着低着头的林承初。
近来林承初似乎变得讨喜多了。玄澜安从未想过以前一瞧见他就阴沉着一张脸的林承初能变成这副模样。
林祁修曾无数次向玄澜安炫耀过林承初幼时的可爱,那时玄澜安只是嗤笑,他连一个字也不信。只觉得林祁修的眼瞎程度无人能及,不过,如今…
“你要真过意不去,”玄澜安近来越发喜欢逗林承初玩,因为真的很好玩,“那就…”
玄澜安趁着林祁修没注意,附到林承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热气拂过耳边,林承初瞪圆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怎么,不愿意?”玄澜安耸了耸肩,他假装轻叹,“罢了,左右不过是些小钱而已。”
“……”
见玄澜安拂袖要往前走,林承初好一会都没能张得开口,但最终,决心做个好人的林承初硬着头皮,还是回应了玄澜安的请求。
“澜安哥…哥哥。”
玄澜安对林承初说:“我是你哥哥的好友,自然也算是你另一个哥哥。”
“你真要报答我这份好意,不如也叫我一声哥哥?”
话音落下,正将玄澜安买来的纸笔收起的林祁修猛然抬起。
他神色极其不善地盯着玄澜安。
护崽的凶兽似乎发现自己漏掉了一只坏老鹰。
然而,玄澜安却浑然不顾从林祁修身上腾腾升起的杀意,他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林承初鲜红欲滴的耳垂上。
“砰——”
远处烟火升空。
玄澜安似笑了一下,他再度展开扇子,慢悠悠地挡住了脸上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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