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族。
看到那名被关在笼中的少年,林承初脑海里瞬间冒出这么一个词来。
兽族人与寻常的人族不同。他们与生俱来拥有强健的□□和比人族大上许多的力气。
但兽族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笼中少年那对显眼的灰色狼耳,林承初有些疑惑。
兽族人一般居住在苍炎大陆西部以北的大光明十二城中,从古至今,兽族和人族向来频频发生摩擦。
几百年前,兽族和人族之间发生了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惨重,兽族略逊人族一筹,因而自那场大战后,兽族便以秘法阻断了大陆各处通往大光明十二城的道路,过起了离群索居的生活。
自那以后,人们鲜少再见过兽族。
这也是商贩摆出“货物”,便引来了一大群人围观的缘故。
林承初不知道商贩是用怎样的法子得来这般罕见的货物的,只是…林承初停下脚步,盯着那笼中少年瞧了一会,他眯起眼睛,觉得那张在暗处有些模糊稚嫩的脸,似乎颇有些眼熟。
“感兴趣?”
林祁修见林承初一直盯着那铁笼看,还以为他是因为没见过兽族人,而感到好奇。
“感兴趣的话,可以离近些看,不过,不要凑得太近。”林祁修叮嘱道。
“兽族人虽看着与人族相差无几,但他们骨子里流淌的血,却极为暴烈。”
在人族与兽族人互看不顺眼的时代,人族经常痛斥兽族人饮血茹毛,几乎与野兽无异。
这种说法虽有些夸张,但也足以说明兽族人的独到之处——
哪怕被残忍地拔去爪牙。
被人族关进笼中。
近乎撕碎了他们仿佛连着血肉的自尊和骄傲。
兽族人却仍然野性难驯。他们会等待时机,哪怕打落牙齿和血吞,他们都会忍耐下来,直至——
复仇的时刻来临。
只要活着。
他们必将撕碎敌人的咽喉,痛饮敌人的鲜血。
这就是兽族人。
而现在人族近几百年没有再接触过兽族人,许多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兽族人的可怖之处。
人群交头接耳,嬉笑甚至口出恶言讥笑着笼中的兽族人,殊不知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碧绿眼眸不知何时起早已悄无声息地抬起,少年的目光一寸寸从围观他的人的脸上扫过。
像是要将这一张张脸彻底记住。
林祁修蹙起眉头,但他没有阻拦林承初上前。
不过是一个兽族人罢了。
林祁修看似温和,实则却最是薄情。他丝毫不怜悯被当成货物关在笼中的少年。
这世间林祁修真正在意的人,唯有林承初一人。
因此林承初若是好奇想看,那便看了。
瞧着那少年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林承初身上,林祁修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恰好挡住那少年的目光。
少年的目光和林祁修的目光在空气中相互碰撞。
半晌,似乎看出林祁修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记仇的野兽缓缓地再度退回黑暗之中。
笼中的少年垂下眼眸,仿佛无事发生般一言不发。
而这时,混进了围观人群的林承初终于从如同一堆乱麻般的前世记忆里翻出了有关少年的记忆。
想起了眼前被当成货物的少年的身份,林承初瞪圆了眼睛。他难以相信。
但就算再难相信,林承初也不得不承认某个事实——
眼前的少年,正是未来声名响彻整个大陆的兽王。
林承初上一世听闻兽王极其厌恶人族,他认为人族是这个世间最应被抹除的臭虫。
因此,在弑父弑兄登上王位后,这位兽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除兽人守旧派所谓的保护大光明十二城的秘法,对人族发动了战争。
只用了五年,他便侵蚀了人族大半的疆域。
林承初在前世因某些缘故瞧见了这位兽王一眼,当时对方朝他投来的眼神他仍记忆尤深。
那是宛如深渊般,黑不见底,浸染着血气的眼神。
只一眼,一股彻骨的凉意犹如爬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林承初的后背。
林承初感受到了被人扼断咽喉的可怖感。
那日之后,林承初接连做了许久的噩梦。
梦里都是自己各式各样的死法。
而根据林承初重生后所瞧见的那本话本,兽王是话本里一个十分厉害的反派。
他修为极高,手段异常残忍。
无论是对兽人还是对人族,他都是一个字——杀!
不听话的兽人,杀掉。
不肯拥护他即位的兽人,杀掉。
想要反抗他统治的兽人,通通杀掉。
……
对自己的同类尚且如此,那兽王对人族的态度…亦不用多说。
但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
最终,因为这位统治时期极短的兽王,人族和兽人族反倒达成了协议。
故事中,因被同族背叛,这位兽王同林祁修大战三天三夜后,被林祁修一剑斩下头颅,不甘又孤立无援地死去了。
也因此,林祁修一跃成为了拯救人族的英雄。这奠定了他成为剑道尊者的基础。
书里的剧情和前世的记忆在林承初脑海中不断盘旋,林承初对着笼里的少年看了又看。
前世,人族和兽人大战时,林承初却被堇千师关于阴暗潮湿的地下牢笼中,他对外边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那话本中对林承初所不知道的一切描述得倒是详细。
因此通过想象,林承初便勉强能勾勒出一副惊心动魄的惨状来。
尸骨如山。
血流成河。
光是想象那样的场景,林承初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光是通过话本,林承初并不知晓这位未来的兽王为何会那般痛恨人族。
直至今日的“奇遇”,叫他窥见了沉没在水面之下的冰山一角。
这位年轻的未来兽王,他人生的惨剧或许恰恰便是从今日开启的。
林承初自认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况且他也不一定有能力阻止未来的悲剧。
只是…
瞧着笼中少年被人当成货物肆意轻贱的模样,有着相似遭遇的林承初眼帘颤了颤。
这时,一名身材圆滚滚的公子哥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公子哥油光满面,走路腰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然而尽管身材不怎么理想,但这位纨绔公子却偏偏要故作潇洒风流,学人穿了一身白衣,又拿了把扇子。
公子哥身后,几个仆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喂,我们少爷要看,识相的滚开!”
走黑压压的人群边,公子哥矜持地停下脚步,仆役们会意,当即撸起袖子,粗鲁地推开、驱散人群。
一片嘈杂中,林承初也不慎被人群挤得快要摔倒。
好在林祁修始终跟在林承初身旁,他轻轻伸手按住林承初的肩膀,林承初晃动的身体便因此稳定下来。
“阿兄。”
林承初感激地抬起。
林祁修却是蹙起眉,有些不悦地朝那公子哥的方向扫了一眼。
同林祁修一样,因为公子哥的蛮不讲理而冒火气的人不少,其中便有一个流氓地痞模样的男人撸起袖子,作势要朝那公子哥走去。
只是,他的同伴很快便将他拦下。
“算了吧,”林承初听见男人的同伴说,“那是赵府的公子,我们惹不起。”
赵府,林承初隐隐听说过。
人族中,有五个家族极为有名,它们分别是杨、赵、许、苍、农。
这运气极好,代代都有极为厉害的修道者诞世,因此,久而久之,这五大家族的底蕴越来越深厚,成为了人族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世家”。
那男人同伴口中的赵家,似乎是五大世家赵家的分支,或许是一支极小的分支,但仍然是常人惹不起的。
那赵府公子似乎自幼因为姓氏受了不小这类优待,见那流氓地痞因为同伴的话不敢再动手,他顿时不屑地轻哼,粗到瞧不见的脖子高傲地抬起,像是在用鼻孔俯视着在场所有的人。
叫仆役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那赵公子畅通无阻来到铁笼边,他轻蔑地往铁笼里瞧了一眼,便对那售卖货物的商贩道:“这兽人,我要了。”
“正好我家里缺条看门的狗,就这条吧。”
这般再轻蔑不过的话语让笼中的少年猛然抬起头来,他碧绿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位赵公子。
“…我是狼。”
忽然,少年嘶哑地开了口。
他的神情加上那对绿惨惨的眼珠,莫名叫人背后有些发凉。
赵公子闻言,却扭头瞧了那商贩一眼。
商贩瞧懂了赵公子眼中的不满,生怕这位“大主顾”跑了,他当即便抽出一根特制的长鞭来。
那鞭子有些特殊,抽到人身上时,不仅会疼,还会连带着将皮肉勾出。
商贩却亳无慈悲地将这样一根鞭子,往那少年身上抽去,便抽还便狠狠骂道:“你是听不懂话吗?贵人说你是狗,你就是狗!”
说罢,商贩还啐了一口:“兽族人的脑子果然不灵光。”
眨眼间,少年身上鲜血淋漓。
不少人因为这残忍的一幕而惊呼出声。
可少年的眼睛却仍然一下都不眨,他再次重复:“我说,我是狼。”
闻言,商贩大怒,当即举起鞭子要狠狠教训这头脑不灵光的兽族人。
“……”
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林承初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半晌,他咬牙,轻轻拉了拉林祁修的袖子。
“阿兄,我想买下他。”林承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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