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路上,叶听寒觉得不对,又去后院马厩的管事那里问了一声。
马厩管事是府里做事的老人了,早就受到过叶父的嘱咐,此时叶听寒问起,便恭敬的回答:“昨日老爷回来就嘱咐过了,叫我们提前将马匹行李备好,说是少爷小姐可能随时离开,昨夜里小姐和一位客人驾马车离开时,我们便没敢多问。”
说着,又觑着叶听寒的脸色,问:“只是我们总共准备了三辆马车,他们昨夜只驾了一辆马车,这剩下的两辆还继续备着吗?”
“马车先不用动,再多备几匹好马吧。”
“是。”
辗转几路,叶听寒内心也平静下来,不像刚开始那么急躁了,又回房写了一封信,将解药分成几份,这才去了父母的院子。
叶父一出门就见到叶听寒一脸平静的走来,先是眼皮一跳,才和蔼的上前问道,“昨天忙了那么久,早上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你娘也才刚醒呢。”
“我来找爹有点事。”
叶父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哦?”
“风灵昨夜离开了。”
“什么?!”叶父惊讶道,“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不是爹你吩咐的吗?”
“什么?”叶父脸色僵硬。
“她身上蛊毒危险,要去南疆寻破解之法,随时都可能离开,爹不是早就知道,还提前吩咐准备了马车吗?为何这么惊讶?”
“呵呵。”叶父干笑两声,“我就是惊讶她走得也太急了,过来跟我们打个招呼的时间总有的吧?”
“许是有什么意外状况,不想打扰爹娘休息吧,便在屋里留了信。”
“这样啊!”叶父总觉得这小子是想来耍他的,便不再顺着他的话走,反问:“那你过来就是说这个事的?爹知道了,等会儿我会跟你娘好好说的,免得她着急。”
“倒也不是。”叶听寒还没拿出书信,里面已经传来何氏的声音。
“是舒儿吗?”何氏老早听着门口絮絮叨叨的声音,又不见人进来,便出声唤道,“怎么不进来说话?”
门口父子俩平静的对视一眼,才缓了气氛,一齐进屋。
何氏刚在内室梳完了头,走出来见到叶听寒,亲热的拉起他上下看看,边道:“从师门学成了也不知道多在家里呆呆,从你拜师起,娘就没能见上你几面,总觉得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一转眼都这么高了。”
说话间,下人陆续将早餐摆在房内桌上,何氏拉着他过去坐下一起吃早食,一边问:“昨天府里闹哄哄的,上下都忙,我精力不济也没来得及问你,你这次带回来的那个朋友?”何氏打趣的看着他。
“哪个朋友?我这次带回来的不止一个吧?”叶听寒故作不知。
“你别给我装蒜,当然是那个姑娘了!”何氏不满道,“你既然学成武功,身体也好了,自然该论起婚事了,虽然娘一直希望你过得顺心舒意就好了,之前也没逼过你,可你毕竟也老大不小了,这回这姑娘可是你自己带回来的。”
叶听寒无奈道:“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何氏把筷子一搁,“别跟我打马虎,那这几年也不见你带别的朋友回来,你们江湖上的事,我也听过一些,这两年你们在外行走应该都是在一块儿的吧?你可不要误了人家姑娘名声又不负责!”
“娘,还有她师弟跟其他朋友在呢,我们都是正常结伴同行而已,可从来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再说,江湖上跟普通人不一样,没那么多束缚和男女大防。”
“我是不熟悉你们江湖的规矩,可是娘也活了这把岁数,人家姑娘对你的心意,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的看不出来!”何氏沉下脸,有些失望的看着他,“这些年你不在身边,不成想竟养成了这副性子,难怪你当初、你……”
“娘!”叶听寒扶住忽然气喘的何氏,不管叶父的叫骂和推攘,专心以内力帮她疏导,好在何氏只是气急,在叶听寒的帮助下,不多时也缓过来了。
“一大早的就惹你娘生气,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碍眼!”叶父大骂着赶人,被恢复了的何氏瞪了一眼。
“我教训儿子,你别搁这儿捣乱!”何氏朝叶父骂了一句,“我看他这样全是随了你!你要不乐意听,就给我出去吃!”
叶父挨了一顿骂,终于老实了,坐在一边气哼哼的端起碗,不再出声。
在叶父身上出了气,再面对儿子时倒冷静了些,只是仍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劝导:“舒儿,感情的事,娘亲知道是勉强不得的,只是有一句话,不管愿不愿意听,娘却一定要说。”
“娘,你说,儿子一定听。”
“舒儿,人心难得,是经不起反复消耗的,过去的事,娘也不想再提,只是希望能珍惜眼前,不要舍弃了一个,又继续辜负另一个!”
“娘,我知道了。”叶听寒不想惹何氏生气,没再解释,只先应下。
何氏也知道多说无益,便缓和了语气,转了话题道:“对了,你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听你跟你爹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叶听寒顿了顿,才斟酌着措辞说道:“风灵身上的蛊不好耽搁,昨天已经和那位来自南疆的阮先生先行出发了,只是时间太晚,不好打扰你们休息,所以今早才来告诉你们。”
“啊?走这么急?”何氏一边惊讶又一边忧心,“那她身体怎么样?都是我连累了她,南疆那么远,又多是毒林密瘴,他们就两个人吗?会不会有危险?”
说着,又怪上叶听寒,“不是都传你武功厉害吗?你怎么也不陪着一起。”
叶听寒还没回答,叶父就先说话,“他还有朋友在这儿呢,你不是担心他婚事吗?正好趁他在家,先把这事商量着定下,再说,那个阮先生不就是南疆的吗,肯定熟悉环境,阿灵自己也向来喜欢鼓捣那些花草虫蚁的,我觉得不必担心,听寒他们去了也没用,说不定反倒是累赘。”
“话是这么说的吗?”何氏生气,“别说阿灵是为了救我的命,就是这些年相处的情分,我也不能不担心!”
“是是是,”叶父只好讨饶,“我那不是怕你愁坏了身子吗,那不还是让孩子们忧心。”
何氏这才没说话了。
叶听寒也道:“我来找爹娘也是为了此事。”
两人看向他,叶听寒便拿出封好的信和一份解药,放在桌上,“虽然爹娘这次还算安然的回来了,但是幕后之人毕竟还没找到,对方手段又神秘莫测,以防万一,我写了一封信给我师门,希望他们能出山相助。另外这瓶是防范蛊虫上身的解药,一次只能服用一颗,一颗可以管一个时辰。只是数量有限,驱蛊之人手段又难以防范,这些药你们谨慎使用。”
叶父听他说这么多,早就皱起眉,“你这是干什么?既然家里还处在危险之中,你难道要离开吗?”
“虽说那驱蛊之人手段莫测,但既然他至今还只敢在暗中行事,那就说明他的手段也不是没有限制的,我虽然希望爹娘慎重对待,但目前看来,在叶府里应该也还是安全的。再说,等信送出去,以我师父的性格不会不理,必然会派人前来查看的。之前说了风灵他们只是先行一步,我必然是要追上去的。”
何氏闻言,反倒认同,“这样也好,只是你还有两个朋友,是随你一起吗?若是留在叶府,爹娘也会帮你照顾好他们的。”
“这事我跟他们商量之后再说吧。”
叶父越听越不对,怀疑道:“他们都走那么久了,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吗?你能追上吗?”
“自然。”叶听寒淡淡道。
叶父眼神一凛,不再多言。
之后找到上官清和梁如是,叶听寒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上官清下意识道:“我跟你一起。”
梁如是闻言皱眉,虽然他不太希望师姐继续掺和进去,但也并不阻止,只在一边沉默的听着,并准备随时追随在侧。
叶听寒也不希望她去,之前行走在外,虽然也不能说全然安全,但是他们有武功实力,他的师门内功心法还能抵御大部分的毒药暗算,心中是有自保的底气在的。
可是这次突然冒出的蛊虫手段,以及阮道陵手上的毒术水平,都远非此前在江湖上遇到的。
况且,不说此行的危险程度,他此番行动主要是为自己私心,实在不愿意牵连别人。更何况,虽然不全然是何氏所以为的那样,但那一番话未尝没有道理,他也早已想找机会跟上官清说明白了。
只是有些事之前也没有挑明过,再加上他们此行是来家中做客,有些话再怎么委婉,说出来也未免失礼,但这次却正好是个机会。
在梁如是不快的目光中,请上官清移步,单独相谈。
上官清闻言,心情顿时提起,有些期待着什么,又隐隐觉得不安,等走到一边,她才尽量平静的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其实,我不希望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南疆。”
上官清闻言一愣,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下意识问:“为什么?”
“蛊虫的危险你也看到了……”
上官清闻言,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担心她的安危的话,她笑道,“难道这一路我们遇到的危险还少吗?我不怕危险。”
“可是此行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所以我不想牵连外人,你明白吗?”叶听寒看着上官清,认真道,相信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上官清当然听明白了,于是她脸色逐渐僵硬,心中更有太多的不解,很想问难道之前经历的一切,全是她的自作多情吗?
可是她的内心告诉她,如果真的问出来了,此刻很有可能得到一个她无法接受的答案,这会让她之前自信的事实彻底成为一个笑话!她不允许!她从小的自傲和自尊也让她无法接受这件事!
因此,以她原本的性格,本应该在质问过后,再洒脱一笑,淡然离去。
可是她此前从没有真正输过,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失败,所以比起她真正的本心,在此刻更多的是感到尊严的岌岌可危!以及内心强烈的不甘!
受到骨子里的骄傲的影响,一个不愿意服输的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
凭什么!
若说之前她只是十分喜欢面前这个男人,那现在她对他是势在必得的“爱”了!
所以等不及大脑冷静,她就已经下意识的恢复自然的神情,状似疑惑到,“什么外人?什么私心?难道风灵姐姐是你的朋友,就不是我的朋友了吗?你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就不能为朋友千里奔走吗?”
叶听寒都愣了一瞬,她不可能听不出自己言下之意,但是看着对方不以为意的态度,忽然怀疑起是不是自己之前太自作多情了,他把对方当朋友,对方为什么就不能也只拿他当好友呢?
不等他反应过来,上官清已经放下话来,“反正,腿长在我身上,南疆,我是去定了。”
说完,上官清立刻转身,只怕再晚一瞬都维持不了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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