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晚下起了雨，陈津没等季明月收拾好书包，提前走出班门，什么也没跟季明月解释。

没了陈津跟在后面，季明月心里就像被人拧成了一团，有些难受。

她撑着伞上楼，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坐在书桌面前继续做陈津送她的那本数学教辅。

她背有些酸，季明月挺起身锤了锤后背。突然间，天上出现了一道闪电，像发光的树枝割破了天空。

季明月后知后觉“啊”了一声。雷声像鼓点一样落了下来，季明月觉得它就在自己耳边，每响一声，心就跟着震动一下。

她捂住耳朵，打雷和昆虫是她人生中最害怕的事。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季明月捂着耳朵没听见。

屋外的陈津头发挂着水珠，水珠顺着脸颊滴到锁骨处，最后滑落在卫衣里面。不知道是不是雨有滋润的能力，他的嘴唇比平常红润了些，看起来像草莓软糖，让人想咬一口。

“怎么还是没开门？”陈津眼里泛起波澜，“不会还没回家？”

他拿出手机给季明月发消息：

“你在哪？”

季明月回了一句：“在家。”

陈津挑眉：“我就在你家门外，能不能出来一会。”

季明月一边用手捂着耳朵，一边往外走。她刚开门，视线全部汇集到陈津身上。他站在门中间，头发丝黏合在一起，就连耳垂还都悬挂着雨珠。

“你——”季明月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还没见过陈津如此狼狈的模样。

陈津从书包里递给她一个袋子，那个袋子没有褶皱，也没有湿，被保护得很好。

“生日快乐。”陈津将东西递给她。

季明月诧异地看着他：“生日？”

“对，你的生日。”

“可我的生日不在今天。”

“我知道，就当提前两个月给你过。你寒假应该不在江城，对吧？”他说的很轻，尾音像小鱼钩，勾得人心痒痒的。

“是不在。”季明月犹豫片刻，“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学委有事让我帮他收体检报告，刚好看到你的了。”

“体检报告……”季明月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她“啊”了一声，然后仰头看他，“我记得我交的时候后面还有同学，那你——”

陈津假装咳了几声，打断了她想说的话。男孩跪在地上从书包里拿出白色的方盒，然后递给季明月。

看着白方盒，季明月不好意思拒绝，而且她心里是想收下的。

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一个浅棕色的眼镜。季明月抬眸，眼里裹挟着数不尽的惊讶：“陈津，你——送我这个干嘛？”

陈津俯身，那双桃花眼因为他的笑变得更加魅惑人心，就像黑暗里突然蹦出的烟火，绚丽而独特。

他说：“隐形眼镜对眼睛有害，以后别戴了。戴我这个行不行？”

那一瞬间，季明月发觉呼吸越发困难，对心脏跳动的感知也比平常清晰。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胡乱说了一句：“你又是在体检表上看到的？”

“嗯。”

陈津从盒子里拿出眼镜，给季明月戴上。浅棕色的镜框和她温柔的气质融为一体。季明月想点头，但她突然感觉头有点晕，甚至想吐。

“陈津，我还没来得及摘隐形眼镜！”

闻言，陈津嘴角的笑在瞬间凝固，眼里也出现了少有的慌乱。他立即取下戴在女孩脸上的眼镜，将东西火速放回原处的小凹槽。

尴尬在他心里蔓延。

“对不起。”一阵言简意赅的飞速道歉后，陈津提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快步往自己的出租屋方向走去，垂直掉落在耳边的湿发遮住了他发红发烫的耳根。

他咬住下嘴唇，心里躁动不安，他为了送她礼物，连那样奇怪的借口都说出口了，结果在最后一刻掉链子。

季明月站在原地，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雷声也比平常更猛烈。

她握紧那个小盒子，本该害怕打雷闪电的她现在不怕了。因为她知道今晚有人陪着她。

第二天，陈津晚到了学校，因为他昨晚睡觉时脑子里全是那些令他尴尬的画面，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因为这个睡不着觉。

他进班门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上了一半。看着季明月戴着他昨晚送的那副眼镜，陈津嘴角慢慢向上拉了一小截，而后很快收回去。

星期天下午的锻炼课移到了今天下午，因为周天气温会骤降。

江城中学的校长认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因此十分重视体育锻炼，不让老师占课，也不准学生在锻炼时间留在教室学习。

午自习结束，班主任进了教室：“那个，同学们，这次的锻炼课我们准备进行班级活动。你们想做点什么？”

“老师，想打篮球。”后排的男同学举手。

“篮球啊？”班主任摇了摇头，“咱们班女生大多不会打篮球，换一个男女生都可以参加的活动。”

“羽毛球呗。”

“场地不够。”

“那就集体长跑？”有个人小声提了一嘴，结果他说话的时候刚好遇到全班突然间的安静时刻。

一班的人在相互竞争特别严重，但在跑步这个方面，都统一战线地给了他一个“你话多了”的眼神。

陈津托着下巴问季明月，声音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你下午想干什么？”

季明月停住翻页的动作，头往他那边偏，认真说：“找个隐蔽的地方努力学习。”

“还挺诚实！”陈津语气带笑。

“我从不说谎。”季明月骄傲回答。

“真的？”

“真的。”

“那你会不会打排球？”

“会打一点。”还没等季明月反应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陈津就举起手，说：“老师，可以打排球。我们班有42个人，刚好可以组三对。”

班主任眼前一亮，这个陈津居然给班级活动提意见，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激动地说：“这个可以，你们高二体育课学的就是排球。”

于是，一班下午的班级活动变成了集体打排球。季明月也终于意识到陈津为什么要问她会不会打排球。

他肯定是故意说打排球的！季明月嘟起嘴，他就是仗着自己不说谎！

*

星期五的下午，气温正好。有太阳却不热，反而让人感受到切实的舒服。

季明月被同学安排在后排，陈津好巧不巧在她对面。不过因为实力原因，他被人推上主攻手的位置。

余宛和他在同一队伍，和季明月一样被安在后排位置。

第一颗球由余宛发，她力气比较小，没发过网。脸瞬间红了，对旁边的人说：我都说了我打不好，非要我上，真是烦死了。余宛企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找借口，好像她这么说就可以减少丢脸了。

季明月旁边的蒋倩倩说了一句：“真装。”

老师吹哨子，做出手势，请对面场上的人立刻开始换位置。

季明月疑惑地问蒋倩倩：“这是什么意思?”

蒋倩倩拉着她看对面的运动轨迹，解释说：“我们学校打排球用的比较正式的打法。”

“就是他们失去一分，就要换位。

“那我们失分也要换位，对吗?”

“对，你就一直补我位置就行了。”

“谢谢。”季明月礼貌一笑，和她以前的表面笑容一样。

女孩美丽的五官经过放大后更为惊艳，蒋倩倩一下失了神。

“季明月，发球。”陈津将球扔了过来，不偏不倚落在季明月的手中。

季明月在手中轻微抛了一下，找了会手感。然后往界外走，她丝毫没注意周围人震惊的眼神。

而只有陈津的眼神里装着期待。

蒋倩倩扭头面露惊讶：“季明月，你走去外面发干嘛？女生力气小，可以站在六分线外发。”

季明月疑惑地发出一句：“啊？我以前就这样发的。”

她说完便将球向空中抛，然后往后伸胳膊蓄力。等到球落在完美击球点后，季明月快速用手腕往下扣。

“啪”的一声，蓝白条纹的排球飞速擦过网线，像一支脱弓的箭。

因为力量太大，而且还是颗扣球，对面的主攻手接飞了，球往后走。好在陈津反应迅速，往后跑接住了那颗球，背对着他们堑了过去。

排球赛就在来回拉扯中进行。一旦季明月和其他同学完成了配合，几个人就激动击掌相互表达赞赏。

尤其是季明月当主攻手的时候，不管她扣没扣成功，她的队友都会夸她厉害。

季明月发自内心的高兴，原来打排球这么快乐，她之前居然从未体会到。记得在山州读高中的时候，学校只会允许他们在市高中排球赛开始的前一个月练习。

教练教的马马虎虎不说，一旦实战出现失误队友间就开始拼命推卸责任。

季明月手搭在膝盖上，俯身微微喘气，却不觉得累。

此刻，她不怪陈津打搅她的学习计划了，而且还有点小庆幸，这么好的时光不应该只花在学习上。

打完排球，一班同学动身去食堂吃饭。季明月去排球场外的桌子上拿自己的毛衣外套。

陈津向她靠了过来，附近就他们两个人。

“季明月，你说谎。”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又挠得人心痒痒。

女孩被陈津的话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她套上外套说：“你什么意思?”

陈津勾唇，偏头看着她，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问你会不会打排球，你回答的什么？”

“会一点？”她语气上扬，带着一点疑惑。

“那你刚刚的表现只叫做会一点?”

闻言，季明月低下了头，好像从小她就是这样，别人问她你学习如何，考了年纪第一的她说一般，别人夸她优秀她说没有没有。

所以陈津问她排球打的如何的时候她也顺口将话往低处说。其实都是骨子里的那种谦卑心理在发挥作用。

“怎么不说话了?”陈津弯腰拿起地上的矿泉水，那是班主任给他们买的。

“拿着。”他把矿泉水递给她。

季明月接住，问：“你提起这个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陈津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眼神不带一点闪躲：“我想要你适当骄傲一点。下次要是有人问你排球打得好不好，你就说非常好。”

“行不行?”

女孩手中的矿泉水瓶被她捏紧，发出清脆#诶异响。

季明月的心跳慢了半拍，她：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别处，然后说了一句：“行。”

“我排球打的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