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下郑彦槟到送回老家代养,罗梅已经快六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了。
接她的那天,她猜到了郑彦槟可能会因为要与爷爷奶奶分别而不舍,可她没想到郑彦槟对爷爷奶奶的感情如此之深,即使她事先已经让爷爷奶奶告诉了郑彦槟。
要问原因,则是因为她的原生家庭也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她小的时候,母亲对她轻则阴阳怪气,重则拳脚相加。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时,母亲甚至直接跑到了学校把她揪了回来。
“读书有什么用,赶紧滚回来干农活。”
所以,她对长辈没什么感情;自然而然地,她也无法体会到那种分别的感受。
这也导致了郑彦槟一开始甚至都不认她这个母亲。
在她和郑彦槟的父亲来接女儿时,郑彦槟直接躲了起来。
她们找了很久,才在老宅的阁楼上找到了郑彦槟。
在之后,郑彦槟在爷爷奶奶怀里哭的撕心裂肺,死活不肯离开。
好在最后爷爷奶奶斩钉截铁地把郑彦槟抱上了车,郑彦槟才停止了哭闹。
路上,郑彦槟一直不跟她们说话,只是在不停地抽泣。
到了深江的前一个星期,郑彦槟也不跟任何人说话,每天除了吃饭能够叫动她以外;其他时候,郑彦槟连房间门都没怎么出过。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让郑彦槟和爷爷奶奶打了一次电话。
郑彦槟和爷爷奶奶讲了很久;从一开始的痛哭流涕,到后来,嗓子都哭哑了,她才挂掉了电话。
好在那通电话,她终于能跟郑彦槟搭上话了,郑彦槟也才管她叫起了妈妈。
从那之后,她也感觉到了郑彦槟试图融入这个家庭;平常上学回来后,她会主动去做家务,学习如何做饭,还会向她们分享在学校的事情。
在学习方面,郑彦槟也基本没让她们操过心,她自己找了学校附近的补习班,每天上完课就跑去补习班再学习。
最令罗梅难忘的,就是郑彦槟三年级的时候三人一块去海边的那一天;那是这个家庭最和睦的时候。
等郑彦槟上到四年级的时候,变故来了。
那天晚上,郑彦槟的父亲-郑远强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罗梅以为他又是因为应酬喝醉了。
可当她帮郑远强接电话时,电话那边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来电的女人是郑远强在的单位刚调过来的员工,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现在是郑远强带着她熟悉业务。
女人的声音极其暧昧,肉麻到她压根没法不怀疑这个女人与郑远强的关系。
那之后的几天,她经常回想起那段声音,这令她心神不宁;于是,她决定去郑远强的单位看看。
她和郑远强是在同一个公司的不同单位,她们二人也是在一次工作交接的时候认识的。
她开车去到郑远强的单位,好死不死地看到那个女人衣冠不整地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冲了进去,看到了同样衣冠不整的郑远强。
坐实了,郑远强出轨了。
她受不了,一气之下搬到了自己弟弟的家里。
但她忘记了郑彦槟还在家里。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郑彦槟已经被郑远强灌输了一套他的说辞。
在他的狡辩下,罗梅反倒成了出轨的一方。
她本想与郑远强彻底断绝关系,可她又害怕牵连到郑彦槟。
所以,最后她还是搬了回来;只不过从那件事情之后二人就已经有了隔阂。
她一直以来习惯了独自一人解决问题,这种习惯也遗传给了郑彦槟。
郑彦槟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也在想怎么解决问题。
不过毕竟她还小,不知道大人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她把所有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开始投入更大的精力去读书,想以此来缓解父母之间的冲突。
这是她在和爷爷奶奶相处时学会的技能,每当爷爷奶奶之间有了冲突,她就会表现一下自己;这样,爷爷奶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冲突就能平息。
可她低估了父亲的无赖和母亲的强势,对爷爷奶奶百试百灵的招式用在这件事情上完全就是隔靴搔痒。
父母是很少直接在她面前发生争吵了,只不过是把冲突转入了地下,明里暗里地去揪对方的把柄。
郑彦槟并没有察觉到,她也没有心思去在意,只要家还在,就得了。
她只想要让自己能作为维系二人之间的纽带就行。
可四年级的下半学期,噩耗传来了。
爷爷奶奶因为遭遇山洪,双双离开了她。
本来那个暑假,她已经说服了父母会一趟老家,回去看看几年未见的爷爷奶奶。
可等来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温暖怀抱,而是两张冰冷的遗像。
郑彦槟独自一人跑了回去,没人知道她是怎么从深江身无分文地回到距离这里几百公里外的东宁。
葬礼上,她悲痛地抱着爷爷奶奶的棺椁大哭了一场,最后甚至想和爷爷奶奶一起离开人世。
家里人拦下了郑彦槟,好说歹说,她才停止了那种危险的举动。
按照家乡的规矩,死者亲属要为逝者守灵;她整整守了一个星期。
最后,她是被抱出老宅的;因为日日守灵,她发了高烧。
罗梅照顾了她好久,她也终于愿意跟二人倾诉了对爷爷奶奶逝去的不舍。
等到她康复后,她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
母亲曾出于担忧问过她,她也只是平静地说道。
“爷爷奶奶已经走了,我不想你们再替我担心,爷爷奶奶说过,我不能再依赖他们了。”
到了五年级的时候,郑彦槟的大伯娶媳妇了,她们家作为亲戚参加了婚礼。
虽然郑彦槟没有跟大伯有太多的联系,但还是尽心尽力地做好了一个男方亲属的责任。
她作为一个小伴娘,跟每一个见到的亲戚都相处的很好。
她甚至还准备了一根棍子,防止有人对新娘子有不轨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的家庭已经出现了裂痕所以她痛恨那些拆散别人家庭的人,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自己没有得到的,就不允许有人去抢夺别人得到的。
这个举动,引起了母亲和作为新娘的李思颖的注意。
母亲没收了她藏起来的棍子,把她的行为教育了一顿。
李思颖并没有这么做,她肯定了她的观念,但也告诉了她不应该有这种暴力倾向和悲观的想法。
从那场婚礼之后,她们三人就有了联系。
等到五年级的暑假,郑彦槟在家附近散步时,碰到了搬过来的李思颖。
和她一块过来的,还有刚刚出世不久的晓燕。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罗梅很高兴,带她一块去帮助李思颖适应深江的生活。
她也经常在补课完之后和周末跑去李思颖家里,帮她做家务、照顾晓燕、和李思颖还有晓燕聊天。
她还把攒了的零花钱拿来买了不少小玩具送给晓燕。
那段时间,是罗梅见过郑彦槟的笑容挂在脸上最多的时候。
她也很好奇为什么李思颖才刚刚结婚,怎么就带着孩子独自来到了深江。
但她得到的答案同样是含糊其词,她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出于过去的教训,她便允许了郑彦槟想要在李思颖家里过夜。
也是在这段时间,她逐渐淡忘了郑远强曾经做过的那些破事,哪怕他现在还经常夜不归宿,说是加班应酬什么的,实则去干什么她一猜就知道。
只要槟槟能够顺其自然地成长,就足够了。
她们三人的纽带,就是给罗梅继续维系这个已经产生隔阂的家庭的底气和动力。
可六年级的暑假,纽带被砸碎了。
郑彦槟马上要升入初中了,她特意跑去买了礼物,想要给将来升入小学的堂妹一个惊喜。
那天晚上,郑彦槟上完补习班后,就跑去了李思颖的家。
可两个小时过去后,罗梅听到了警车驶入小区的声音。
当她赶到李思颖家里时,看到了拉起的封锁线、被押上警车的海古(郑彦槟的大伯)还有抱着晓燕痛哭的李思颖和郑彦槟。
她陪着二人去了派出所做笔录,把郑彦槟的大伯送进了看守所。
回到小区时,已经快到早上了,郑彦槟请求她允许自己在李思颖家里过夜。
她同意了,她知道这个时候李思颖身边需要有人。
第二天,她又陪一夜未眠的郑彦槟去了一趟派出所。
可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李思颖已经离开了。
她担心郑彦槟可能会接受不了,可郑彦槟还是说了和当时一样的话:“伯母和堂妹已经走了,我不想你们再替我担心;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答案的,我也相信伯母一定能走出来的。”
那个暑假就这么过去了,等到郑彦槟升入初中后,家庭的矛盾彻底激化了。
那天,罗梅刚刚下班,就接到了银行的催款电话。
她这才知道,郑远强拿了家里和公司的钱去投资了一大堆生意,都被别人“杀猪盘”了。
她被迫将仅剩的一点存款拿了出来,又去找郑彦槟的舅舅和小姨借了一笔钱,勉勉强强把公司的钱补上了。
剩下的钱,她实在没有能力补上了,万般无奈和怨恨之下,她提出了离婚。
最后,在法院的协商下,那些债务由郑远强承担,郑彦槟的抚养权划到了她的名下。
就在她以为一切总算结束时,她所在的公司小组和郑远强在的分部都被解散了,她被降职了。
很明显,因为郑远强的一系列作死,她也受到了牵连。
她想过一了百了,但她害怕她这一走,女儿的未来该怎么办。
郑彦槟这时候也没有大吵大闹,反倒是跟她说道。
“您自由了,不用被任何人束缚了;您可以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也许是因为郑彦槟的态度,她才放心把郑彦槟交给郑远强。
可她终究是忘记了郑彦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郑彦槟升入初中后,郑远强更加肆无忌惮地去外面乱搞。
好几次,她难得有空过来看望郑彦槟的时候,都能看见郑远强在跟新认识的女人腻歪。
她不敢想象郑彦槟每天到底经历着什么生活,自身难保的她也根本无力去改变。
后来,学校的老师也好几次跟她反映郑彦槟已经在学校多次违反了校规,很有可能要被开除。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工作的重担、公司的排挤、郑远强做过的事情的后续麻烦,还有到了青春期没有得到引导的女儿,她已经心力憔悴了。
那天下午,她再次去了一趟学校为女儿求情,等她从学校出来时,已经是晚高峰了。
她决定去附近的公园休息一下。
就在她前往公园的路上,不远处一家新开的奶茶店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站在门口锁门的女人,她看着很眼熟。
就这样,她再次与李思颖相遇。
抱歉啊各位,忙里偷闲写的,手机还摔坏了,屏幕上有裂痕,导致错别字有点多,改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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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审核大人的辛苦批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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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被砸碎和修复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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