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顺从待在周绎如怀里的举动,安抚了周绎如。几分钟后,他放开了姜令,问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你明天不回学校?”
“回去。”姜令站起身,“明天周一,导师今天就在催我回去帮忙了。”
姜令和周绎如差不多年纪,目前在国内top级别的大学滨大医学院读口腔医学专业。
不过周绎如四年本科已经念完毕业了,姜令读的是八年本博,目前第四年在读。
他成绩极为优秀,当年以市状元的成绩考入滨大。导师挺器重他,对姜令竟然放着大把周末时间不学习,偶尔抽时间陪男朋友谈恋爱大感不解。
周绎如失望至极,追问道:“真的不能再留一天么?”
“不能。”姜令不为所动。
这次,姜令来周氏老宅住两天,也是周绎如卖惨兼“哭诉”自己孤独苦闷几天的结果。
本来,周绎如今晚来,打算继续卖卖惨,让姜令多待一天的,
可惜他刚说错了话,此时不便卖惨哭诉。
只得遗憾作罢。
姜令不再管他,转身去收拾电视遥控器,他有些强迫症,东西一定要放得整整齐齐。
方才,周绎如进来,他去迎周绎如,没把遥控器放在该放的地方,现在想起来有些难受。
周绎如坐在姜令身后的小沙发上,半点不愿动弹,轻轻晃动腿,去蹭姜令的腿,露出标志性慵懒笑容:“那我今晚陪你,别拒绝我,姜令。”
姜令背对着他,没说拒绝也没说同意,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周绎如开开心心从背后抱住姜令。
一觉醒来,天色微亮。
周绎如是那种醒很早,就是不起,要躺床上玩一会手机的人;姜令与他相反,睡饱了醒,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直接起床了。
于是,姜令从沉睡中醒来,就看见周绎如拿着手机静音玩游戏。
迷离晨光中,看着他的脸,姜令僵了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他不是邪祟,他是他的准未婚夫周绎如。
他不该对他产生恐惧。
可如果他真的和他结婚了,每一天,他每一天醒来都会看到邪祟同款脸的。
“早上好,我送你去学校。”姜令醒了,周绎如眼睛都亮了,对他打了个招呼。
姜令起身下床,迅速褪下轻薄睡衣,换上卫衣,斜眼瞥了他一眼:“你起得来再送我去吧。”
周绎如只看到一大片雪白的背,接着卫衣逐渐从头往下套入,先是肩膀,往后是脊椎,接着衣摆轻轻一滑,覆盖住了紧而薄,上面有淡淡红色痕迹的腰。
然后,这个腰的主人用世上最好看的眼睛,侧身瞥了他一眼,周绎如立马什么懒觉都不想说了,什么游戏都不玩了,翻身下床。
“我能起来,等我。”
周绎如跟着姜令挤进浴室,明明浴室里装了超大的双人洗脸台盆,他也非要和姜令挤在一个盆边洗漱。
惹得姜令又瞪了他一眼。
有时候姜令觉得周绎如太过黏人了,但他心底又觉得周绎如过于黏人有自己的责任。
甚至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周绎如没那么黏人,态度还挺强势。
虽然他现在说话也是一句一个“来看我”,“别拒绝我”。可各种语气态度明显比以前柔和甜蜜了许多,还动不动说我小时候被父母冷落了,大哥冷落了,管家冷落了,我在国外上学没朋友,你要陪我。
难道真是我冷落了他?导致他变成了这样。
这令姜令心烦意乱。
随即,姜令意识到自己从前很少烦躁,他性子冷淡,将一切安排妥当,极少动怒生气焦躁。
随着他与周绎如的婚期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频繁的焦虑。
为什么会这样?结婚本该是一件美好的事。
没有人回答姜令的问题。
镜子中,周绎如的正在刷牙,没了笑容,没了温柔神情,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难以捉摸,深不可测。
两人一起在周家吃了早饭。
周绎如开车将姜令送到滨海大学南门,和姜令挥手告别,说自己去公司上班了,一定努力挣钱给你花。
接着,法拉利Purosangue的v12发动机发出轰鸣,一眨眼就不见了。
姜令把自己从感情中抽离出来,在导师的指导下,投身于学业中。等姜令脱下白大褂和同学走出操作教室,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终于结束,可以去食堂吃饭了,几个同学疲倦的脸上挂着溢出来的快乐笑容,有说有笑。
姜令衣服头发依旧端庄整洁,静静走在众人身后。这时,他在想,整个上午,周绎如一定给我发了很多信息,回复他吧。
手机拿出口袋,解锁手机,姜令刚准备打开聊天软件,一个电话跳了出来,来电显示上写着天舟市杨警官。
停下脚步,顿了几秒,姜令接通了电话,柔婉低沉的声音流泻而出:“杨警官?”
“是我,姜同学。”
的确是杨警官的声音。姜令的记忆力很好,即便隔了一年,他也记得清楚。
与此同时,杨警官一身警服坐在他面前录口供的回忆,亦浮现出来。
“您有什么事?”虽然如此问,但姜令心里有数,杨警官打电话过来十有八丨九是为了一年前的那起绑架案。
“隋……他的尸体,找到了。两个徒步爱好者,徒步天舟山一条小众路线,发现了他的尸体,基本上只剩下一些腿骨和烂掉的衣服了。大概率是逃窜过程中遇到了野兽袭击,或者爬山踩空,摔死了。”
杨警官对姜令这位容貌出众的高材生印象极为深刻,对他遭遇熟人绑架的事,也比较同情,故而避开了绑架案主谋的名字,委婉地告诉姜令,“他”的尸体找到了,这件事差不多能结案了。
姜令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件事,唯有垂眸沉默。
他这种性格,不擅长且不喜欢社交,这个隋光学长,是他为数不多交好的人了。
没想到他对自己抱有那样的想法,做出那样的事,最后沦落到曝尸荒野,身败名裂的下场。
杨警官识趣的没说话,陪着姜令沉默了一会。
当他准备安慰姜令一番,挂断通话时。姜令又开口了:“柏一诺在里面,还好么?”
“他啊,挺不错的,学习劳动都很积极,或许有机会减刑呢。”
“这样就好。”
姜令感谢了杨警官,两人寒暄几句,终止了通话。
知晓柏一诺的近况后,姜令情绪彻底低落下来。
绑架案的确是隋光主谋的,然而被隋光引诱,冲动实施绑架行为的,却是柏一诺。
可姜令到底恨不起来柏一诺,他记得柏一诺羁押期间,对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我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我还年轻,有手艺,以后有机会重来。就是我放心不下我奶奶,我除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倘若柏一诺没有听信隋光的话,现在应该还在修车店好好工作吧,也不用担心奶奶没人照顾了。
他太年轻了,没怎么读过书,给坏心思的人一引一激,走上了歧路。
姜令叹了口气,回身,发现同学们都停下了脚步,望着他。
“怎么了,姜令,有事?”
姜令刻意对同学保持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同学们在前面高高兴兴的谈笑,但他们都留了一两分心神在姜令身上,姜令一停下接电话,他们便注意到了。
有些人就是如此,天生吸引别人的注意。
姜令说没事,也没同学敢反驳他,说你那表情分明就是有事啊。
几人来到了公认最好吃的二食堂。
姜令毫无胃口,随便点了一份咖喱饭。点开微信,一上午,周绎如断断续续发了几十条信息。
什么我到公司了。我工作了。工作好累。我今天喝了焦糖咖啡。阿令,记得按时吃饭……
姜令挑了几条回复了一下,在打字框里输入道:杨警官给你打电话,说绑架案的事了么?
发出去后,聊天页面上立马显示对面正在输入。
当年那起绑架案,就是周绎如与姜令感情的转折点,是周绎如及时出现,救了姜令。后续案件处理,周家的影子隐隐出现,压住了热度。
故此,姜令身边大多同学老师都不知道这件事,以为他去年生病了,休养了一段时间。省去了许多麻烦。
不然以这个案子涉及到的名校学生,绑架,同性等等元素,早就让媒体炒的沸沸扬扬,不得安生了。
周绎如回道:知道啊,杨警官的上司给我打了电话,说了很多。那个男的伤害你,畏罪潜逃进入深山失足而死,这一切都属于他自作孽,不干你的事。阿令,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姜令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周绎如总能这么精准的猜出他的心思,好歹那是一条人命,没有一点点心理负担是不可能的。
姜令发了一个小熊捧心的表情包给周绎如。
周绎如:我下午工作都不累了!我好想好想你啊。
连姜令都笑了。
旁边同学惊道:“哇,姜令居然笑了,好稀奇哦,下午没课,你是不是要和对象去约会。”
“什么?姜令有对象了?”
姜令下午当然不会去约会,他去了图书馆继续学习。
学习确实是他脱离邪祟、绑架案那些事的放松手段。知识科学严密,令人舒适。
但是,今日的情况不同。
今天在学习时,姜令的脑海里总会跳出柏一诺的奶奶,那个不科学也不严密的老太太不停的出现,打断他的思考,思绪。
无奈,姜令收拾好课本iPad,背着单肩包慢慢走出校园,朝滨大后街走去。
但凡大学、大学城附近都有附带的衣食住行一条街。
此时临近傍晚,太阳逐渐落山,小吃店开始备菜,烟火气浓浓。
姜令打包了一份青菜瘦肉粥,不知不觉走到了街角一家修车店门口。
修车师傅可能去吃饭了,店门开着但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姜令站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柏一诺是他的初中同学,他们都是X省省会人。
姜令考来了滨海市,柏一诺初中毕业去中专学了汽修专业,后来辗转来到滨海这家汽修店打工。
他在这家店干得不错,抱着在大城市滨海安家的想法,将奶奶从老家接来了滨海市。
如今柏一诺蹲大牢去了,他奶奶一个老人没谋生的手段,肯定回老家了,怎会还在这里呢?好歹她在老家有几亩薄田。
姜令醒悟过来,打算返回学校,就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你不是诺诺那个菩萨一样的同学么?”
当年,柏一诺在天舟市被捕,柏一诺没有别的亲人。柏奶奶只得拖着七十岁的身体给孙子送衣服生活用品。
姜令见她实在可怜,取了自己存的几千块奖学金,给了她。奶奶哭着夸姜令“长得像画里的菩萨似的,心也和菩萨似的。”
姜令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柏一诺奶奶。
转身,果然望见柏奶奶拎着一袋空瓶子,站在修车店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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