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看了眼镜头里人的明暗关系，脸色立马变臭，气势汹汹地向着莫岚走去。

莫岚脖子一缩，果然是表现不好要被训了。

谁承想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略过她面无表情地调整灯光。

莫岚愣愣的坐在高脚凳上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自在，视线左右游离寻找着她唯一熟悉的人沈阿曼，对方正在后面扯幕布的线，随着线一拉到底，原先的红色幕布也变成了蓝色。

换好幕布后沈阿曼来到莫岚面前认真打量着对方这张脸清纯又明媚，只是禁锢头皮的麻花辫平添了太多土气，如果换个发型整个人气质升级应该能骗不少人进发廊。

“很多人都突破不了心里这关，做了这个工作之后可能会面临很多非议。”沈阿曼望着莫岚清澈的杏眼诚恳的说着，“但工作证明今天就能给你，日后只需要等我研究出新发型了再来就行。”

“谢谢曼姐，不过，为什么会有非议？只是给你的发廊做发型模特而已。”在路上沈阿曼为表明自己真的不是让她卖的，把卫生许可证都给她看了，虽然不明白开发廊为什么要弄卫生许可证，但现在莫岚只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件事。

“土包子照和几张换了新发型的照片，这样就行了吗？”莫岚惴惴不安的说着，只是照几张照片而已就白拿对方50元和工作证明，她在城里摆一天的摊位才能挣30元，感觉她在不劳而获实在是心虚。

沈阿曼也疑惑起来，拍出照片摆在店里做宣传的事，她也问了一圈身边认识的人，没一个愿意的，说完后还话里话外挤兑自己，说她不知廉耻就算了还想拉她们下水。

这次误打误撞找的人能同意她就觉得撞大运了，没想到对方还为她考虑。

“你不在意邻里说你抛头露面不知廉耻？你的照片一旦摆上认识你的、不认识你的人就会开始嚼舌根。”沈阿曼看着莫岚还是说明了利害，“明白的话，如果想反悔也是可以的。”

就是她的发廊要开张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莫岚连忙摇头，她主动握住沈阿曼的手，“曼姐，我是怕你后悔，至于嚼舌根的我不在意。”

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还去城里做买卖，她做的离经叛道的事情多了，背后嚼人舌根与在她面前当面摆长辈架子训斥的人更多。

她只明白一件事，关起门来，日子只有自己和小语过。

两人握着手亲亲热热的聊天，调整完灯光，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中年男人被晾在一遍，他大声咳嗽着。

进入工作模式的沈阿曼十分精益求精把基本的工具都带齐了，几十种发型换下来莫岚几乎昏了头，发型有长有短，长的就直接在头上做，烫卷之后又拉直，短发套了头套把莫岚当人台直接开始修剪。

一下午过去才堪堪拍完三十种。

最后结束之时沈阿曼给莫岚扎好单麻花辫，乌黑的发丝在脑后拧成一股，搭配上对方的巧手普普通通的辫子也变得灵动不少。

照片要一周之后才能拿到手，结完款后两人去了对面的的“曼莎沙龙”，室内已经装修完毕，贴满白瓷砖的墙壁锃光瓦亮，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崭新的镜子椅子，等客的地方放了看起来就很高档的黑皮沙发。

莫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捧着热茶看着这间时髦的发廊，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往日剪头发都是在家里自己拿大剪刀一道剪下，今日被曼姐仔细修了发尾才知道剪头发有这么多的要点。

她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一本空相册，页数总数正好三十。

意识到这里都将摆上她的照片供客人挑选之后，莫岚立刻放下有些烫手的相册。

不多时拿着工作证明和钱的沈阿曼踩着高跟走了进来，盖了章的工作证明上不仅有曼莎沙龙的名字还有着店名的详细地址与老板签字，莫岚颤抖着接过，有了这个她和小语就不是黑户了。

莫岚说完自己的住址就起身往派出所赶，防止对方找不到自己她还把自己常去的地方说了。

城里的学校只招收城市户口，为了小孩更好的教育家长们无所不用其极，有了城市里的工作，住宅地址还是在农村的城镇户口多的是。

幸运的是莫岚到的时候派出所还没下班，新的户口本很快就办了下来。

看着只有两页的户口本，莫岚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从此之后她的家人真的只有她的宝贝女儿了。

回到家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莫语的身影，莫岚来到院子看着大黑，大黑以无辜的表情吐出一截舌头。

眼看着晚霞已经染红了天际，莫岚叹了口气，不得已只得往卫生所的赶。

她虽然把黑户解决了，但还是无法高考，柳知青这些天的努力教学都白费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

卫生所仍然清闲，小护士让莫岚进去后继续坐在前台和买药的人寒暄，说什么有人不小心摔了往自家媳妇儿身上赖哭爹喊娘的让儿子训了，八卦入了莫岚左耳又从右耳出去，她的视线都落到柳知青的诊疗室里。

诊疗室里，柳意州拿着一张报纸嘴里流畅的念着一连串鸟语，莫语手里捏着铅笔在发呆，只是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呆呆的啄木鸟。

莫岚含笑着敲了敲门，莫语充耳不闻，柳意州以为是问诊的病人没想到是莫岚，他对莫岚点头示意。

看到妈妈的瞬间莫语的眼里像被注入了一汪泉水，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她快速扫过面前的试卷，答案自动出现在她脑海。

一分钟后柳意州看着只有最终结果的数学试卷无语凝噎，这样根本得不到步骤分啊。

再次抬头那对母女已经不见了身影，不听老师的教导不说，明天安排的插班考试也没说。

而现在距离他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柳意州开始零散地收拾桌面，一些复习资料莫岚应该能用上。

莫家，换下白大褂的柳意州刚拍了拍木门就听到了凶狠的犬吠，他迟疑着又拍了拍，犬吠更大了。

半天才隐隐听到莫岚的制止声。

莫岚打开门栓就看到了抱着一堆书本的柳意州，“小语就是丢三落四的，劳烦柳知青给送来了。”

其实她也明白女儿不是丢三落四而是不认为这些是属于自己，单纯的不关心这些东西，像是粉色兔子玩偶和大黑，小语认为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把它们安排的井井有条，完全不让自己操心。

“这些书是给你的，明天考试你可能需要。”柳意州将书全部递给对方。

莫岚的手臂一沉，知识的重量让她有些接收不过来，她疑惑地看向柳意州，“我明天考什么试？”

单纯的眼睛让柳意州说不出话，他趁火打劫的绑定莫语的行径确实不怎么光明，但他不想让两人掩埋在这个狭小封闭的村子。

“高三插班考试，毕业考试，，毕业证书，高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莫语静静站在两人中间，小手还举起帮妈妈分担书本的重量，“条件是去北京上学。”

最后一句的主语没说是谁，莫岚下意识理解为是自己去北京上学，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帮她参加高考？

“他说有人喜欢聪明的小孩让我去北京。”莫语面瘫着脸沉稳的说着。

被莫语指着的柳意州百口莫辩，对方这样一讲他好像是那什么贩卖人口的一样。

“人贩子？”莫岚喃喃自语，上下打量着斯斯文文的柳意州，难不成真的是准备把她女儿卖了？

感受着莫岚怀疑的视线柳意州坐不住了，他真的不是人贩子。

他毫不犹豫把自己父亲卖了，“我爸这个人虚荣心很强，外国有的，华国也要有。外国有神童培养计划，我们就要有天才班。”

“所以知道莫语是天才之后，他说什么都要让莫语进他带的班级。”

面对这样的理由莫岚说不出挑刺的话，为了为国争光才给了她这个天才的妈妈一个报考高考的机会，她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自豪的说着，“小语真厉害，这么小就能帮妈妈了。”

温柔说完画风一转，强势与冷漠显露无疑，莫岚注视着柳意州，柔和的杏眼泛着寒意，“如果小语不喜欢班级，你能保证不会强迫吗？”

莫语如猫咪般仰头蹭了蹭妈妈温暖的掌心。

柳意州下意识点头连番保证，“如果莫语不适应，我一定把莫语带出来。”

看着信誓旦旦的柳意州，莫岚冷淡地应了一声，直接把门关上。

原本还想请对方吃顿便饭，现在完全没心情了，她明白自己是迁怒，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莫岚皱着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儿还这么小就已经有这么大的能量，她好像变成了女儿的拖油瓶。

为了大人的自尊心必须努力，十四天内考完三场，每场都必须取得好成绩！

莫语歪头看着突然坚定起来的妈妈嘴角缓缓上扬一抹细微的弧度，活泼的妈妈才可爱，之前那个垂头丧气的妈妈她不会再让对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