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柳意州没问出口，要是自己问出来莫语再一次点头他面子里子都要丢了。

咕噜咕噜的声响从三人之中发出，柳意州捂着肚子脸从脖子红了个彻底。

莫岚笑着亲了口女儿就去厨房做饭了。

沙发上坐着的莫语直直地盯着柳意州看，看得柳意州坐立不安，他犹豫着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来。

莫语低下头完全将柳意州无视手里捏着柔软的兔子耳朵，顺着缝线一遍又一遍的数针节点，从左边到右边一寸一寸地摸索过。

柳意州开始收拾地上碎了一地的收音机零件，电路板、壳体、被扯下来的软排线分门别类的捡起来放到桌上，整整齐齐的摆到一起。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很快莫语从厨房出来左右手一手端着个瓷碗走了出来，柳意州连忙过去接过。

手刚碰到就被烫了一下，瓷碗不隔温，端着有些烫手。

可莫岚神色正常一点都不觉得烫，柳意州疑惑地盯着对方的手看了半天才发现原因。

对方手指纤长，手心、指节处有着一层薄茧。

“柳意州？”莫岚叫了声莫名开始发呆的人。

柳意州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端着碗在路中间挡道了，莫岚正端着小碗站在他面前。

小碗被放到莫语面前，番茄的香气率先钻进鼻子，面汤红润有光泽，绿菜与蛋花交相辉映，中间又顶起圆润的白尖尖。

今天吃的不是面条而是面疙瘩，带着嚼劲的面疙瘩嚼几口就能咽下。

香浓的西红柿汤配上柔软劲道的面疙瘩，一碗下肚浑身都热了起来。

柳意州吃完后提出帮忙洗完然后被拒绝了，在一串客人洗碗成什么样子的说辞中，他连反驳都说不出口就离开了莫家。

莫岚的插班考是在老师眼皮子下进行基本没人知道，可毕业考时班里突然多了人就没办法瞒住了。

莫语每天过得很规律，白天妈妈去摆摊，自己去诊疗室拿柳意州给妈妈出的卷子，顺便听广播说些七杂八杂的知识，晚上等妈妈来接，一起回家后吃饭，吃完饭辅导妈妈功课。

很快就到了毕业考，村子里唯一的学校高中毕业班全级人数32人，多了莫岚这个略生的熟面孔之后大家讨论一阵就过去了，毕业考当天就能知道成绩，第二天就能拿到校长手写的毕业证，而之后的高考才是改变命运的时刻。

傍晚，吃了晚饭的张桂凤扇着扇子正在绿荫下闲聊扯皮，从变高的肉价到隔壁家打媳妇儿的事一件不落全抖落出来。

听到有姐妹说恭喜张桂凤还不知道恭喜什么，直到对方说学校门口贴了红字才知道莫岚有了高中毕业证，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肯定地答复。

“我家那小子也拿了毕业证，说什么都要去罐头厂。”

“没想到莫岚还有这造化，有了毕业证也能找个体面的工作，说不定能进厂拿个铁饭碗呢。”

越听张桂凤脸色越差，她扇子也不摇了扭头就走，身后好像有洪水猛兽在追。

等到了学校，墙上贴着的人名，上面红纸黑字写着莫岚的名字。

张桂凤都要把上面莫岚两个字瞪出花了才狠狠啐了口往莫岚家赶，莫岚可是牵扯着她的荣华富贵，没报名还好只要把毕业证撕了、烧了这贱蹄子就不会跑出村子拖累她！

要是报完名，那就只能把录取通知书烧了。

边琢磨边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离莫岚家近才发现门口热闹极了。

很多人围着一穿着裙子，化着妆，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

女人一口一个婶子叫得可甜，哄得大家眉开眼笑。

“我是莫岚的朋友，有事找她，怎么人没在？”沈阿曼放下手里提着的袋子问。

“诶呦！莫岚还认识这么时髦的姑娘啊！她去……”王大娘乐呵呵地，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混在人群里偷听的张桂凤，连忙停了嘴。

“怎么我女儿去哪了？我这娘还不能知道了？”张桂凤扯着大嗓门不乐意了。

今天有外人在王大娘不好把对方做的破事儿嚷嚷得到处都是，她向张桂凤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沈阿曼多精的人，结合围着人的眉眼官司就明白了，莫岚家里有事儿。

看来今天是她白跑一趟了。

她笑意盈盈提着袋子跟大娘们打个招呼就走，礼貌的挑不出错来。

张桂凤无功而返憋了一股子气回了家，看到在凳子上乘凉的儿媳妇红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柴劈了吗！鸡喂了吗！怎么让红军娶了你这个懒婆娘！”

突然被骂红霞已经习惯了，她低垂着眉眼搬着凳子回了房间，只是手指用力到泛白。

和妈妈牵着手回家的莫语不知道今天家门口有多热闹，她只知道，改变妈妈命运的第一步迈了出去。

她仰头看着时不时摸一摸书本嘴角乐开花地妈妈，嘴角也跟着上扬些许弧度。

书本里夹着毕业证书，早上妈妈就带着她去学校领了毕业证书，说是毕业证书其实只是一张手写的纸，上面盖着印有学校名字的钢戳。

拿到毕业证书两人直接去了县城的县委招生办报名，找了一圈才在巷子口的大院里看到写了招生办门牌的房间。

白墙水泥地，中间放着两张桌子，桌子后坐着带着红袖标的男青年女青年，没有人排队，莫岚和莫语刚进门就受到了热情的笑容接待。

看到莫岚还带了孩子，热情的小年轻直接把旁边桌子旁的椅子搬来让母女俩坐一排。

两人坐好后，穿着中山装慈眉善目的老郑带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对比着莫岚的户口本、毕业证、两张两寸黑白照，他点头过了才有人拿来一张《高等学校招生报考登记表》让莫岚填。

说是报考登记表其实是志愿表，填完基本信息后，下面两大栏都是要填写的学校名称和专业，密密麻麻的让人眼晕。

不了解学校专业的还真不好填，好在有柳意州整理的一大页纸，莫岚仔细誊抄着，莫语看着一张空白的表逐渐写满妈妈的字迹。

写完之后还得检查，没有涂改没有错字才行，最后是接听录取通知书的电话，莫岚犯了难。

村子小有电话的没几家，一般村子里的人在外面都会报村长家的电话，可上次村长带着李兴国来家里劝自己为了村子的颜面忍气吞声之后，她就和村长彻底撕破了脸。

看妈妈久久不动，莫语歪头，拽了拽对方的袖子。

莫岚回过神来注意到全屋子的人都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填写村长的电话手却被女儿拦住了。

莫语接过妈妈手里的钢笔在满是柳意州字迹的纸张上流畅的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柳意州的大哥大。”

“小语，你应该叫柳意州老师。”莫岚温柔地说着，她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自己把女儿带坏了。

肯定是她这几天叫柳意州名字才导致女儿出现了混淆，以后还是叫对方柳知青吧。

莫语望着妈妈认真的样子，半响慢吞吞的点头。

填好报名表后，老郑又拿来准考证递了过去，领完准考证，报考流程才算走完，接下来只要按照上面的时间按时去考试就行。

走出招生办的大门莫岚还有些踩在云端上的错觉，她无意识地握紧了莫语的手腕，直到女儿肉嘟嘟的胳膊填满了空落的手掌才安下心来。

“为庆祝妈妈拿到毕业证，我们今天下馆子好不好？”莫岚看着明媚湛蓝的蓝天心情像鸟儿一样快乐。

两人去了国营饭店豪横的点了三个菜，最后没吃完打包回家当晚饭吃。

回到家，莫语就被大黑扑了个满怀，莫岚笑着接过小语手中的打包了肉食的塑料袋。

毛茸茸的狗头死皮赖脸的往小主人怀里扎，莫语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背后却抵上了大门，还没门栓高的她被舔了一脸口水。

莫语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拽着大黑的项圈就往柿子树下拽，有两个莫语大的狗四肢都在用力却抵不过莫语看起来小小的、肉肉的胳膊。

大黑呜呜直叫，黑黝黝的眼睛茫然地四顾，然后整只狗被书栓上了狗链。

“大黑，面壁。”莫语指着墙根严肃地说着。

大黑委屈地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可怜巴巴的嗷呜声，莫语不为所动转身离开。

进了客厅就看到妈妈把毕业证书仔细地从书里取出来，然后在客厅翻箱倒柜的找可以放这张纸的地方。

这个的样子像极了叼着骨头挖坑努力藏骨头的大黑。

莫语站在门口看妈妈找出之前藏信的上锁铁盒，将铁盒里面的信全拿出来，又小心翼翼地将毕业证书放到眼前欣赏。

校长的字不能说多好就是用墨水写得中规中矩，可在莫岚眼里就怎么也看不腻。

高中毕业证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这一张轻飘飘的纸真真切切在她手里，有千金重。

最后仔仔细细将毕业证书放进铁盒子里上锁，散落在桌边的信便成了无关紧要的过去。

或者说早已成为了过去，只是现在才被取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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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