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你知道市一中往哪里走不。”莫岚走到报亭前问。

莫语牵着大黑跟在妈妈身后。

红色小报亭里摆满了各色杂志、报纸和一些小零食，头发花白的大爷坐在破旧的桌前老神常在，用干瘪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的糖果罐。

五彩缤纷有小孩半个手掌大的圆球糖果被糖纸包裹挤挤挨挨在糖果罐里，旁边写着五毛钱十个的字样。

莫岚掏出蓝布做成的钱包取出五个一毛递给老大爷，老大爷把钱收进抽屉拿了个袋子数好了个数递了过去，嘴上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莫岚只听到了几声左右、线、到了的字样。

这迷茫的样子让老大爷的脸瞬间拉了下了，他不情不愿从桌上拿出一页废纸在上面画了和简易的地图出来。

指着地图上的岔路口又一次叽里咕噜了一大串，莫岚费劲的理解着终于在对方连比带划的手势下明白了七七八八。

放在货架上的报纸散发着油墨的香味，大黑凑过去左嗅右闻。

莫语人矮看不到上面的交易就把注意力放到大黑身上，在对方即将咬上去或者对着货架撒尿瞬间，拽着狗绳就向后扯，大黑被拽得一个踉跄，嘴里更发出细碎的呜咽。

莫岚低头没发现什么又全身心投入到与大爷的交流之中，钱都花了当然要问的清楚明白，最好再把市一中的其他信息打听出来。

看着大黑一屁股坐到自己脚背上，莫语动了动脚趾，整个脚都热乎乎的有些不自在，她向后撤了一步。

没想到这一撤正好撞到了旁边的货架上，报亭实在是小转个身的手脚都有些施展不开。

摇摇晃晃的货架摆满了日报，这一撞大半掉到了地上。

莫语抬头一看，妈妈和老汉正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注意这里，于是她默默蹲下准备在被妈妈发现前收拾好。

只要不被发现那她就没有闯祸。

她将地上的报纸捡起来后一层层的往上铺着，直到最高一层的货架实在是高。

在不惊动大人的情况下莫语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将手上剩下的均匀铺到其他层上。

整理完后莫语满意地看着整整齐齐条理分明的货架。

随后她的目光在报纸上的黑白图片上定格一瞬，很快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低头盯着大黑毛茸茸的皮毛和左右摇晃着的尾巴。

虽然莫语对报纸上的报道不感兴趣，但只一眼她还是记住了上面的标题“顾家与裴家强强联合，合作开发经开区，为民生做出突出贡献”和一家三口在大上海餐厅门口的照片。

等到大黑都快被莫语的视线盯穿的时候，莫岚才带着简易明了的手绘地图，牵着莫语离开。

一大一小一狗慢悠悠走后报亭的大爷探头一看给气了个仰倒，他骂骂咧咧将空了一排的货架补充完整，他决定以后绝不接这两人的单了。

有了地图，两人很快到了市一中。

白砖红瓦的两层建筑关在巨大的铁门之后，铁门旁的墙上立着红底金字的市一中字样的招牌，看门的大叔窝在保安亭里抽烟看报。

因为还没放学整条街显得十分冷清，从学校步行走到尾卖文具的、吃饭的、小书店多的数不胜数。

莫岚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繁荣的景象，在车里村唯一的学校就在山上人迹罕至不说走路也难走，就算是去了城镇那里的学校周围也只是几个小摊。

不像这里，倒像是学校养了一整条街似的。

她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户，看报的大叔放下烟杆，交谈之后好歹是明白了报名要交的资料。

户口本、学杂费、居住证明缺一不可。

太阳正过头顶，莫岚牵着莫语进了家面馆，刚点好就听到了悠远的钟声。

不一会儿穿着蓝色、灰色干部服的男男女女从面馆门前走过、跑过，莫岚忧心忡忡地看着路过的学生们。

每一个比起莫语来说都是高高大大的样子，她看到的最小的也比莫语高了半个身子。

“扯面来了！”

爽利的大姐一手一个大盆将点好的面食端上桌子。

莫岚把面搅好放到女儿面前看着对方举着筷子一点点往嘴里塞。

两人吃完后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中转身去找房子，不管是租还是买，居住证明都是必不可少的材料。

但转了一圈发现卖的寥寥无几，租的倒是很多。

莫岚看上了五道口的居民楼，两室一厅有独立卫生间和浴室，楼下绿化做得很好还有一个沙坑供孩子玩。

别的不说距离市一中很近，只是屋子在二楼，周边住的人人员混杂了些，凶悍带着大金链子的混混、穿得轻薄睡到下午才起的女子、住着拐杖的孤寡老人……

房子是下午租好的，居住证明是当天拿到的。

交钱交押金后房东直接递过来钥匙蹒跚着下了楼。

房间除了床铺家具几乎一应俱全，莫语坐到光床板上看着妈妈一个家具一个家具地仔细打量，大黑则跟在身后团团转。

回到旅馆，莫岚刚开门柳意州就从旁边的房间出来站到她面前。

“柳知青你还在啊？”莫岚惊讶地脱口而出，她还以为对方回家后怎么说也要在家里待一段时间。

“我放心不下。”柳意州挠了挠头。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莫语奇怪地看了眼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牵着大黑率先进了房间。

“哈哈，小语累坏了吧。”莫岚像是找到话题一般就要跟在莫语身后。

柳意州站在门口沉默片刻主动拦住了莫岚。

坐在沙发上的莫语疑惑抬头就听到妈妈说她和柳知青去聊聊天一会儿回来。

两人聊了什么莫语不知道，但从两人之间又开始和谐的氛围来说聊天的结果很好。

好到柳意州开始光明正大的进了房间，还主动提出等莫岚上学后如果没有时间他可以接送莫语。

莫语瞪大了眼睛看向妈妈。

“小语上学我当然要自己接送，怎么能麻烦柳知青呢。”莫岚低头摸着大黑的脑袋就是不看柳意州。

“大学应该很忙……”柳意州话还没说完就在莫岚和莫语共同的目光下讪讪闭嘴。

这时候莫岚已经做到莫语身边温温柔柔地问，“小语怕不怕上学啊？”

莫语摇头。

“我们小语真厉害。”莫岚笑着用下巴蹭了蹭女儿毛茸茸的脑袋，“那……如果小语在学校待的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妈妈，好不好？”

头上顶着一个脑袋的重量莫语根本无法抬头，在妈妈怀里莫语只好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有一旁的柳意州看到了莫岚微红的眼眶，他不明白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只一瞬间他也有些感同身受。

莫岚怀里的莫语小小一团要是被欺负了该怎么办？

“如果被欺负了先告诉班主任，必要时去找警察叔叔知道吗？”柳意州小声说着，“班主任就是柳义康，一个乐呵呵的大叔。”

莫语蹭了蹭妈妈将柳意州完全无视。

时间来到开学报道当天，老师办公室。

莫岚不舍地牵着莫语面前是端着保温杯喝水的柳义康，也就是柳意州的父亲，穿着灰色列宁装的大叔脸上带着圆框眼睛，周身莫名有种慈祥的亲和力。

“这就是莫语吧，经常听到我那不争气儿子说他的学生有多厉害。”柳义康从桌子上拿出七张卷子递给莫语，温和地指了指一旁空着的课桌，课桌上草稿纸和笔已经准备好了，“让我看看你的天才是不是徒有虚名。”

莫语接过试卷爬上椅子开始写题，手里的笔刷刷刷动的飞快。

看似在位置上尽忠职守的老师们眼神一个劲儿的往莫语身上飞，等到柳义康和学生家长出去单独谈谈的时候才没忍住小声窃窃私语。

“这就是新招的小天才？看着就是个普通孩子啊。”

“也不知道老柳怎么想的，召集一群孩子有什么用，还单独占个教室，学校资源也往那边倾斜，要我说对招生没贡献不说还惹得一身腥。”

“你是说那个退学的……”

“本来是个好孩子偏偏想不开和怪物去比。”

“郑老师怎么说话呢！”

“别吵，别吵。”

老师们压低了声音若有若无的八卦声还是向着莫语飘去，这些新鲜的八卦在莫语听来不过是嘈杂的噪音她的注意力一半在手上的卷子上，另一半在门口的妈妈身上。

她能看到妈妈正在和柳义康说着什么表情即认真又凝重，她向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可一句话都听不到，办公室里其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一视同仁不是最基本的吗？”

“那孩子本该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成少年犯！”

“那是因为他给裴青阳投毒！”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声怒斥直接让莫语的手抖了一下，原本干净整洁的卷子突兀出现了一道漆黑的划痕。

“吵什么吵！都不是小孩子了！”柳义康皱着眉头打断办公室的争执，“就此打住，你们是老师应该给学生做好榜样，这样成什么样子！”

莫岚站在门外，她明白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进去，但看到女儿眼巴巴看过来的目光实在顶不住。

在柳义康处里办公室关系的时候，莫岚还是敲了敲门提醒她和她女儿还在。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